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54、和好

　　假期总是溜得飞快，转眼之间，办公室里便恢复了往日的忙碌。
　　张静怡离职后，整个部门的大小事务都压到了谭政斌肩上。
　　他桌上的文件堆得比往常高了半截，偶尔抬手按按太阳穴，眼底总带着几分掩不住的疲惫，这份骤然翻倍的工作量，显然让他有些吃力。
　　此时，智慧课堂系统已在几所试点学校落地实践，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里，藏着接下来要细化的上百项操作，每个人都埋首在自己的任务里，连呼吸都比平时轻了几分。
　　时间从窗棂上斜斜的日影里溜走，一点点爬向天际，又慢慢沉进西边的云层。
　　等办公室的挂钟指向七点，同事们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键盘声渐稀，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
　　任向晴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双臂举过头顶时，她揉了揉肩膀，开始把桌面上的文件归拢进抽屉。
　　没一会儿，她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帆布包，拉链 “刺啦” 一声拉到顶。
　　路过陈璐工位时，她停下脚步，视线往窗外瞟了瞟 —— 天边的乌云正像浸了墨的棉絮般晕开，压得很低。
　　“今晚天色看着不对劲，怕是要下雨，”她抬手拍了拍陈璐的胳膊，指尖带着点温热，“早点回家啊。”
　　“嗯呢，知道啦。”陈璐朝她挥挥手，指尖刚离开鼠标，又立刻落了回去。
　　屏幕上的代码还差最后几行调试，光标在括号末尾闪烁，像在催她快点收尾。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随着最后一个分号敲入，程序运行成功的提示弹出。
　　陈璐舒了口气，刚要合上电脑，窗外突然 “轰隆” 一声炸响，惊雷裹着风撞在玻璃上，震得窗沿的绿萝叶子颤了颤。
　　这么快就下了？
　　她心里一紧，抓起包往楼下跑。
　　刚冲出办公楼大门，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先是零星几点，眨眼间便连成了线，“哗哗” 地往地上泼，没多久就积起了浅浅的水洼，倒映着路灯昏黄的光。
　　“陈璐！”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璐转身，看见谭政斌拿着把黑色长柄伞跑过来。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一手扶着后颈，像是在缓解久坐的僵硬，视线落在自己脚边的水洼上，没敢抬眼看她，只把伞往她面前递了递：“看你没带伞，拿着用吧。”
　　“那你怎么办？”陈璐往后退了半步，伞沿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我还得回办公室待会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刻意的平淡，“你先拿着回去，说不定等会儿雨就小了。”
　　“不用了，”陈璐连忙摆手，手背不小心蹭到伞面的水珠，冰凉的，“我朋友就在附近，她会来接我的。”
　　“没……”谭政斌的话刚起头，就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
　　“小璐。”
　　陈璐微微侧头，谭政斌身后，林宸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穿着件深灰色风衣，领口立着，挡住了半张脸，只有下颌线绷得很紧，神色看着平静，眼底却像结了层薄冰。
　　“你怎么来了？”陈璐的眉梢挑了挑，语气里带着点意外。
　　林宸没看她，视线越过谭政斌的肩膀，落在那把黑色雨伞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天气预报说雨马上会变大，谭总监的伞，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他才转向陈璐，下巴微抬：“走吧。”
　　陈璐愣了两秒，突然笑了，脚步轻快地绕开谭政斌，走到林宸身边。
　　“今天开会怎么没见到你？”她往前蹦了两步，转过身倒着走，帆布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我还以为你又要缺席呢。”
　　林宸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连带着眼底的冰都化了些：“有点事耽搁了，没赶回来。”
　　两人走到路边站定，风卷着雨丝扑在脸上，带着点凉意。
　　远处，一辆黑色红旗轿车正缓缓驶来，车灯在雨幕里切开两道光柱。
　　林宸快步上前拉开车门，金属把手被雨水洗得发亮，他扶着门框，等陈璐弯腰坐进去，才绕到另一侧，坐进她身边的位置。
　　车门关上的瞬间，雨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
　　陈璐转头看向窗外，雨刷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把街景扫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给你。”林宸不知从哪里摸出条白色的羊绒毯，递到她腿边，指尖带着点凉意。
　　“不用啦，”陈璐笑着推回去，掌心碰到他的手指，“车里有暖气，不冷的。”
