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68、过往

　　暮色四合之际，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 “云顶公馆” 的雕花铁门外。
　　林宸推开车门，笔挺的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清瘦，皮鞋踩在温润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步步走进这座阔别已久的小区。
　　保安室的玻璃窗后，赵叔正捧着紫砂茶杯浅啜，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杯沿在唇边顿了顿，他忙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响。
　　“哗啦” 一声拉开老式玻璃窗，带着烟草味的晚风卷着他的声音飘出来：“小宸回来啦？”
　　林宸脚步微顿，转过身时，嘴角已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颔首道：“赵叔。”
　　声音里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温驯，目光扫过赵叔鬓角新添的白发，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赵叔探着身子，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语气里满是嗔怪：“快进去吧，这都小半年没见着你了。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也得常回家看看不是？”
　　“是，”林宸应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纽扣，“以后会常回来的。”
　　行至独栋别墅楼下，梧桐树荫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远处，王叔正站在雕花栏杆旁，米白色的衬衫被晚风掀起一角，鬓角的银丝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王叔。”林宸唤了一声，脚步朝他走去。
　　王叔缓缓转过身，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声音带着老派的温和：“回来啦。”
　　他望着林宸，目光像是在丈量这几年的时光。
　　林宸点点头，目光掠过紧闭的别墅大门：“我爸呢？”
　　王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喉结滚动了一下，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了敲，才低声道：“有事外出了。”
　　林宸 “哦” 了一声，转身便要往电梯口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那我便先回去了。”
　　“小少爷！”王叔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急切，他上前一步，目光沉沉地望着林宸，“您不想知道，您的父亲…为了今天的日子，到底付出了多少吗？”
　　林宸脚步一顿，转过身时，眉头微蹙，清澈的眼眸里写满疑惑，像是在探究这话语里的深意。
　　最终，他还是跟着王叔走进了电梯。
　　金属门缓缓合上，王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着冷光的磁卡，在感应区轻轻一刷，数字键 “18” 便亮了起来。
　　电梯上升时的失重感，让林宸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推开顶层公寓的门，熟悉的檀木香气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星际海报 —— 那是他十五岁时的最爱，旁边的书桌还摆着半盒没写完的钢笔，一切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林宸站在原地，眉头皱得更紧了。
　　“请跟我来。”王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林宸跟着他穿过客厅，走上旋转楼梯。
　　王叔从钥匙串上解下一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
　　推开那扇尘封已久的木门，楼顶的风裹挟着花香涌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林宸呼吸一滞。
　　天蓝色的帆布帐篷搭在角落，串在帐篷檐角的彩灯已经亮起，暖黄的光在暮色里晕开一圈圈光晕。
　　双人摇篮椅上铺着格子棉垫，旁边的藤编小桌上，一只玻璃罐里插着几支新鲜的雏菊。
　　四周的花盆里，天竺葵、矮牵牛开得正盛，红的、紫的、粉的，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他缓缓走过去，指尖拂过藤桌边缘的纹路，拿起桌上那盏星星夜灯。
　　灯座上刻着的 “宸” 字已经有些模糊，却是母亲在他生日时亲手画的图案。
　　林宸的指尖微微颤抖，喉结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王叔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笑意：“这里的每一片落叶，都是少爷亲手扫的；这些花，也是他每周亲自浇水施肥。”
　　林宸猛地转过身，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王叔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惜，他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声音低沉：“您自小接受的教育是严格的，练琴、学商、礼仪课，从没有一天松懈……”
　　他顿了顿，转过头直视着林宸，“可您知道，您的父亲，是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吗？”
　　林宸怔住了，瞳孔微微收缩，仿佛被这句话拽进了遥远的时光隧道。
　　……
　　老宅的书房里，光线昏暗。
　　小小的林曜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脊背挺得笔直，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痕，渗出来的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滑，滴在深色的地毯上，几乎看不见痕迹。
　　“知道错了没！”手杖带着风声落在他的背上，林父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砸在空气里。
　　林曜的身子晃了晃，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额发，他用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错了。”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林父终于停了手，背过身去，望着墙上悬挂的家族训诫，冷冷道：“禁足一周，不准踏出宅院半步。”
　　“是。”旁边站着的几个黑衣保镖齐声应道，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整齐的声响。
　　……
　　不知过了几天，老宅二楼的琴房里，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林曜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月光奏鸣曲》的旋律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闷。
　　他弹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窗外。
　　几只麻雀在梧桐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会儿扑棱棱飞起，一会儿落在枝头，翅膀掠过时带起的风，都像是自由的形状。
　　林曜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角落里，忽然僵住了。
　　……
　　“他还能出来吗？”扎着高马尾的少女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张飞，运动服的袖口沾了点草屑，“都是一个家里的，凭什么你能出来玩，他就得被关着？”
　　张飞愣了一下，目光从老宅的围墙上移开，看向身边的女孩。
　　她穿着小白裙，双手紧紧攥着裙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听到同伴的话，她转过头，眼里满是焦急。
　　“我也…不知道。”张飞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有些含糊。
　　“茜茜。”清润的男声突然从围墙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茜茜猛地抬头，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声音发颤：“你…你没事吧？”
　　林曜扒着围墙的栏杆，额角还有一块淡淡的淤青，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别担心。”
　　旁边的马尾少女忍不住插话：“你家那些人太吓人了！昨天把你拖回去的时候，我们都以为……”
　　“真的没事。”林曜打断她，语气轻快了些，目光却始终落在茜茜脸上。
　　茜茜的视线扫过他的胳膊、腿，最后停在他的裤脚上，那里沾着几片枯黄的树叶，她的声音更急了：“裤子上怎么有树叶？”
　　林曜低头一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刚才从二楼窗户跳下来时，不小心蹭到了墙角的灌木丛。
　　他解释道：“出来得急了点，不碍事。”
　　看着女孩通红的眼眶，抬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指尖的温度让女孩瑟缩了一下：“这么担心我？眼睛都肿成核桃了…不好看了怎么办？”
　　茜茜抬手轻轻捶了他一下，带着哭腔嗔道：“都怪你！”
　　林曜的笑容温柔得像水：“嗯，都怪我。”
　　另一边的少女在旁边起哄：“哎呦喂～某人昨晚可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嘴里还念叨着‘阿曜会不会被打死啊’……”
　　林曜挑眉看向茜茜，眼神里满是戏谑：“哦？真的吗？”
　　“才没有！”茜茜的脸瞬间红透了，转身就想跑。
　　张飞看着她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