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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今日休沐,陶玉德一早接到慕容真的拜帖,忙忙地命人准备热茶点心,扫榻以待。

      待人来了,陶玉德见他眼下青黑,面带郁色,还以为是对方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撤下棋盘,关切道:“少见你这般,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真捏着茶盏,垂眸不语。

      陶玉德顿时紧张起来,倾身过去问他:“真出大事了?!”

      慕容真手指摩挲着杯沿,徐徐抬眸,声音里带着克制的清冷。

      “有一个人,我不想放她自由。”

      陶玉德神色一滞,随后缓缓坐直了身体,他皱起眉头朝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是那个丫鬟?”

      慕容真没应声,算是默认。

      “我就知道她是个祸水!”陶玉德叹出一口气,给自己添了杯茶,同他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慕容真既然决定来找他,事先便已做好了和盘托出的准备,他将二人约定之事道出,末了,声音沉沉:“她虽取巧,但也的确完成了我与她之间的约定,可我……”

      “我说呢!昨夜城里放了半天的烟花,还以为是哪家有喜事,原来,是小丫鬟为博君一笑。”陶玉德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又顿住。

      半晌,他看着他的脸色,斟酌道:“可你,并不想将来进士及第还她自由之身?”

      慕容真抿着唇,捏紧了手中茶杯。

      陶玉德看他这模样,不由深深皱眉。

      “慕容啊慕容!你糊涂!”他伸出手指隔着矮几点慕容真,“君子一诺,重如千钧,你和她既已有约定,合该守约践诺才是。”

      “她肯花时间劝你读书,又愿意设法引你参加科考,可见是个心思清正的,与那些个庸脂俗粉不同。她既提出想要自由,那便是无意委身于你,你若强将人囿于身侧,实非君子所为。”

      陶玉德可谓语重心长,生怕他走了歪路。

      见慕容真不语,他殷切劝他:“依我看,你还是该远着她,莫要为了美色一时头脑发昏,未娶妻却迷恋通房妾室,传出去将来哪个闺秀还敢嫁你?”

      慕容真抬起眼睛,视线缓缓望向窗外。

      “你该不会,从未想过娶妻吧?”陶玉德凑过去,语气略带惊诧。

      “不。”慕容真回过头,正视他,“刚才你提到‘娶妻’二字,我脑子里只想到她的脸,再没有旁人。”

      陶玉德霍地一下站起来:“你昏了头了!”

      “她一个丫鬟,不过空有美色罢了,不说家世出身,便是性情才情又有哪一样配得上你?!”

      慕容真想了想,问他道:“余四姑娘若没有如今的家世,琮玺是不是便看不上她了?”

      “我与你说那丫头,你提阿音做什么?”陶玉德皱眉。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便是。”慕容真神色严肃,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陶玉德瞪视他半晌,最后败下阵来,缓缓坐了回去。

      “我欣赏阿音的才情,也喜欢她的性情,她浑身上下无一不吸引着我,我又怎会因她出身不好,就看不上她?”他说这话时神色温和,仿佛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一样。

      说完,他话锋一转,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休要与我相比,我倾慕阿音多年,即便她当真出身微贱,我也只会倾我所有,真心以聘。你与那丫鬟不过熟识数月,何来的情比金坚,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余下的字眼被他及时咽下。

      慕容真还是明白了他的未竟之意,他松开手上茶杯,淡淡说道:“若世上之情皆以相识时间长短为计,那为何有些人越是久处最后越是形同陌路?”

      “……”

      陶玉德答不上来。

      “若说相配,”慕容真自嘲一笑,“以我这样的名声,也该是我配不上她。”

      陶玉德沉默半晌,终是败下阵来。

      “我是辩不过你。”他长叹一口气,“然而,我也是为你好,你当下的要务该是专心准备科考才是,莫要被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你要真心喜欢,等金榜题名之后携千金以聘就是了,谁还能拦着你?”

      慕容真神色一松:“总算说了句中听的。”

      “你啊你……”陶玉德无奈摇头。

      坐了片刻,慕容真起身告辞。

      陶玉德将他送至门外,忽然问他道:“你既决定参加春闱,两年前那件事可需我出面帮你澄清?”

      两年前作弊的污名,慕容真至今未能洗脱。

      他当时未有只言辩解,生生挨了十五廷杖,半个月未能起身,更是将此事坐实。

      时隔两年,再要洗脱污名,又哪有那么容易?