　　话音落下，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前排的秦川从后视镜里偷偷瞥了眼，见后座两人都没说话 —— 陈璐侧头看向窗外，林宸则低头不语，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在寂静里像片羽毛落地，格外清晰。
　　陈璐闻声抬头，疑惑地看向前面。
　　“不用管他。”林宸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窘迫。
　　陈璐眨了眨眼，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这时，林宸像是下定了决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开锁，屏幕上赫然是他的微信二维码。他把手机递到陈璐面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陈璐看着那个黑白相间的图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故意把手机往口袋里塞了塞，没动。
　　林宸的耳根悄悄红了，他轻咳一声，喉结滚动了下：“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陈璐 “噗嗤” 一声笑了，猛地侧过脸，直视着他的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点刚才带进来的雨汽：“你还知道我要找你啊？”
　　前排的秦川没忍住，“噗” 地笑出了声。
　　林宸立刻蹙起眉，朝前面投去一个眼刀，语气里带着点警告：“专心开车。”
　　“对不起对不起！”秦川连忙收了声，方向盘打歪了半寸，又赶紧回正。
　　陈璐却没停，语气里带了点委屈的小脾气，像在跟谁赌气：“我之前给你发过好多消息，结果你把我删了。”
　　林宸的气势瞬间就垮了，肩膀塌了塌，声音低得像在认错：“对不起。”
　　陈璐别过脸，重新坐好，下巴微微扬起，故意不看他。
　　车厢里又安静了，只有雨刷器还在规律地摆动。过了好一会儿，林宸才缓缓开口，眉眼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当初…我的手机和手机卡不能用了。”
　　话音刚落，陈璐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亮着，正是微信的扫一扫界面。
　　她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嘴角抿着，却藏不住眼里的笑意。
　　林宸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他连忙把自己的二维码再往前送了送，指尖都有些发颤。
　　陈璐刚点完同意，就收到一条消息 —— 他推送了一个新的联系人。
　　“这是我助理的微信，”林宸的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以后要是联系不到我，可以告诉他。”
　　“哦。”陈璐应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点了通过。
　　车子很快到了小区门口，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细密的雨丝，像在空气里织了张透明的网。
　　陈璐往窗外看了看，“就停在这儿吧。”
　　她拉开车门，冷风灌进来时打了个哆嗦，“外来车辆进去要在门口填信息，挺麻烦的。”
　　林宸却跟着下了车，撑开那把黑色长柄伞，伞骨一声弹开：“我送你进去。”
　　陈璐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
　　伞面很大，足够遮住两个人。林宸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倾，自己的肩膀大半露在雨里，很快就湿了一片。
　　两人踩着水洼往里走，脚步声 “啪嗒啪嗒” 的，和雨声混在一起，倒也不显得尴尬。
　　到了单元楼门口，陈璐站在雨棚下，抬头看他。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风衣的领口上。
　　“我进去了。”
　　林宸点了点头，没说话，就站在雨里看着她，手里的伞还微微往她这边偏着。
　　陈璐转身迈上台阶，屋檐上积聚的雨水突然 “啪” 地砸下来，溅在台阶上，打湿了她的裤脚。
　　“陈璐！”
　　她回过头，看见林宸往前跨了半步。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斟酌词句，神色凝重得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和好了吗？”
　　陈璐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故意板起脸，轻轻说了句：“笨蛋。”说完，她便转身跑进了楼道。
　　他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先是愣了愣神，眉宇间还凝着几分未散的怔忡，下一瞬，那抹讶异便被悄然漫上来的笑意取代。
　　唇角像是被无形的线轻轻牵起，弧度越来越明晰，连带着眼底也泛起细碎的光，藏不住的柔软漫了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