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鼠异世界求生记》律岩

3、树洞

　　第二天，肖磊醒来时，黑暗了整整十天的视野，在这一刻骤然清晰，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肖磊的瞌睡虫瞬间就不见了，一股无法述说的喜悦在心中升起，他兴奋地爬起来左右张望，贪婪地打量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天的环境。
　　但整个房间简洁得近乎单调，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他趴在一张木制的小床上，身下铺着一层柔软的浅黄色薄毯。
　　床的左侧是一个低矮的圆桌和两张靠背椅子，肖磊感觉顾米平时应该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
　　床的另一侧，一座高大的储物柜紧贴着墙壁，柜面空荡荡的，没有摆放任何物品。
　　肖磊小心翼翼地爬到床沿，探头向下望去。
　　地面铺设着米色的木地板，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地毯，质地细密，像是某种丝状物编织而成。
　　是为了防止他摔下去吗？
　　肖磊估算了一下床的高度，大约一米一二，但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像是天堑一般。
　　肖磊缩了缩脖子，往后挪了挪，生怕一个不小心摔成鼠饼。
　　环顾四周，肖磊心里有些纳闷。
　　这个房间……未免也太简陋了吧。
　　没有玩具，没有多余的摆设。除了床、桌子、椅子和柜子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肖磊越想越奇怪，这里像是一间精装修的样板房，干净得没有人气。
　　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甚至连生活痕迹都少得可怜。
　　“咕——”肚子的抗议打断了肖磊的思绪，他这才猛然意识到，房间里安静得过分。
　　顾米不见了。
　　那个总是第一时间凑过来、用温柔嗓音说“乖宝醒啦？”的母亲，今天竟然消失了。
　　她去哪了？
　　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肖磊本能地开始搜寻顾米的身影。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房间尽头的那扇大门上。
　　得出去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挪到床沿。
　　一米多的高度对现在的他来说依旧危险，但饥饿和担忧战胜了恐惧。
　　肖磊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扒着床柱一点一点往下滑，最后“咚”地跳到地面。
　　哈，也没那么难嘛！
　　肖磊抖了抖毛，立刻朝大门跑去，然而沉重的门板彻底阻断了他的去路。
　　不行，得另找出口。
　　肖磊转身爬上旁边的椅子，后腿一蹬，奋力跃上了靠墙的桌子。
　　桌子边上有一扇窗户，雪白的窗帘把外面的景象遮盖得严严实实，但透过布料，肖磊能看到阳光的影子在地板上流淌。
　　外面是白天。
　　肖磊没有犹豫，找到窗帘的缝隙就一头钻了进去，立起前半身，用前肢撑着身体翻上了窗台。
　　下一秒，肖磊愣住了。
　　窗外并不是肖磊心想出的城市街景，而是一片原始森林。
　　窗外没有灰蒙蒙的天际，没有污浊的空气，也没有暗灰的水泥高楼和反光刺眼的蓝色玻璃大厦。
　　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耸入云间的红色巨木，枝杈上郁郁葱葱的深绿色叶片，缠绕其上的藤蔓植物、绽放着的玫红色小花。
　　黑白的飞鸟时不时从巨树的中间滑翔而过，翅膀扇动的声音隐约可闻。
　　眼前的一切无不例外让肖磊惊艳，这犹如梦幻版的巨树森林让他不自觉地把爪子按在玻璃上。
　　这是……投屏吧？
　　肖磊震撼之余，不小心滑了一下窗户，结果那看似厚重的窗户竟然一下子就被他推开。
　　肖磊被吓了一跳，但随之一股芬芳馥郁的花香、沉静古朴的杉香和清新宜人的叶香就飘了进来。
　　肖磊用力吸一口，富含森林气息的味道就毫无保留地灌进他的鼻腔。
　　肖磊两眼瞪大。
　　这是真的！
　　这不是投屏！这里真的是森林！！
　　他情不自禁地把脑袋探出去，温暖的阳光立刻洒在绒毛上，每一根毛发都镀上了金边。
　　“唳——”一声尖锐的长鸣突然从头顶传来，肖磊浑身一抖，还没看清是什么，求生本能已经让他闪电般缩回脑袋。
　　“砰”地一爪子拍上窗户，整只鼠瞬间卧倒装死，屏住呼吸。
