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海棠》》李庸和

10、新婚燕尔

　　袁清山为了哄好新纳的妾室，他专门在公职上请了几天假陪伴我，大少爷请假用的理由却是照顾家里生病的母亲。

　　袁老爷略微不乐意了，不过没怎么阻拦，就面无表情放狠话说了一句，放他这小子再快活几天，等到后面忙死他。

　　只要袁清山是为了我，赵林容不仅不说什么，还希望他再多请几天假与我培养感情，她装出病得更严重的样子配合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倒是良言劝谏婆母和袁清山，不必为我如此兴师动众，反正袁清山近来在公务上忙完了，又不是不回来。
　　赵林容就一个劲儿地夸我懂事乖巧，她觉得我现在跟我小时候爱闹的那会儿，是两个样子，简直判若两人。她便想起不知我是受了多少苦，才不再凭心情任性了，她反倒希望我不受拘束，还像以前那样活泼爱闹，她只想为我的娘亲守住童年活蹦乱跳的我。

　　正因为赵林容和袁清山都如此真心实意地待我，我便不想在他们这里任性，更何况我对袁清山确实没有到如胶似漆的地步。我们之间真正的一些感情，是成亲后互相一点点培养出来的，我和他暂时相敬如宾。

　　晚上，我们共处一室又同床共枕的时候，我尚未习惯有个男人靠我这么近，他总要抱着我一起睡觉，偶尔偷亲我的脸颊和额头几下。他知道我一个人睡着的期间，时常做噩梦。他出于关心，早就问过我身边的丫鬟有关于我的事了。所以他就想抱着我睡觉，给予我温暖的陪伴和安全感。
　　有一次彼此睡前，我躺在床上伸出脚丫子，好奇地问道：“月白，你不嫌弃我是天足吗？”
　　袁清山立马摇摇头，并且用手托住我发凉的脚丫子热情地搓热，他清脆地说道：“你这双脚白白净净长得多好啊，我就渴望我娘的双脚像你的脚这样舒服。说实话，我自小不明其他男人怎么会喜欢裹起来的脚，因缠久的脚反倒有股异味，有损健康，而且容易生足病，并不好看……我娘的脚就总不好，她走路也不方便，再有她一身的病症，她就不爱出门，她越在屋子里憋着，身子就越不好了，我真心疼母亲。后来我得空陪她出门，她都不愿意了。你有空的时候，就陪着我娘出去走走吧，她那么疼爱你，只有你的话，她现在最容易听进去了。”

　　袁清山真是他娘的孝子，我素来欣赏对母亲好的男人。我怡悦把脚伸到了他身上去取暖，一口答应道：“好，反正我没什么事儿，我也爱听你娘讲我娘的事，我空了就陪着她出去走走、哄她开心……”

　　袁清山抱住了我的双脚继续为我暖身子，他口气确定地说我手脚冰凉，肯定气血不足，体质偏寒。他明天就请大夫过来帮我调理。我撇撇嘴说，我不喜欢吃药。

　　大少爷一边替我掖了掖被子，一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又说，那就做药膳好了，药膳不难吃。第二天，袁清山就吩咐厨房那边专门为我准备好了色香味俱全的丰富药膳，大厨做的药膳风味独特，不仅不难吃，还既好闻又好吃，我吃得满意，比成亲那晚我偷吃的花生还要让我津津有味。
　　袁清山亲自喂我吃药膳的期间，认真地问我今天想干什么，他整天都陪着我，不让我太过孤单，他也就这阵子比较有空陪我玩了。以后等他忙起来了，我无聊的话，就去找他的娘亲说说话。或者我平时想干什么，他都差人替我准备好。
　　做小妾就这点好，不用管他家一大堆麻烦又复杂的事情，我乐得清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前我在鸣绣坊忙忙碌碌学艺和迎客，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下来，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我张嘴吃掉他喂来的最后几口药膳，不假思索地说：“我想学骑马，骑马的女人英姿飒爽，我想成为那样的女人，以前学得都是文绉绉的东西，现在我也想学点其他有力量感的兴趣。”

　　袁清山拍拍胸脯保证，小事儿，他的骑马术挺好的，足够教我了。他喂完我吃药膳，便拿帕子擦了擦我的嘴，夸我吃东西的胃口真好，他保准能将我养得白白胖胖，我太瘦了，他抱我的时候都觉得我的骨头有点硌人，他喜欢我再圆润一些就好了。

