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可梦]暮色》见乌

4、燃烧

　　交谈告一段落，眼看着饭点将近，暮里和小枝向几人告别。想起回来时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暮里心里有些打鼓，她偏过头，状似无意地开口：“刚刚看你们聊得很开心。”
　　“嗯。”小枝用力地点了下头：“深雪姐姐他们和我说了好多他们旅行时候的事情。”
　　暮里悄悄觑了眼小枝的神色：“嗯……还聊了其他的吗？”
　　如果深雪他们和小枝聊到了她的手持宝可梦，那她的马甲可以说是岌岌可危——毕竟一名训练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的手持宝可梦，就好像大部分人看到拉普拉斯就会想起岚川地区的前任冠军千祈，看到班基拉斯就会想起白阳一样。
　　她暂时可还不想暴露。
　　小枝想了想，说：“他们还说要去后山走走，看看有没有没见过的宝可梦。”
　　后山？后山外围宝可梦不算很强，暮里不是很担心这几人会出事，况且那个叫过的少年看起来挺稳重。小枝目前的表情很正常，不像是发现了什么，暮里放下心来，随口又和小姑娘聊了点收服宝可梦的技巧。
　　午饭是奶油松子汤和米粉，暮里吃得心满意足。饭后琼子去了邻居家，小枝洗完碗筷，她看着电视出了会神，突然握紧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而后蹭蹭蹭跑上楼冲到暮里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对看过来的暮里道：“昼姐姐，可、可以带我去收服宝可梦吗？”
　　暮里一愣：“你妈妈同意你出去旅行了？”
　　小枝期期艾艾：“这个……还没有。”
　　暮里露上点严肃的神情，说：“小枝，想要去旅行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先征询到家人的同意。”
　　“可是我和妈妈说过很多次了，”小枝一脸沮丧，“但她就是不同意。”
　　“那你爸爸同意吗？”
　　“他是不反对的，但他也说要先征得妈妈的意见。”
　　暮里想了想，说：“这样，我去和你妈妈谈谈。”
　　“真的吗？”小枝有些紧张：“那、那就拜托昼了。”
　　等到楼下有开门声响起，暮里让小枝在房间里呆着，自己下了楼。琼子提着一袋墨莓果走进门，她将袋子搁在餐桌上，看见暮里下来微微一笑，说：“是要喝果汁吗？今天有新的口味。”
　　“墨莓果的吗？看上去很不错。”暮里主动道：“需要帮忙吗？”
　　琼子想了想，说：“帮我把橱柜里的桃桃果拿出来吧，再不吃完就要坏掉了。唉，天气热的话什么东西都放不久，下次得让小枝爸爸带一台冰箱回来。”
　　暮里思考两秒，说：“或许也可以收服一只冰系宝可梦，小枝爸爸的刺甲贝就是冰系和水系的。”
　　琼子被暮里的话逗笑，她说：“你和小枝想到一起去了，上次她爸爸回来的时候小枝确实试过。”
　　暮里也笑了：“然后呢？”
　　琼子语气无奈：“然后刺甲贝没有控制住威力，把半个厨房都冻上了。”
　　暮里“噗”地笑出声来，她把桃桃果洗干净，顺势开口：“琼子阿姨也知道吧，小枝她很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宝可梦。”
　　琼子动作一顿，她往楼上一望，叹了口气，说：“是她拜托你来和我说的吧。”
　　“不愧是琼子阿姨，一下就猜到了。”暮里把桃桃果递过去：“她刚刚跑过来问我，说能不能带她去收服宝可梦，我说，得先征求你妈妈的意见。”
　　琼子一时沉默，暮里紧接着说：“琼子阿姨反对小枝出门旅行，除了觉得小枝不能照顾好自己外，应该还有别的原因的对吗？可以和我说说吗？”
　　琼子的动作慢下来，她洗干净最后一个蔓莓果，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女孩眼眸清澈，浑身散发着朝气蓬勃的色彩，像极了十几年前刚踏上旅程的、对一切充满好奇和善意的她。
　　“你比小枝这孩子敏锐多了。”琼子把墨莓果沥干净水，白瓷碗里的紫色果实透露出诱人的色泽，沉默片刻，这位曾经的训练家缓缓开口：“和小枝这么大的时候，我带着我的第一只宝可梦岩狗狗开始了旅行。
　　“我和他相互信任，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我最好的伙伴，我记得他爱吃用桃桃果和芭乐果混合成的宝可方块，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咬我头发，还经常用精灵球磨牙。