　　耳边传来翅膀拍打的破空声，近得仿佛能感觉到气流拂过，不过那只鸟似乎只是经过，对肖磊不感兴趣。
　　几秒后，风声渐远，肖磊悄咪咪睁开眼睛，见大鸟飞远后，长舒一口气。
　　差点成为对方的小点心了。
　　重现看向那些沉默矗立的参天巨树，肖磊不得不承认窗外就是森林的事实。
　　不过，啮齿类动物住在森林里，好像也……挺合理？
　　肖磊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房间，淡黄色的木质墙壁上隐约可见年轮纹路，家具的边角也保留着树木天然的弧度。
　　所以这里是一个树洞？
　　很好，就地取材了。
　　“咕噜——”肖磊的肚子就再次表示了抗议，肖磊这才反应过来，顾米呢？
　　树洞里空空如也，一贫如洗，顾米显然没有囤粮的习惯。
　　难道是去找食物了？
　　想起刚才那只凶猛的巨鸟，肖磊不禁担心起来。
　　那种体型的掠食者，怕是连顾米都不够塞牙缝的……
　　肖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等等看吧。
　　肖磊决定就守在窗边，这样顾米一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发现。
　　百无聊赖间，他凑近玻璃，借着反光打量自己——灰色的绒毛，圆润的耳朵，粉嫩的爪子和一对黑豆似的小眼睛。
　　肖磊：“……”
　　肖磊的眼睛酸碱失去了光彩，这、这就是老鼠吧？
　　不是吧？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他最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啪叽”一声，肖磊瘫成一张鼠饼，表示生无可恋。
　　正当肖磊自暴自弃时，右前肢内侧一抹异样的黑色纹路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连忙翻身，用爪子拨开那处的绒毛。一个清晰的【#30】标记，像是烙在皮肤上般醒目。
　　“这……”肖磊的爪子僵住了。
　　编号？
　　实验体？
　　还是……出厂批次？！
　　无数糟糕的猜想在脑海中炸开，但眼下显然没人能给他答案。
　　肖磊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再次瘫回窗台，这回连胡须都耷拉下来了。
　　时间在饥饿中变得格外漫长。
　　窗外的太阳从正中央缓缓西沉，树影被拉得老长。
　　那些盘旋的飞鸟早已归巢，森林渐渐被暮色浸透，连空气都变得凉飕飕的。
　　肖磊的肚子从“咕噜”升级成了“咕——呜——”，他扒着窗台，眼巴巴地望着森林深处。
　　为什么顾米还是没有回来？他的肚子已经从第一交响曲唱到第九交响曲了。
　　最终饥饿战胜了恐惧。
　　按耐不住的肖磊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夜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涌入，他的鼻尖不自觉地抽动。
　　借着昏暗的天光，肖磊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清晰视物：树皮的纹路、叶片上的露珠，甚至远处……
　　森林边缘环绕着两道交叠的光符，淡绿色符文在暮色中幽幽浮动，宛如一道结界将整片树林笼罩其中。
　　白天它们或许隐匿在草木间，此刻却清晰得刺眼。
　　更远处，树影间隙中隐约透出无垠的草原，犹如一块翡翠色绒毯，一路蔓延至天际。
　　但肖磊已经没心思欣赏这些了。他的胃袋绞成一团，眼前开始飘起金星。
　　他扒着窗台又张望许久，森林里始终不见顾米的身影，失望不已。
　　先睡吧。
　　肖磊蜷成一团，用尾巴盖住咕咕作响的肚子，“睡着就不饿了，说不定醒来就能见到了。”
　　忍着饥饿，肖磊艰难地步入梦乡。
　　意识模糊之际，窗外突然传来“嘶嘶”的异响，像是某种生物正贴着树干滑动。紧接着，几片红色的碎屑砸在肖磊所在的窗台上。
　　但肖磊并未被吵醒，他难受地翻了个身子，他在做梦。
　　键盘敲击声如骤雨般急促，屏幕上的论文终于迎来最后一个句点。
　　肖磊仰头瘫在椅背上，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
　　肖磊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感叹道：“终于结束了，这破论文都改了三回了，要是再改，他就要死了。”
　　一通检查后，肖磊直接把电子版发给了导师。
　　“咕噜——”，巨大的饥饿感朝肖磊袭来，他按了按肚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十个小时没进食了，脑力消耗带来的虚脱感让他双腿发软。