      慕容真摇了摇头:“不必了。”

      见他转身走远,陶玉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初他与他同入考场,进贡院之前偶然瞥见宁国公府的马车,车内不是旁人,正是宁国公夫妇,不知二人在马车上说了什么,那国公夫人下来时手里便拿着个布包。

      他与家人话别之际,正好见国公夫人把手里布包给了慕容真,说是为他准备的护膝,早上才赶制出来,嘱咐他需要时务必用上。

      周围全是叮嘱考生的长辈亲人,殷切之语不外如是,在那种情形之下,任谁都不会对一个亲自送行又对自己言语关切的亲人起疑心。

      所以,当慕容真殿试之后被人揭发利用护膝夹带小抄作弊时,陶玉德是唯一一个相信他的人,他以为慕容真至少会为自己辩解,届时他也愿意为他殿前作证。可谁知,慕容真竟一语未发,从大殿出来,他当着数百考生的面,生生挨了十五廷杖,受尽了读书人的唾弃和冷眼。

      陶玉德替了他的探花之名,但他心中没有庆幸,只有不解,所以他几次三番登门拜访,想问一问他,为何不愿说出真相。

      慕容真那时候可真别扭啊,像只被人突然遗弃的狗崽子,对谁都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他那样防备,却在听见他问为何不向皇上辩解时沉默了许久许久,陶玉德至今仍然记得他那时说话的神情。

      他说:“伯母所为,由伯父授意,伯父之举,乃祖母所允。”

      “……她是我祖母。”

      那张年轻的脸上,褪去意气风发,充满了颓唐与失望,却又始终,不肯真正地绝望。

      本以为,他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从那场失意中走出来,不承想,竟天降个小丫鬟,三言两语,就劝得他读书,放一场烟花,就哄得他参加春闱。

      真是三十六计,不如美人一计。

      慕容真回府之前去了一趟宝华阁,在二楼相中一块沉甸甸的足金长命锁,掌柜以为他要送给哪家的孩子作为满月礼,口中把那不知姓名和性别的“孩童”夸了又夸,见他爽快掏了印章,忙乐颠颠地亲自把这财神送到门口。

      摩挲着手上金锁,慕容真脑海里不停设想,她看见这东西时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直接原谅他也不一定,毕竟,她看起来很喜欢这种虽不实用却很实在的东西。

      马车停稳,他将金锁放回盒子里,拿着东西下车,脚下步履生风。

      过了曲桥,就能望见十方斋了。

      他眼角余光瞥见湖边的亭子,里面有人举止亲密,窃窃私语。

      他司空见惯地移开目光,忽然脚下一顿,再次往亭中望去。

      不远不近的距离,足够他看清亭中男女的容貌。

      “我笑五爷,给人画饼也不画个大的。”

      “一个管事之位就想引我背叛六爷,五爷也太瞧不起我了,怎么着,也该拿个姨娘的位置才像个饵嘛!”

      “你若是有意,我也不是不行。”

      ……

      那肮脏的手指,就要捏上她的下巴……

      “嗡”的一下,似有什么东西在慕容真的脑海中断裂开来。

      “六弟你看,这是祖母赏我的玉麒麟,这东西原本是一对的,可惜,现在只剩下这一只了。”

      另外一只,原本是给他的,但是祖母命他搬出福寿堂时,被下人给打碎了。

      “五哥可真是羡慕你啊,不上课不读书也没人管,不像我,才逃了课就被祖母打得屁股开花,哎哟……”

      ……祖母也曾这样打过他的。

      “今日我生辰,这是祖母送的扳指,说是年后学骑射用得上,这是父亲送我的弓,还有大夫人送我的新衣,六弟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

      他的生辰,是父亲的忌日,祖母定的规矩,府上忌宴饮作乐。

      他什么都没有,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从他的身边夺走……

      ——休想。

      休想!

      “咔”的一声,手上骨节作响,他的心里,好似放出了一头猛兽。

      慕容瑾手上落空,愣了片刻,顺着李晚的视线望去,正好对上慕容真充满杀意的眼神。

      没错,杀意。

      真是有意思,一个一无所有的窝囊废,竟然想要与他作对?

      总有一天,他要让他沦为丧家之犬,对着自己摇尾乞怜。

      当着慕容真的面,慕容瑾轻笑一声,再次朝李晚伸出手去。

      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令李晚头皮一紧。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啪!”

      李晚狠狠拍开了那只手,转身朝着慕容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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