　　我也觉得圆润为好，那样不容易生病。我以前过瘦时怕冷，并且经常生病，头发也掉得多。有几次我病得险些以为自己快要死了，都是柔姐姐亲自守在我身边，悉心地照护我，后来她生病了也是我照料她。
　　现在随遇而安的我准备在袁家养精蓄锐，先把身体养好，一定要比我的仇人们活得久，我不就熬死了顺治吗？可惜不是我杀了他，不过我以前总在心里诅咒他。
　　我希望我的仇人们像清帝一样倒霉又早死，而我在乎的人和在乎我的人都平安顺遂。我瞧，袁清山的身体很匀称，不胖不瘦，比较强壮。以前我还以为他是个弱文人，没料到，他也习武锻炼身体，会点三脚猫功夫。

　　我吃饱饭后，与袁清山闲聊小坐片刻，就迫不及待想去学骑马了，他却拉着我想要去散步消食，他怕我刚吃饱就学骑马，会导致身体不适。
　　于是，我们先进行了一刻钟的散步，来到院子里的石桌附近，他又邀请我在此处下一盘棋。没料到他的棋艺比我更胜一筹，我俩下棋，他先是装得温和退让，等他布下天罗地网慢慢将我包围后，才露出锋芒将了我一军，最后我就节节败退了。

　　我在鸣绣坊陪过那些棋艺精湛的贵客下棋，大多数时候是我赢别人，这次却莫名迅速地栽在了袁清山的棋盘上。我不服输请求同他再来一局，他淡然处之应战，接着总是用先温和的方式迷惑我，再骤然收网，一步一步将我制得死死的。我有好几次眼看着就要赢了，也观了大局和细节，可他很会潜伏和包抄，我们的对弈一下子就变了个局势，我在他手里好比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我连输三四局，一局都赢不了，便哼了一声说：“不玩了，月白哥哥都不知道让让我，你会不会是人如棋艺，譬如你在我面前装得人畜无害，忍寻常男人之不能忍，肯定早就想……”

　　“对，我就想慢慢地一口吃了你。”他揶揄地说着，忽然凑近挑起我的下巴，终于强势些吻了上来，我近距离瞧着他俊俏的五官，难免脸红，便闭眼推搡他，他收紧了放在我腰上的双手。
　　袁清山第一次吻住我，并且吻得略久，他的脸上和身上都发热了，我的脸也已经开始有点烫，他结束这个吻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我通红的脸，轻笑道：“你知道害羞了吗？那对我来说是好事，证明我让你动了心。”
　　“才没有呢。”我一边否认，一边用凉凉的手背给脸颊降温。

　　袁清山听了也不恼，他牵起我的手引我走向府里的马厩，笑道：“你就嘴硬吧，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这人从小就嘴硬，你娘都拿你没办法，不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承认你对我的心，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心肝了……”

　　“什么心肝、猪肝的，我现在就想学骑马。”我转移话题，不想继续同他谈情说爱，我怕自己真的喜欢上他，就会忘记复仇的事。

　　袁清山沉着地说：“卧毓，你放心，我会尽力教你骑马，而且不管你以后想做其他的什么事，我有条件就协助你，如果我暂时还不能帮你，那就等我有能力了，一定帮你。你终究是母亲托付给我的人，又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人。”他的言外之意好像说中了我的心事。
　　“谢谢你。”我诚心地说。除了谢谢，我想我只有常常去帮忙照顾他生病的母亲，才能回报他们了。

　　“我们夫妻之间何必客气。”袁清山带我来到了他们家喂养马匹的地方，他指了指几匹性格温顺的马儿，请我自己选一匹看得顺眼的骏马。
　　我将注意力放到了马棚里，踱步看来看去，最终选了袁家的一匹棕马。袁清山夸赞说我很会选马，这匹母马比大多公马的脾气温和，很适合我学骑马。

　　那匹棕马不太高大，身材比较纤细，因此没有给我造成一种训不服它的压力，之前我看着其他几匹高大的壮马，很有降不住它们的感觉。

　　袁清山将棕马牵到了宽阔之地，首先教我怎么上马，我听从他的指示握住缰绳，踩到脚蹬上发力，便跨着吃力地爬到了马背上，我坐到马鞍上后，身子微微前倾。

　　我初次上马觉得太高了，刚开始不大适应，有些害怕。袁清山看出了我的惧意，便也利索地上马搂住了我，他护在我的身后，以便手把手地教我骑马。有袁清山在后面环抱着我，我一时恐高的感觉好多了。

