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69、离世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式挂钟在 “滴答” 作响。
　　女孩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羊绒毯，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指尖微微颤抖。
　　林曜推开门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
　　他在她身边坐下，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脸颊上，声音放得又柔又缓：“我们家茜茜怎么了？”
　　茜茜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推开林曜的手，带着哭腔质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林曜强装轻松地笑了笑，还站起身转了个圈，西装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别骗我了，我都知道！”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们把你关在书房里……”
　　林曜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单膝跪在茜茜面前，仰视着她，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愧疚：“对不起。”
　　都是因为他，她才要跟着受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茜茜抬手捂住他的嘴，泪水模糊了视线：“不…要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这么对你的。”
　　林曜掰开她的手，轻轻吻在她的掌心，动作虔诚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傻瓜，若没有你，我的世界才是真的完了。”
　　茜茜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突然，她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干呕袭来。
　　林曜连忙轻抚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声音里满是心疼：“慢点，别急。”
　　茜茜缓过劲来，扶着额头，眼前阵阵发黑，她晃了晃脑袋，想把眩晕感压下去。
　　林曜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眼神骤然变得坚定：“我带你们走。”
　　茜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用力摇头：“不行，他们不会放我们走的。”
　　林家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孩做继承人的妻子？
　　如今…因为自己，家族里对他的压迫，永远不会停止。
　　“确实。”林曜苦笑了一下，眼神却异常明亮，“但只要我放弃管理权、继承权，放弃林氏的一切，总有办法的。”
　　他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了。
　　后来，他们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到了 Q 市。
　　两年时间，林曜从零开始，硬生生建起了横跨教育、科技、商业的林氏集团，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
　　……
　　林宸出生后的第一年，母亲的身体就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一天比一天衰败。
　　林曜把刚学会走路的林宸交给王叔照顾，自己则带着妻子跑遍了全国的医院。
　　在一家私人诊所的小房间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林曜坐在医生对面，背脊挺得笔直，指尖却在微微发颤。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老医生摇了摇头，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她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延长时间……”
　　林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浓重的疲惫：“谢谢。”
　　……
　　又过了一年，医院的病房里，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像一层薄薄的霜。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响着，聒噪得让人心烦。
　　林曜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病床上女孩的眉眼，似要将其铭刻在心底。
　　茜茜忽然睁开眼睛，看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林曜，他眼下的乌青重得像墨，嘴唇干裂。
　　“阿曜……”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林曜猛地惊醒，眼里的睡意瞬间散去，他握住茜茜的手，那只手凉得像冰：“我在。”
　　“陪我出去走走吧。”茜茜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积蓄了最后的力气。
　　“好。”林曜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床上扶起来，给她裹上厚厚的外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医院建在城郊，周围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回响。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教堂，尖顶在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墙壁上的藤蔓已经枯萎，却依然透着一种肃穆的美。
　　走到教堂门口，茜茜停下脚步，转头望着林曜，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阿曜，我们…重新走一遍好不好？”
　　林曜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好。”
　　他扶着茜茜，一步步走进教堂。没有鲜花，没有宾客，只有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们走到圣坛前，像当年一样，重新许下诺言。
　　“我愿意……”茜茜的话刚说完，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茜茜！”林曜紧紧抱住她，滚烫的泪水砸在她的脸上，“醒醒！茜茜！”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脚步顿住了，眼圈瞬间红了。
　　……
　　“少爷，小宸放学回来了。”王叔站在书房门口，声音小心翼翼的。
　　林曜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他揉了揉眉心：“嗯。”
　　王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今天…学校老师打电话来，说小宸在学校和同学起了冲突，让您过去一趟。”
　　林曜的眉头瞬间皱紧，沉默了几秒，沉声道：“以后每天放学，让他去上钢琴课和形体课，不许间断。”
　　“可是少爷，小宸还那么小，是不是太严了？”王叔忍不住劝道。
　　林曜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这么小就这么野，不磨磨性子怎么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宸却越来越叛逆，完全不按林曜设定的路线走。
　　这天，林曜去孤儿院参加公益活动。
　　院子里，孩子们像刚出笼的小鸟，围着他叽叽喳喳地叫着，手里拿着画笔画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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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董。”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走过来，他是孤儿院的院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谢谢您这几年一直支持我们。”
　　林曜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握：“黎院长客气了。”
　　黎院长笑着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食堂：“午饭快好了，林董要不要留下来，和孩子们一起吃？”
　　林曜低头看着围在脚边的孩子，他们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嘴里不停喊着：“留下吧留下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好。”
　　食堂里很热闹，孩子们排着队打饭，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
　　林曜跟着队伍，打了一份简单的饭菜，和黎院长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
　　“您看这些孩子，每天都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再烦的事也能忘。”黎院长笑着说。
　　林曜望着窗外追逐打闹的孩子，眼底难得地泛起一丝暖意：“是啊。”
　　正说着，黎院长突然皱起眉头，站起身：“奕安和小薇呢？刚才还在这儿的。”
　　旁边桌上的孩子七嘴八舌地说：“没看见呀。”
　　“刚才好像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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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儿院后面的围墙边，有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扭打在一起，拳头落在身上的闷响和压抑的哭喊声混在一起。
　　“住手！”黎院长的声音传来，他和几个老师连忙跑过去，把孩子们拉开。
　　到了医务室，老师给受伤的孩子涂药水，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一个家长拉着自己的孩子，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我让你在这儿好好玩，不是让你打架的！”
　　骂着骂着，声音就软了，“疼不疼啊？”
　　旁边的黎薇和黎奕安站在角落，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沾着泥土，他们紧紧攥着拳头，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林曜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
　　他走到黎薇面前，蹲下身，轻轻拂去她头发上的草屑，声音放得很柔：“我来帮你扎头发好不好？”
　　黎薇眨了眨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点了点头。
　　林曜看向黎奕安，男孩把手里攥着的皮筋递了过来，小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林曜接过皮筋，用手指轻轻理顺黎薇的头发，动作有些生疏，却很温柔，最后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辫。
　　“你们叫什么名字？”他问。
　　黎薇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黎薇。”
　　林曜看向黎奕安，男孩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黎奕安。”
　　“发生什么事了？”林曜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脸上转了一圈。
　　黎奕安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像是还在生气，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黎薇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他…他说我们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还…还骂我们。”
　　林曜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没事了。”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看向两个孩子，眼神异常认真：“那…做叔叔的孩子，好不好？”
　　黎薇和黎奕安都愣住了，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措，还有一丝不敢奢望的渴望。
　　这个决定，是林曜在看到他们倔强又脆弱的眼神时，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
　　林宸站在楼顶，晚风吹起他的衬衫衣角。
　　他听完了王叔的叙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那些他以为的冷漠、严格、偏心，原来都藏着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转身往楼下走，脚步有些踉跄。走到小区门口时，林宸猛地停住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是这样……
　　那么……
　　晚风卷着草木的气息扑在他脸上，呼啸声灌满了耳朵，却盖不住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坐进车里，他甚至没顾上系好安全带便催促着发动。
　　车窗外的街景成了模糊的色块，路灯的光晕连成一片流动的河，梧桐树影像被揉碎的墨团，争先恐后地往后退。
　　他紧攥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连呼吸都带着刻意压抑的急促。
　　那些飞速掠过的光影，分明就是他此刻翻涌不止的心绪，乱得没了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