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搁浅》拓九歌

102、第 102 章

　　是的，这个世界从始至终都是不公平的。

　　而在宋初阳和霍峥之间，这种不公平显得尤为明显，对比惨烈。霍峥想要宋初阳，宋初阳就只能待在他身边，宋初阳想要摆脱霍峥，天方夜谭。

　　霍峥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可在宋初阳想要用力掰开他的手的时候，他却下意识地更加用力了，如同溺水之人紧紧拽住浮木一样。

　　不，他不能放开。

　　放开她，他会死的。

　　可不放开她，她说她也想去死。

　　霍峥本能的不想放开，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的保持着双膝跪地、紧紧抱住她腰肢的姿势。

　　这是宋初阳从未见过的霍峥。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滑而过，她并没有多想。

　　毕竟霍峥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是个演技精湛的人。

　　宋初阳坐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里，面如死灰。

　　霍峥短暂的失神之后，脑筋开始飞速运转：“你要怎么样才能继续和我在一起，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语速飞快，言语恳切，几乎算是哀求了。

　　宋初阳深深皱起眉：“这又是什么花招？你以为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就能让我心软？事实上，你恳求的姿态再诚恳，也无法让我相信你的话。”

　　霍峥一愣，他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姿态让她心软，但如果有用的话，他以后可以多做。

　　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信任。

　　鉴于霍峥前科累累，他在商场的诚信法则在宋初阳这里丝毫不管用，他的信用早已破产，无论他说什么宋初阳都不会相信了，就算他把心挖出来，她也只会质疑他这样做是不是有更深的目的。

　　“那我们重新建立信任吧。”霍峥快速地说道。

　　宋初阳怔愣住。

　　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腰上的手，缓缓地将跪得有些麻木的双腿挪动了一下，但依旧是半蹲着的，让两人的姿势依旧保持着女上男下，能够让宋初阳俯视他。

　　“初阳，我知道，因为我一开始动机不纯，和我后来的所作所为，让你觉得我说的话都不可信。”他苦笑了一声：“这也是我自作孽。”

　　“我知道错了，从头到尾我都错的离谱，从一开始就不对，到后来，越走越偏，几乎没有办法回头。我试图用欺骗和隐瞒让你回心转意，但得到的却是更激烈的拒绝，如此恶性循环，以至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最初注意到你，的确是因为你和......有点像，后来，我想要得到你更多的感情关注，于是我开始撒谎，开始想要得到你独一无二的爱，想让你更爱我。”

　　“我不否认，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只想要得到你的爱，却从来没想过付出我的爱。但后来，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现在想来，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爱上你了，只想自私地让你只爱我，只对我好罢了。”

　　霍峥有些蹲不住了，便扶着茶几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的脚边，摸了根烟出来叼着，却没有点燃。

　　“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爱上你了，已经离不开你了，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爱上了我曾经鄙夷的那种人。”他很快解释道：“当然，那都是我自以为是，狂妄和浅薄蒙蔽了我的眼睛。”

　　“再后来，你开始想要分手，我便开始暴怒，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那些阴暗的心思被你完完整整地知道，我才开始慌了。我不是因为你先提分手觉得不甘心，是真的慌了。”

　　“我以为我只是习惯了有你的存在，我以为我再次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就好了，后来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

　　“我没想到我会那么难过。于是我想挽回，威胁你，伤害你，想尽一切错误的办法把你留在我身边，过以前一样的生活，可是却把你越推越远。”

　　霍峥痛苦的抱头：“可是我只能用这些方法留住你，除了这些手段，我就连一点靠近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你相信，我已经改了，我不会在有任何欺骗你的行为，我能为我在你面前说的每一个字发誓，我想重新建立我们之间的信任。就算你现在没有办法接受我，那么可不可以开始给予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如果我的做法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立刻提出来，我会离开你的视线。无论如何，请你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拒绝我。”

　　宋初阳心里一动。

　　这是第一次，霍峥在她面前承认他的卑劣。

　　他的姿态放得前所未有的低，话语也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可这并不能让宋初阳相信。

　　“那你现在对我说的，有一句假话吗？”宋初阳神色寡淡，身体微微前倾，低头看向坐在她脚边地面的男人：“你看着我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现在对我说的，有假话吗？”

