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保护方法》就是要躲

4、第 4 章

　　“虎哥？好大的动静，发生什么了？”

　　一名面容稚嫩的男孩从树后绕出，他穿着脏兮兮的衣物，缺少了半臂袖袍，裸露的的右臂上布满血痂划痕，虽略显狼狈，但黑亮的瞳孔却透露出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注意到白虎妖兽皮毛上的血迹，男孩的声音逐渐拨高，愤然问道：“你受伤了，谁打伤了你？”

　　白虎妖兽轻快地低吼，仿佛是在证明着自己的完好无损。

　　男孩松了一口气，笑赞道：“我差点忘了虎哥通天的本事，虎哥怎么会输给其他人。”

　　敖晏还未作好与他相见的准备，因此在男孩靠近的一瞬，借着妖兽的巨大体积，慌张地躲到了它的身后。

　　此刻，听着男孩与妖兽互动而发出的轻快笑声，敖晏心中五味杂陈。

　　这纯净而愉悦的笑音，他足足有一年未曾听到过。

　　离开他压力之后的孩子，仿佛重获了新生，重新焕发出了蓬勃的活力。

　　感受到身前的妖兽离开，敖晏心里微慌，在既要暴露之际，迅速地用变化之术改变了自己的模样。

　　“你是谁？”

　　疑惑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敖晏拍了拍衣上尘土站了起来，缩水变为幼年状态的身体与男孩齐高，他不太习惯这具身体，僵硬地笑了一下，故作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啊，我叫......”

　　敖晏声音微微停顿，转动着眼珠，随口胡掐了一个名字，道：“我叫长川。”

　　男孩盯着他，皱了皱眉，又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敖晏刚要点头答应，突然又意识到，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一个小孩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森林深处。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转问起了男孩的名字：“阿弟，你叫什么？”

　　男孩沉默了半响，像个小大人一样板着严肃的脸，读不出什么想法。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

　　听着男孩的疑惑，敖晏大脑忽而懵住。

　　长幼有别，难不成要他这个一千岁的大人认个七岁的小孩为哥哥？

　　他面露为难，心里微微抵触，纠结了好一会，始终没办法放低自己态度。

　　见男孩拍了拍妖兽的背部，准备抛下他离开。

　　敖晏着急地跟了上去，别扭地试探道：“哥？你去那里？不回家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孩的身体顿了一下，他缓慢地侧转脑袋，阴影中的眼角掠过一道锐利的凶光，如同刀锋般令人不寒而栗。

　　一千年来只有这个小孩，能让他低声下气的示好。

　　但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敖晏感到一阵羞耻，漂亮脸蛋瞬涨得通红，被瞪了一眼后，水汪汪的大眼更是充满了无辜和委屈。

　　“你这细皮嫩肉的家伙，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男孩冷笑一声，嘲讽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冷声道：“你才应该赶紧回家才是，这里不是你家里的后花园，被吓哭了，可没有人会在这里哄你。”

　　敖晏一愣，他从蛋壳里钻出来后就没哭过，反倒是某个小孩，哭鼻子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某些羞耻的事，只要亲历过一次，突破了自己的底线，第二次再重复时，反倒娴熟得让自己都觉得陌生。

　　装嫩，越装越娇。

　　除了外表，敖晏的心态也逐渐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他跟在男孩的身后，东一声“小哥”，右一声“大哥”，叫得越来越娴熟自然。

　　男孩感到不胜其犯，忍无可忍地用手肘戳着妖兽，暗示它将他吓退。

　　白虎妖兽听话转身，在微微蓄力之后，朝着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震动的声波卷起一阵狂风，呼啸着扫过大地，凌人气势如同重石一般，压垮了草木。

　　妖兽细小的唾沫飞溅到了敖晏的脸上，略带腥味的液体让他眉峰出现一点微不可察的皱褶。

　　敖晏踮起脚尖，面不改色地抬起了手，向白虎妖兽的嘴中伸去，握住了它的尖牙，压声问道：“别蹬鼻子上脸，忘了我的警告，你现在是想死吗？”

　　一层白色冰霜冻结住了齿间，凶猛的白虎妖兽被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冻得微抖，咆哮的音调明显地骤降了几分。

　　敖晏的警告声未落，白虎妖兽忽而像是忆起了什么，迅速停下了咆哮，带着几分无辜倒退几步，庞大的身体差点撞倒了走在前端的男孩。

　　见男孩身体失衡地朝前微倾了两步，敖晏便立刻夹着声音，在后方幸灾乐祸地提醒道:“哥，你慢点走，这里草木茂盛，高低地势不好分辨，可别摔到了。”

