《衍聆惜玉》雪满先生

5、夜里寻魔

　　半空的月光投到叔衡衍的脸上，让沈群玉看清了他的面容，也看到了他满脸惊愕的神情，还有不加遮掩的痴恋，他察觉到那魔族少年的目光一直紧盯着自己的面容，便别扭的错开了脸，他的举动亦是让少年从惊艳中回神，尴尬的轻咳着看向了别处。
　　当同叔衡衍再次对视时，沈群玉看到了他眸中的愤怒和怒火，但因自己的手中有剑，故而让少年不会对他下手，可他带着哭腔的话语，让沈群玉心里的称，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偏向了眼前的魔族少年。
　　“我的爹爹是村里的铁匠，娘亲是普通的农妇，那日是有人要害我们一家，我爹爹才会那样，后来那个仙门弟子杀了我的爹娘，他们还杀了其他的人，明明是你们正道之人……”
　　“你浑身魔气缠绕，衣物遮挡之处，也有着魔纹，魔族从来都是天生的，只是普通人看不到魔气，修士自是能够发掘的，嗯……本尊是今日才同师兄师姐们到这里的，至于其他的事情也算不上清楚，嗯……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父亲常常告诫我们，魔族亦有好坏之分，虽然魔族曾将人族当作奴隶驱使，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过去的事情和苦难需要记住，但不该是作为仇恨记住，而是当作警钟和警示，提醒后人不要再走上从前的旧路。”
　　沈群玉不擅长安慰人，可看着叔衡衍这样委屈愤怒且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还是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他知道这很幼稚，但平日里他这样的模仿，总会让师兄师姐们破涕为笑，故而想以此分散叔衡衍的注意。
　　“你还有其他的家人么？本尊的师兄师姐们就在村子里，对魔族来说很危险。”
　　叔衡衍摇了摇头，自己的爹娘叔叔等人，在那天晚上都死在了正道人的手里，那些正道的人说他们是祸害百姓的魔族，可是叔衡衍记得清楚，他们从来没有杀过人，叔叔更是过年时连鸡都不敢杀的文弱书生。
　　“你说这是魔气？难怪我们一家人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娘亲说这是我有修行的潜质，可以长生不老呢！原来……是这些东西，让我们全家遭了殃啊！”
　　或许是沈群玉装大人的模样太有感染力了，叔衡衍失去父母的愤恨和委屈悉数的放在了一旁，也开始学着大人的模样，开始讲述自己所看到的。
　　“那天，是一个阴天，爹爹从外面回来他很高兴，还拎了两壶酒，爹爹说他接了一个大单子，是帮仙门打造兵刃的。”
　　“爹爹喝了两大碗酒，那酒很烈，让爹爹都忍不住的流下了泪来，我感觉爹爹好像是醉了，他竟然开始学着画本子里的剑客，挥舞起家里的扫帚来，将整个院子都扫的干干净净的，直到娘亲发现了他，揪着他的耳朵，将他往屋里拽，可是爹爹依旧不肯乖乖就范，他反而跳了起来，挣脱了娘亲的手，将院子里的竹子折断，并且一下子跳到屋顶上，开始吹奏了起来，那个声音很难听，比送葬时的吹的唢呐还要难听。”
　　“这时我也发现父亲身上的黑气，随着他的吹奏，开始向外扩散，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后来院子外面就开始吵嚷起来，通过门缝，我看见村子里那些身上冒着黑色气雾的人，正在杀人。”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叔叔来，他搭了个梯子爬到屋顶上抢夺父亲手中的笛子，但是父亲的身手突然酒变得很灵活，他们在屋顶上你追我赶，我和娘亲很担心他们两人会摔下来，当他们扭打到一起的时候，一个白衣男子一剑刺穿了父亲和叔叔的心脏，这时外面的求救声也停了下来，娘亲说是正道的人来抓我们了，于是她将我藏在柜子里，自己则跑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群玉听着也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连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大概只是等了两息之后，才开始念念有词了起来。
　　“正道的人应该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吧……听他的话来说，他的父亲像是被人控制了，这样不该是杀他，而是应该去杀了那个幕后主使才对，嗯……原来如此！”
　　沈群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欢快的尾音洋溢着孩子气的兴奋，但意识到叔衡衍还在后，立马就收敛了起来，继续摆出一副老道士的样子。
　　沈群玉仰头看着少年，他的欢呼雀跃以及推理都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对上叔衡衍那带着笑意的眼眸，沈群玉不免有些生气，他什么意思？是在嘲笑自己么？
　　这样想着，沈群玉便跳起来狠狠的对着叔衡衍的后脑扇了一巴掌，他可厉害着呢！不能让这个魔族小鬼给看扁了。
　　“我跟你说！一定是有人做局了，你们是魔族，所以那个人是利用了你们，引发了这场魔族屠杀人类，修士降妖除魔的戏码！”