　　“果然脑力劳动就是消耗能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算先冲个热水澡清醒一下，再去食堂大吃一顿，“大脑快变浆糊了。”
　　肖磊几步来到淋浴间门口，快速转动门轴准备进去放个水。
　　然而门打开的刹那，肖磊觉得自己眼花了。
　　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那个熟悉的蹲坑和花洒，而是几米高的巨大草丛。
　　草茎如翡翠巨柱拔地而起，叶脉粗如手臂，穗粒大如拳头，每一株都比他高出半个身子。
　　肖磊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脑勺直接撞在门框上，疼痛却迟迟未至，此时他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的景象劫持。
　　肖磊仰头望去，草茎在微风中微微晃动，在深蓝色的天宇下野蛮生长。
　　搞不清楚状况的肖磊一时间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嘶嘶——”细微的响动从右侧传来。肖磊机械地转头，透过草叶间隙，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竖瞳。
　　一条黑色的大蛇立起的硕大脑袋，他微微张开的吻部露出森白毒牙和细长的蛇信。
　　肖磊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咽了一口唾沫，两腿发软，想朝后悄悄退去。
　　可没等肖磊行动，巨蟒就以迅雷之势朝他扑去，准备一口吞掉这个美味的点心。
　　肖磊猛然睁开眼睛，窗外结界的光辉依旧静谧闪烁。
　　“原来是梦啊……”他长舒一口气，小爪子拍了拍胸口，“这破论文居然能跨世界追杀我？还好这辈子不用写了。”
　　嗯？他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啊——”试探性的音节脱口而出，清亮的童声如约而至。
　　肖磊瞬间瞪圆了眼睛，惊喜道：“太好了，我能说话了！等顾米回来，她一定会很高兴。”
　　“嘶嘶——”梦中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肖磊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缓慢地转动脑脑袋朝朝上望去。
　　天花板空空如也。
　　“只是梦而已，不要紧张。”他低声安慰自己，身上的毛却诚实地炸开。
　　“砰！！！”整扇窗户剧烈震颤，不知什么东西猛得拍到窗户上。
　　刚放松警惕的肖磊吓得从窗台上弹起半米高，落地时四爪发软，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
　　他快速侧头看向窗外，眼里带有被巨大声响吓到的恐惧。
　　窗外什么也没有。
　　寒意顺着脊梁爬上后颈，惊魂未定的肖磊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两颗硕大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诡异球体，正在他头顶缓缓移动。
　　肖磊吓得一个后仰，直接从窗台上翻了下去，“咕噜噜”滚到桌面，摔得眼冒金星。
　　“对、对不起！”一个细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肖磊甩了甩发晕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扒开窗帘缝。那双“诡异发光物”竟是一对圆溜溜的眼睛！
　　一只通体漆黑的幼鼠正倒挂在窗沿，全身融在夜色里，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微光。
　　他的尾巴不知勾住了什么，四只小爪子在空中蹬来蹬去。
　　“能……能拉我一把吗？”小黑鼠带着哭腔开口，尾巴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我、我要撑不住了……”
　　肖磊心头一紧，连忙用爪子去推内侧的窗户。
　　可即便他使劲踮起后爪，小短腿蹦跶得像个弹簧，离窗沿仍差一大截。
　　尽管肖磊一筹莫展，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安抚对方：“坚持住！我马上——”
　　但话音未落，黑鼠的尾巴突然一滑。
　　时间仿佛被拉长——肖磊看见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骤然睁大，黑色的小爪子徒劳地抓向虚空，身体开始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