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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医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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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日的清晨喻安与沈聿置身于医院的花园之中,四周静谧而安宁。春日的暖阳如轻纱般洒下,温柔地抚摸着世间万物。微风轻拂,带着淡淡的花香,悄然撩动着两人的衣角。
喻安的目光游离在盛开的花朵与翠绿的枝叶间,可那眼神却依旧透着茫然与空洞,仿佛这眼前的美好景致并不能真正触动他那千疮百孔的心。
沈聿静静地陪伴在喻安身旁,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疼惜。他深知,喻安内心的伤痛如深埋的荆棘,难以轻易拔除。二人就这样在这如画的风景中漫步,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沈聿才轻声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别累着。”
他的声音如同春日里的潺潺溪流,温润而柔和。喻安微微点头,顺从地跟着沈聿,迈着迟缓而沉重的步伐悠悠然回到病房。
不多时,一位护士迈着轻盈而优雅的步伐,款步踏入了 ICU 病房。她的面容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微笑,目光轻柔地落在沈聿身上,轻声说道。
“喻安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沈聿听闻此言,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欣喜光芒,他欣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嗯,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
喻安能脱离生命危险,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随后,他手脚利落地收拾好喻安的物品,而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喻安,缓缓转入普通病房。
喻安躺回普通病房的床上,眼神依旧透着那种令人心疼的茫然与呆滞,仿佛灵魂还被困在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之中。沈聿静静地凝视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无奈地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哎…看来这康复之路,必定是漫长而坎坷,只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慢慢来。”
他的语气中,满是对喻安的怜惜与想要帮助他走出阴霾的坚定决心。
而在医院的另一头,悸承翼正心急如焚地四处打听喻安的下落。自从喻安失踪后,他的内心便被一种不安的情绪紧紧缠绕。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人脉与关系,经过一番艰难的周折,才终于确定喻安就在这家医院。
彼时,沈聿刚唤来护士为喻安打上营养针,便又因工作上的紧急事务,匆匆投身于忙碌的工作之中。
悸承翼顺着病房的指示牌,一路寻到了喻安的病房。他轻轻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喻安,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那其中有焦急、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安安,我终于找到你了。”
悸承翼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感慨,仿佛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寻得此处。
然而,喻安对他的呼喊仿若未闻,只是缓缓地侧过身子,背对着悸承翼,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那件如同噩梦般的往事,如同一团浓重的阴霾,始终沉甸甸地盘踞在喻安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悸承翼见状,微微一怔,随后也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走进病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盯着那缓缓滴落的营养液,陷入了沉思。
待沈聿忙完手头堆积如山的事务,匆匆返回喻安病房时,刚一踏入房门,便瞧见一个陌生男人静静地坐在喻安身旁,而喻安已然在疲惫中入眠。
沈聿的目光在悸承翼身上停留了一瞬,并未理会此人,径直走到床边,轻轻坐下,眼神温柔而专注地静静守护着喻安,仿佛在守护着一件无比珍贵却又极易破碎的宝物。
悸承翼察觉到沈聿的到来,缓缓抬眼,看向走进来的沈聿。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微微张了张嘴,说道。
“这儿有我呢,你不用守着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这几日,沈聿始终未见喻安的父母现身,心中对此大致也猜到了几分。眼前这人,想必就是喻安的哥哥悸承翼了,萧砚之前曾向他提过。沈聿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不悦,他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回应道。
“我若不在这守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把他逼疯吗?”
沈聿言辞犀利,目光中透着对悸承翼深深的不满与警惕,仿佛在守护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不容他人有丝毫伤害。
就在这时,喻安在睡梦中轻轻翻身,身上轻薄的衬衫悄然向上卷起,露出了白皙却略显瘦弱的腰肢。沈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异样,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坐在喻安身旁,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丝急切,轻轻牵过喻安的手,缓缓试图卷起喻安的袖子。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关切,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你是他兄长,对吧?可为何他跟着你,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沈聿质问道,眼神紧紧地盯着悸承翼,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质问。沈聿与喻安虽仅有一面之缘,但喻安那悲惨的遭遇却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忘却。
当他轻轻卷起喻安的袖子,眼前那触目惊心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喻安的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纵横交错,宛如一幅惨烈的地图,记录着他所遭受的痛苦与折磨。
“你虐待他?”
沈聿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位穿着考究、一身名牌,看似绅士得体的男人。无论如何,他都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外表光鲜的人与虐待行为联系在一起。
“我虐待他?我怎么会虐待他?”
悸承翼听到沈聿的质问,先是一愣,脸上瞬间露出一副无辜至极的神情,仿佛沈聿的指责是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随后他反问道。
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与委屈。当他的目光顺着沈聿的视线,落在喻安那布满伤痕的手臂上时,他也不禁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那其中似乎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慌乱。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根本吃不了饭?”
沈聿继续斥责道,语气中满是愤怒与心疼交织的复杂情感。这一个星期以来,喻安的每况愈下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而这位兄长却直到今日才现身,这怎能不让他愤怒。
悸承翼听闻,冷冷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与冷漠。
“吃不了饭?是胃病吧?那还不是他自己不好好吃饭,不然怎么会得胃病。”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言语中尽显对喻安状况的漠视与不在意。
就在这时,喻安悠悠转醒,那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让他瞬间清醒。他定睛一看,竟是悸承翼。喻安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抹极度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
“正好,喻安醒了,你问问他,我有虐待他吗?”