　　待我在马背上适应以后，袁清山就一步步地教我如何骑马，他多次督促我放轻松，身子不要太僵，随着马匹而动。

　　幸好这匹棕马温顺而配合，在袁清山频繁的陪练之下，我很快学会了骑马，并慢慢享受到了骑马的乐趣。我才学骑马不久，就想骑另一匹高大的黑马了，袁清山同意换马教我，他本想把之前那匹温和的棕马送我，见我这么快换了一匹有脾气的黑马骑耍，他就问我想不想做黑马的主人？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就大方地说，那这条黑马就送我了，以后只有我和他可以骑这条黑马。我挑眉问，你爹同意吗？

　　袁清山理所当然地回答，他爹当然同意了，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如果不是很过分，他都能得到，只要他得到了，他送给我不就好了吗？

　　好景不长，我向袁清山学骑那匹桀骜不驯的黑马，很快就出了意外，这死黑马总闹脾气，有时候它甚至不服我想将我甩下去。于是袁清山扯起嗓子吆喝，威严地训马并且生气地抽打它，我俩就被这不知好歹的黑马一起摔了下去。
　　我们摔下去的那一刻，袁清山先以身体护着我，他抱着我滚了几圈缓冲伤害，可是他的右手还是骨折了。我几乎没什么事，就是擦伤了一点膝盖。

　　袁清山起初闷不吭声地忍着手痛，反而紧张兮兮帮我的膝盖上药，直到我发现他右手的不对劲，连忙请过来检查的大夫先帮他治疗手臂，这才知道他是骨折了。他因为我而受伤，我很是懊恼，无措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袁清山一直安抚我，保证他没事，这点小伤很快就能养好。他甚至对外声称是他自己想练骑马术并且训烈马才摔伤的。他担心家里的长辈们责怪我，只肯坚持用这个说法，也叫我不许坦白。

　　袁家上下前前后后都来袁清山的房间里进行探望，大家都嘱咐我要照顾好少爷，我愧疚着答应了。赵林容其实清楚她儿子是怎么受伤的，但是她不仅没责备我，还数落袁清山怎么能带我骑烈马，幸好没有摔伤我，不然她怎么跟我娘交代呢，否则就是他受伤了，她也要罚他。

　　我被这对母子感动得只想回报他们，在袁清山手臂骨折的期间，我就衣不解带地服侍他。我亲自喂他喝水，喂他吃饭，帮他穿衣和洗漱，甚至在他洗澡不方便的时候，他蹙眉不想让下人帮忙，我也红着脸帮他擦洗身上，他那双眼睛就眯成月牙状，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照顾袁清山的那段时间，我俩虽然还没洞房，但是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很多，我帮他擦身习惯后，也不那么避讳他的赤身裸体了。他便赧然地玩笑说，我看到了他的身体，便得对他负责，他一个黄花大小子什么都被我看光了，我以后就不能轻易丢下他跑了，虽然我们没洞房，但是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继续沉默地照顾他。
　　由于袁清山夜夜来我屋里，赵林容那边就差人给我送来了另外一些保养的补品，希望我补好了清瘦的身子，以后容易受孕，她已经开始期待孙子了。

　　那些补品我吃不完，为了不浪费，我要求袁清山一起吃，我们细嚼慢咽地吃了几口补品，他突然问我意下如何？

　　我装憨反问，什么意下如何？

　　他害羞地说，就是怀孕的事啊，如果我怀孕了，他母亲想必会更高兴，到时候她的病情肯定继续好转了。

　　我找借口推脱未准备好。他叹气说好吧，娘子真是矜持，果然是大小姐。不一会儿，他多嘴来了一句，他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我了，瞧他是不是过于孟浪了，像是相公堂子里出来的男人一样。

　　我吃着补品呛到了，他连忙轻拍我的后背，细心地喂我喝水，我缓解过后，他冲我嘿嘿一笑。

　　我便叫他，憨子，瞎说什么。

　　他从身后亲热地抱住我，左右摇晃着说：“卧毓妹妹，我只做你的憨子。你不肯应我，我这心里就忽上忽下，脑子里也游思妄想。”
　　我和袁清山这些日子以来温馨相处，倒叫我生出一种淡淡的幸福感，我与他能平凡安稳地度日大抵也不错。可是我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叫我迟迟不敢再迈近一步，我怕自己终究有一天，为复仇心切就连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