　　大概是沈群玉装上瘾了，见叔衡衍没有理会自己，于是便总结为是叔衡衍他因为父母的死亡，外加看透了人性的险恶，一时之间受不了了，索性拍了拍他的脑袋，像揉自家院里的猫猫一样。
　　“你现在很危险，但是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你跟我走趁着天黑，我知道魔族往哪里走了，我们顺着路往西边走，就能找到一大群的魔族。”
　　说罢沈群玉便拉起叔衡衍的手，趁着夜色往西边跑去，叔衡衍并不知道他为何会知晓魔族的位置，直到他们已经远离了村庄，沈群玉确定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追来后，才停下来。
　　他们两个气喘吁吁，叔衡衍弯着腰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时还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
　　“不是……你不是修仙者么……为什么……干嘛不御剑啊！”
　　“哈……哈……你当我……我不想么……要不……要不是飞十丈高，三尺远……我就一定会跌下来……谁……谁会闲的没事……用腿跑啊……累死我了……”
　　站在叔衡衍前面两三步的沈群玉同样气喘吁吁，他扶着树甚至因为喘的太急还伴随着轻微的干呕。
　　“话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魔族在这个位置？”
　　“嗯……西边的魔气要比其他地方要浓郁，我感知的很清楚，一般修士不会注意得到，大概是因为我天资足够聪慧！”
　　沈群玉洋洋得意的说着，在气喘匀后，还插起腰哈哈大笑了起来，叔衡衍也双眼闪动着崇拜。
　　“你好厉害，竟然能够察觉到魔气，还能找到！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成为像你一样厉害的人？”
　　对于叔衡衍的崇拜对沈群玉很有用，他的腰背挺的更直，甚至还拍着胸膛说，都交在自己的身上，同时他也十分得意的弹了弹叔衡衍衣裳的尘土。
　　“你啊！魔族天生便可以引魔气入体，虽然你是魔族，但只要不去害别人，我相信他日你必然会大有所为！”
　　“真的么？不是在唬我？其实......我可以看见你身上有些气息，同我的不一样，是金水蓝色的很漂亮，像水里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
　　沈群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着，同时手中凝聚出一团灵力，灵力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沈群玉的手中凝结，最后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球体，上面有着水纹波痕。
　　“这是我的灵力化成的金块，送给你啦~要好好保存，我跟你说，在凡人的世界里，金子可值钱了，嗯...…我也不知道有多值钱，但是师兄师姐们都这样讲。”
　　“啊……那我不能收下，这太贵重了！嗯……这是我娘亲的手镯，她说是要留给我媳妇的，沈仙长你长得好看，就是衣服穿着素素的，娘亲说只有寡妇才这样穿。”
　　两个小孩互换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沈群玉见叔衡衍拿出那枚手镯时，眼睛就看直了。
　　那手镯是将金银抽拉成丝打成的镂空款式，上面还镶嵌着珍珠，玉石，玛瑙之物，可那些物件也样样不是凡品，珍珠在暗夜中发出幽白皎洁的光，玉石被切割打磨成无数个面，对上月光也有着流光溢彩，至于玛瑙，虽不出众但被套在手上却能感受到魂魄得以温养，自己修炼时怎么都无法剔除的杂质被逐渐的清理出去。
　　沈群玉完全沉浸在对手镯的喜欢之中，完全没有听叔衡衍他说了些什么。
　　两人牵着手，一边聊着天一边往魔族聚集地走着，少年的手心温热，带着薄茧，握得很紧。走着走着，沈群玉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用力捏了捏。他有些疑惑地侧头看去，只见叔衡衍飞快地移开了视线，耳根似乎有点红，不知对方是在想些什么。
　　“沈仙长，你累不累啊？要不我背着你走一段？”
　　不知是什么时候，叔衡衍察觉到那个小人儿走的慢了，同时他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沈群玉还是努力的小跑，跟上叔衡衍的步伐，就算是叔衡衍故意放满了脚步，他还要生气闹一顿。
　　“不用不用！我可是……修仙之人……怎可......”
　　终归是疲惫战胜了理智，沈群玉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话都没有讲清楚，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模糊地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跌入了一个并不宽阔但很稳当的背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