　　“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走到旅途的终点。
　　“可有一天夜里，我们在野外露宿，被一群猴怪袭击，我们打得很吃力，如果不是他在战斗中突然进化，我们可能跑都跑不掉。”
　　故事讲到这，暮里毋须听完就已经能猜到结局。
　　岩狗狗进化后是鬃岩狼人，而黑夜形态的鬃岩狼人相比于白昼或黄昏形态，性情上会粗暴和和冷漠不少，当他们认为训练家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力，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训练家独自离开。
　　并不只是训练家会遗弃宝可梦，宝可梦也一样会抛弃训练家。
　　选择是双向的。
　　果不其然，暮里看到琼子眼底流露出难过与痛苦，被抛弃的阴霾一直扎根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但进化后的他完全就变了一个模样，甚至砸碎了精灵球独自离开，我的旅程就此终结，我也再没有见过他。”
　　被遗弃的宝可梦往往一生都会困溺于迷茫和痛苦，被抛弃的训练家也同样难以释怀。
　　暮里没想到琼子经历过这些，揭开伤疤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她垂下眼睫，低声道：“抱歉。”
　　“其实说出来心里也好受多了。”琼子笑笑，转而道：“关于小枝的旅行，我考虑了很久。”
　　“我的经历不应该成为她的顾虑，我本来是打算等她爸爸下次回来，就和他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过既然她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一只宝可梦……”
　　琼子看着暮里，郑重而恳切地说：“可以麻烦昼去带她收服她的第一只宝可梦吗？”
　　暮里惊讶地瞪大眼，当即一口答应：“没问题，交给我吧。”

　　小枝得到这个消息后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
　　暮里答应第二天就带她去后山，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快天亮时迷迷糊糊做了个梦，还梦见自己起晚了暮里已经离开，吓得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木制的房屋隔音差得离谱，巨大的一声响把暮里和琼子都惊动过来，小枝坐在地板上扒拉着床单，抬头尴尬地冲两人笑。
　　“你啊。”琼子边叹气边摇头离开，暮里笑眯眯地倚着门框看小枝爬起来，调侃道：“别着急，慢慢来，我又不会跑掉。”
　　小枝把脸烧成了火红不倒翁，她飞快洗漱好下楼，狼吞虎咽地解决完早餐，最后洗刷好盘子，坐在客厅眼巴巴地看着暮里。
　　暮里正从背包侧格抽出那副平光眼镜戴上，淡金的头发被她打成麻花辫，她摆摆手示意小枝不要着急，而后将目光投向琼子的房间。
　　小枝也跟着看去，只见琼子左手提着一个卡比兽外形的背包，右手抱着一套衣服走出来。
　　“换上这个吧。”琼子把东西递给小枝，“包里面是一些精灵球和旅行中会用到的东西，不过我也很久没去旅行了，可能会缺点什么，昼，麻烦你帮忙看一下了。”
　　“我最爱妈妈了。”小枝扑进琼子怀里，仰头狠狠亲了她一口，欢呼着抱起衣服冲进卫生间。暮里接过背包简单清点一遍，点头道：“大概都齐了，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等带小枝去办训练家卡的时候我再带她去买。”
　　“嗯。”琼子笑了笑，“麻烦你了。”
　　“小事，阿姨你们也很照顾我啊。”
　　等小枝换好衣服出来，暮里又拿出一本笔记和宝可梦图鉴递给她：“看看，这是后山生活的宝可梦种类，小枝想好自己的第一只宝可梦是怎么样的了吗？”
　　小枝脱口而出：“什么样的都可以。”
　　是吗……小拉达你要不要？
　　暮里微笑不语，小枝快速浏览着笔记，满眼都写着“这个想要，这个也想要”。见她迟迟没做出决定，暮里也不着急，说：“光看图片确实看不出什么，宝可梦与训练家之间重要的是羁绊，不仅仅是你在选择宝可梦，宝可梦也在选择训练家。走吧，我带你去后山看看。”