　　霍峥下意识地就想说“没有”。可看着宋初阳的眼睛，他心底一个突突，猛然明白，这是宋初阳给他的唯一的机会。

　　“......有。”霍峥说得十分艰难。

　　宋初阳等着他的下文。

　　霍峥别过脸：“我不觉得我有错。”

　　果然。

　　宋初阳重新坐正了身体。

　　“我并不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感到抱歉，我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你原谅我，我只是后悔用错了方法，并不为这件事的行为后悔。”

　　“其实，就算你觉得我的出现让你不舒服了，我也不会从你面前滚开，那只是权宜之计，等你消气了，我还会出现。”他不会让她离开的。

　　霍峥颓然的屈膝坐在地上，把一切阴暗心思都赤裸.裸地摆开给宋初阳看，把他最不堪、最具有恶意的那一面暴露于人前，那个人还是他没来得及挽回的、最爱的人。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可宋初阳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他想要宋初阳原谅的前提，就要获得信任；想要信任，就不能欺骗她，或者欺骗了之后让她永远不发现。可先前的一切事实证明，后面这种方法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

　　宋初阳那样美好的人，知道他是这样彻头彻尾的混蛋，会更厌恶他吧。

　　他今天真的是为了来挽回的吗？

　　霍峥胡思乱想着。

　　“如果，我同意建立信任，你能不要纠缠过往了吗？”

　　霍峥立刻就懂她的意思了：“你是说，你要像陌生人一样对待我，然后，让我远离你的生活？”他从宋初阳委婉的话语中迅速地抓住了重点。

　　宋初阳沉默地看着他，默认。

　　霍峥坐直了身体，沉默地回视。

　　宋初阳从他的姿态里知道了答案。

　　良久，霍峥才低声道：“你可以像陌生人一样对待我，”反正宋初阳现在对他比陌生人还不如。“但我不会远离你的生活。”

　　“我的最终目的，是把你追回来。”他不是来祈求她的原谅，原谅只是她回来的必要过程，他的最终目的，始终都是，让她重新接受他。

　　“那你离开吧。”宋初阳冷漠的给出了回应。

　　霍峥撑着沙发扶手，从地上起来，坐到宋初阳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和宋初阳处于同一水平的位置，他收起了刚刚狼狈不堪的模样，恢复了从容的姿态，就好像刚刚失态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很厌烦我了。可到了现在，你应该也知道，对你，我不会放手。”霍峥拿出在商场上谈判的态度，正襟危坐着。

　　在宋初阳皱眉要骂人之前，他语速加快说道：“你很清楚这一点，你无法摆脱我。但我也并不是一定要你现在就接受我。”

　　“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对我公平一点，初阳。”

　　宋初阳简直要气笑了，霍峥要求她公平，他们两人之间谈公平，岂不可笑。

　　“我只需要你给我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我已经改了，已经不再是之前你认为的那样。你不答应我，我整天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更烦，你难道不喜欢我们之间能有个更加和平的相处模式吗？”

　　宋初阳沉默。

　　的确，她对于霍峥的出现已经不厌其烦，但他的出现防不胜防，就算这里是H市，他也照样能够出现在她的每一场活动中。

　　她对于每次总是以争吵为结局的相遇感到疲惫和无奈。这会让她觉得这段时间的生活才是短暂的昙花一现，过去和霍峥那几年喘不过气来的生活才是残酷的现实。

　　霍峥再接再励：“你看，我们在见到对方的时候都需要心平气和，而不是无休止的争吵。既然你不能说服我远离，我也不能说服你接受，那么我们何不各退一步，换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模式？”

　　他是个谈判高手。

　　即便宋初阳知道他的意图，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宋初阳在犹豫。

　　“我保证，我虽然会经常出现在你面前，但我不会在罔顾的你意愿，做那些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会保持在一个合理的尺度和分寸，不会给你带来不适，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初阳，给我一个机会，好吗？”霍峥满目真诚。

　　宋初阳心中一动。

　　他说尊重。

　　虽然他绝对不会百分百按照现在说的做，虽然他的承诺一文不值，并且随时有毁诺的可能。

　　可从前的霍峥就算是在欺骗她的时候，也绝对不会以这样的语气和姿态说话，更不会做出这样的承诺。

　　自然，一个人的劣性根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可正如霍峥所说，她对他们现有的状态已经感到厌烦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