悸承翼说着,伸手便抓住喻安的手,用力之大,让喻安不禁吃痛皱眉,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沈聿见状,心急如焚,急忙大声喝道:“你赶紧松开他的手!”声音中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喻安在恐惧的驱使下,奋力挣扎,剧烈的动作使得他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钻心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他好不容易甩开悸承翼的手,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像一只被追捕的猎物般,迅速缩在角落里,而后“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像只惊弓之鸟般不停磕头求饶,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我不会喜欢你了,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仿佛回到了那些被恐惧笼罩的黑暗日子。
悸承翼被喻安的举动惊得呆立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喻安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为何喻安对沈聿这个陌生人的接触却没有这般抵触呢?悸承翼满心疑惑,然而他那固执的思维却又让他觉得喻安根本没有戒掉所谓的“毛病”。
“真是恶心…我看压根没戒掉吧。”
悸承翼冷冷地盯着躲在沈聿怀中的喻安,眼中满是嫌弃与厌恶,言语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喻安微微张了张嘴,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坚定地说道。
“戒掉…对你的,就够了。”
他的声音微弱,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沈聿看着喻安如此熟练的求饶动作,心中一阵如刀绞般的揪痛。那熟练的姿态,让他仿佛看到了喻安曾经无数次遭受折磨的场景,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快步走到喻安身旁,缓缓俯下身,动作轻柔地轻轻将喻安拥入怀中,同时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试图平复喻安那如惊涛骇浪般的恐惧。而后,他心急如焚地急忙唤来护士,为喻安注射了镇静剂。
“别怕别怕,安安。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沈聿轻声安慰着,声音温柔得如同三月春风,带着无尽的安抚与力量。
喻安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渐渐安静下来,虚弱地趴在沈聿怀中。沈聿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般,轻轻放在床上,而后仔细地为他处理头上新添的伤以及撕裂的伤口。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仿佛在责怪自己没能更早地保护好喻安。
“你闭嘴吧,他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难道看不见吗?”
沈聿实在按捺不住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对着悸承翼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在病房内回荡,带着愤怒与无奈。随后,他强忍着怒火,吩咐护士将悸承翼赶出病房。
沈聿守在喻安床边,为他更换衣服时,那一道道密密麻麻、新旧交织的伤痕再次映入眼帘,如同重锤般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心。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满是对喻安的心疼与怜惜。
“安安…你一定要好起来,好吗?等你康复,回头看看我,我会一直等你。无论多久,我都愿意陪你一起走过这段黑暗。”
沈聿看着沉睡中的喻安,眼神中满是心疼与期许,轻声喃喃自语道,仿佛这是他对喻安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誓言。
其实,喻安并未真正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他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各种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让他难以入眠。在这漫长的黑暗岁月里,很少有人对他如此真心相待,他不禁暗自思忖,沈聿身为心理医生,或许对每个病人都是这般温柔。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沈聿对他,与旁人截然不同。沈聿对他的温柔,是源自内心深处的疼惜与爱意,是想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坚定决心。
“他真的好温柔…”
喻安缓缓翻身,目光落在沈聿身上,心中泛起丝丝从未有过的暖意。第一次,他感觉有一束光,照亮了他那黑暗已久、被阴霾重重笼罩的前路,如同在茫茫黑夜中,为他指引方向的明灯,又似夜空中那温柔皎洁、驱散黑暗的月亮。这束光,让他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却又无比珍贵的希望。
沈聿察觉到喻安醒来,轻轻伸手,温柔地抚上喻安的发丝,如同抚摸着世间最柔软的绸缎,以示安慰。他从未想过,命运会给予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能够陪伴喻安,走进他的世界,追求这份特殊而又来之不易的感情。
“喻安,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倘若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说出来,好吗?无论什么,我都会听你倾诉,陪你面对。”
沈聿轻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与鼓励,仿佛在为喻安打开一扇通往光明的门。
说着,沈聿突然想到喻安还未进食,看着他那瘦弱得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他赶忙叫来一名护士,重新为他打上营养针。看着那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入喻安的身体,沈聿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些营养能让喻安尽快好起来。
此时,悸承翼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看着沈聿悉心照顾喻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心中既有不甘,又有一丝莫名的愧疚。然而,他却只能无奈止步,无法再踏入病房一步。
待喻安输完营养液,沈聿轻柔地为他拔掉针头,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而后,他又仔细地掖好被子,让喻安安心睡下。病房内,弥漫着沈聿身上那淡淡的威士忌香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竟有一种别样的宁静。
“你还在这干嘛?别进去打扰他。”
沈聿看到仍未离开的悸承翼,语气不善地说道。但他又担心争吵会惊吓到刚刚平静下来的喻安,只好强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
“我只想陪陪他。”
悸承翼看着沈聿,言辞恳切,目光时不时地投向喻安病房的方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渴望与无奈。
沈聿心中虽不愿让悸承翼接近喻安,担心他再次伤害喻安,但自己又没有合适的身份阻拦。犹豫片刻后,他眉头紧皱,点了点头,勉强答应道。
“可以,我可以让你去照顾病人,但是你绝不能刺激他。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的眼神中带着警告,仿佛在向悸承翼宣告自己的底线。
悸承翼赶忙点头,似乎是应下了沈聿的要求。沈聿虽心中仍存疑虑,对悸承翼的承诺半信半疑,但还是希望他能真心悔改,好好照顾喻安。毕竟,喻安需要的是一个稳定而温暖的环境来恢复。
“我会照顾好他的,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你多操心。”
悸承翼不耐烦地对沈聿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倔强与不满。
沈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担忧,却又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此刻,他也只能以喻安心理医生的身份,默默关注着一切,祈祷着喻安能在这场磨难中逐渐康复,走出黑暗,迎接属于他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