　　小枝重重地“嗯”了一声，琼子把两人送出家门，再三叮嘱道：“一定要小心，野生宝可梦可是很危险的。”
　　“知道了妈妈。”小枝眼睛亮晶晶的，“放心吧，昼姐姐都在后山呆了这么多天，早混熟了。”
　　暮里向琼子挥挥手，说：“放心吧阿姨，我会看好小枝的。”
　　一路向东，暮里领着小枝来到后山外部的草丛，这里宝可梦最弱，很适合新手培养。到地方后暮里观察好周围情况，放出波克比交给小枝：“找到心仪宝可梦的话，就上前去指挥椰果和他对战吧。看了这么久的比赛，基本的对战知识你也应该知道了，能不能收服到宝可梦就看你自己，不用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小枝兴奋点头：“我会努力的。”
　　小姑娘抱着波克比，认认真真地开始寻找，暮里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周围的野生宝可梦有些一见到她们就立即逃窜，有些藏在暗处打量，好不容易逮见一只合眼缘的，小枝深吸一口气，正想喊出那句影视动画中的经典台词——“就决定是你了，×××”，脚下就猛地一阵地动山摇。
　　那只宝可梦惊得一溜烟地跑开，暮里眯了眯眸子，抬头锁定一个方向。
　　伴随着“轰隆”的巨响，远处山体崩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云自塌陷处升起，尖锐的鸣叫几乎能刺穿耳膜。小枝下意识窜到暮里身边，声音有点抖：“是地震吗……那团红色的是什么东西呀？”
　　训练家的危险预警在这一刻疯狂叫嚣，暮里头皮发麻，当即道：“宝可梦以后再抓，我们先回去。”
　　她刚想放出化石翼龙撤离，脑海里却有什么突然闪过。
　　她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几天，这只藏在山里的宝可梦一直很安分——安分到甚至连她都没有发现，可为什么偏偏就在今天冒头了？
　　宝可梦的鸣叫里充满了愤怒，而昨天深雪他们还说要进后山看看！
　　暮里心头一跳，咬咬牙，飞快道：“出来吧，青藤。”
　　深绿色的宝可梦出现在两人跟前，暮里按着小枝的肩头，说：“这里很危险，青藤会带你回村子，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不等小枝回应，她又利落地收起波克比，对君主蛇道：“你带她回村子，我去那边看看。”
　　君主蛇目露担忧，但长期以来的默契没让他在这时候与训练家争论，他点点脑袋，卷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小枝就往村子那边撤。
　　小枝下意识挣扎两下，又在君主蛇冰冷的目光中僵住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等等……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昼是叫这只宝可梦……青藤？
　　没等她继续往下细想，空中又忽的腾起一道灰色的影子。小枝睁大眼睛，费力地仰起头，一只化石翼龙载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毅然冲向火云升起的方向。
　　她愣愣地张着嘴巴，眼底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色彩。

　　化石翼龙速度极快，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就冲到了火云状宝可梦附近，下方碎石满地，乱窜的火焰眨眼就吞没了数棵树木。暮里紧紧抱住化石翼龙的脖子，低头试图寻找深雪等人的踪迹。
　　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几人被埋在了乱石下边，等暮里击退这只狂躁的宝可梦后还要试着把他们挖出来。最好的情况是这事跟他们没半点关系，单纯是这位突然发疯，她可以放开手去对战。
　　但目前的情况大概是折了个中。
　　在三点钟方向，几块碎石被掀翻，一只修建老匠带着四个灰头土脸的训练家出现在暮里视野中。
　　坏消息：祸确实是这几位闯的。
　　好消息：他们至少把自己挖出来了。
　　暮里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无语，她拍拍化石翼龙示意在那个方向降落，如天降救星一般落到几人眼前。
　　“昼前辈！”深雪又慌又喜，“你怎么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暮里沉声道：“你们快走，这个我来解决。”
　　“那怎么行！”明纪被灰尘呛了一口，面红耳赤地说：“毕竟是我们惹的祸……”
　　典京看着火红色的宝可梦，喃喃：“这究竟是什么……”
　　暮里眉心一皱，正想说点什么，身旁的化石翼龙猛地发出一声怒吼，暮里想也没想，反手放出乐天河童厉声下令：“乐天！使用冲浪——”
　　漫天水幕与炽烈的火球撞击在一起，在半空中形成茫茫水汽，暮里身体紧绷，飞快同他们几人道：“这是传说中的宝可梦火焰鸟，你们打不动他，先走，不要让我分心。”
　　“那我们就更不能走了。”深雪嗓音颤抖而坚定，“前辈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
　　这可是传说中的宝可梦！
　　暮里扯下眼镜别在领口，闻言不仅没有半分感动甚至还一阵心梗。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没有半分默契的情况下，她更需要担心会不会被队友痛击。
　　而且……
　　暮里神色微妙地扫了眼他们放出的宝可梦，想，你们不会觉得自己真打得动火焰鸟吧？
　　传说中的宝可梦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这时候暮里就分外想念白阳。
　　她和白阳当年可是称霸竞技场双人赛的存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记得当初他们在一个名为“乐园”的地方，就联手打败过一只传说中的宝可梦达克莱伊，如今再次遭遇强敌，她甚至生出“一个电话把白阳从联盟摇过来”的荒诞念头。
　　但即使是瞬间移动也没法把人从距她千里之外的地方给传送过来，暮里压下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看着水雾后的巨大身影，语气加重：“打不打的过另说，你们留下来是要给他送菜吗？”
　　暮里直白的话语让深雪一噎，诺诺的没敢再说什么，过一扯几个同伴，说：“相信前辈！我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水雾在高温中极速消散，四个拖油瓶跌跌撞撞地离开正面战场，暮里紧盯着火焰鸟，轻声道：“月牙，使用龙之舞。”
　　化石翼龙振动起翅膀，来自火焰鸟的愤怒鸣叫再度响起，暮里脑袋嗡嗡一片，咬牙道：“使用尖石攻击。”
　　尖锐的石块朝火焰鸟袭去，火焰鸟目光冷冷，振动双翼制造出狂虐的暴风。
　　过强的风暴直接扑灭了周围的火焰，一棵被烧得光秃秃的焦树被连根拔起卷向暮里，化石翼龙被吹上天空，扑棱着翅膀想稳住身形，暮里大声道：“乐天，守住！”
　　焦木险险擦着她飞过，暮里按住猎猎作响的外套，勉强等到狂风渐息，咳嗽一声，说：“月牙，使用隐形岩，乐天，冲浪！”
　　后面那句她直接喊破了音，火焰鸟在空中闪躲着碎石，冷不丁被击中右翼，他身体一晃，眨眼头部就开始凝聚白光，暮里眼皮子一跳，吼道：“月牙，快躲开！”
　　化石翼龙盘旋着飞上天际，火焰鸟不管不顾，硬是冲开周围的浮岩向地面俯冲而来。暮里呼吸急促，抬手就把乐天河童收进精灵球，自己就地一滚避开攻击中心，同时手腕一抖抛出烈咬陆鲨的贵重球。龙系宝可梦闪现接住自家训练家，却也还是被余波波及，一人一宝可梦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双双撞上一棵半折的大树。
　　好在训练家抗打能力极为强悍，龙系宝可梦就更不用提了。暮里撑地站起来，她仰头死死盯住火焰鸟，火焰宝可梦在那一击后重新腾升至半空，暮里放出伦琴猫，说：“指针，九点钟方向，打雷。”
　　乌云聚集，空中顿时电光闪烁，化石翼龙早早避开。下一秒，澄黄的闪电直穿而下，精准命中火焰鸟的脊背。
　　焦黑自那一处蔓开，火焰鸟痛苦的鸣声响彻天际，他身上火焰燃烧更甚，灼热的风瞬间扫荡四周。
　　暮里反手又放出乐天河童：“乐天，保护！”
　　无形的屏障在他们面前张开，完美地挡住这波攻击，暮里吹声口哨将化石翼龙召回，说：“指针，八点钟，再次打雷，月牙，尖石攻击。”
　　巨蟒粗的雷电再一次命中对手，石砾砸向宝可梦庞大的身躯，火焰鸟双翅发焦，他鸣声虚弱不少，甩了甩脑袋，极速降落到一棵烧秃了的树上。
　　点点白光融入他体内，他身上焦黑褪去，鲜艳的火焰再度腾起。
　　羽栖。
　　暮里心跳停顿，只觉一阵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