　　男孩被气得回眸冷瞪了他一眼，对他的关怀置若罔闻，故意加快了步伐。

　　面对着犟种的背影，敖晏无奈叹气，同白虎妖兽那样形影不离地走在他的身后。

　　大概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股焦香的气味随风传来，敖晏移目搜寻，于不远处看到一缕淡淡的青烟。

　　这么久了，在这林里仅有男孩这一个活人，前方应该就是他这段时间临时的驻扎地。

　　没有犹豫，敖晏像一阵风从男孩身侧溜了过去。

　　燃烧的枯木旁，丢弃着一只焦黄色的烤鸡，正是这风中飘散香味的源头。

　　敖晏环视着周围，在五六米外的陡峭土坡下，发现了一处被刨开简陋洞穴。

　　尽管它的内部被人有意用竹节顶撑，但看起来还是非常危险。

　　“出去，回你家去。”

　　正欲进入洞穴的敖晏，手臂忽而被男孩向后拉扯了一下。

　　“大哥哥，你要赶我走吗？”

　　敖晏紧咬下唇，故作害怕地抖了抖肩膀。

　　“晚上外面有很多的野兽。”

　　朦胧的夕光漫过敖晏苍白的脸颊，楚楚可怜的模样如受惊的白兔，让人不禁生出怜悯之心。

　　男孩微微愣神，眼里出现了一抹纠结，在一番认真思索后，终松开了手，心软地退让了一步。

　　“最多一晚，明天，你就离开。”

　　男孩转身坐回火堆旁边，拾起了那只焦黄的烤鸡，继续驾于火上烤制。

　　敖晏摸着土洞的泥沙，用石化之法将它们重新加固。

　　“你一个人在这不需要其它的帮忙吗？我能做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男孩纹丝未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烤鸡。

　　敖晏不气馁地挤到了他的身边，侧着头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哥哥，我没办法看着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男孩冷冷道：“自作多情，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没有一点关系吗？”敖晏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男孩指间新长出的粗糙茧子，不禁有些出神。

　　难以想象，在过去的四个月里，男孩究竟是吃了多少的苦，在四个月前，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绝然离开了安逸的环境。

　　“我家里的人都觉得我很难相处，他们宁愿相信别人的谎话，也不愿意信任我，所以我只能离开了他们。”敖晏凝视男孩冷漠的侧脸，声音微微颤动，忐忑问道：“那么你呢？也是因为家里人难以相处吗？”

　　男孩听着他的讲述，细长的睫毛微微下垂，遮掩了他眼中的情绪。

　　似乎是对他怀抱着某种共鸣，男孩生硬冷淡的态度似乎在这一刻软化了几分。

　　“你饿了吗？”

　　未等他答复，男孩便撕下了半边烤鸡，强塞入了他的手间。

　　烫手的温度让略显沉重，敖晏有些受宠若惊，对上男孩微微别开的脸，轻笑着说道：“谢谢。”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强烈，在短暂的沉默后，男孩依旧没有正眼看他，却别扭地轻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敖晏嘴角忍不住上扬，自己看守了七年的小孩，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人，最叛逆的事，也只有次此的离家出走。

　　如他所料，是个心善的小家伙。

　　白虎妖兽的皮毛松软温暖，抵靠在身侧，恰好弥补了入夜之后密林骤降的温度。

　　敖晏侧靠在妖兽的腹部，男孩怕他不适，一声不吭地将最舒服的位置让予了他，自己则是盖着一层巨大的薄叶，睡卧在洞穴的外侧。

　　静谧的空气里，男孩的呼吸声逐渐平缓。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那伤痕累累的手臂，扭曲的伤痕同爬虫般悚然。

　　“哥？”

　　敖晏轻唤了一声，见男孩没有回应，便起身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到白虎妖兽的身侧，而后取出伤药，轻柔地撒在他的伤痕上。

　　所幸现在未到严寒之季，否则这一套单薄的衣物怕是难以抵御彻骨的寒冷。

　　纵然男孩身边有一只奇怪的妖兽保护，但久居密林也并不是长久之计。

　　敖晏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天的接触下来，他隐约觉得这小孩压根没有离开森林的想法，有家不回，为了躲他，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心中的郁闷积堵成结，难以纾解。

　　敖晏瞪着眼睛数上千颗群星，始终毫无倦意。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起身，借着月光在洞穴附近漫步。

　　动物有动物的领地，妖兽也一样。

　　白虎所盘踞的这片区域，便是它的领地，寻常的妖兽感知到它的气息，便会本能地远远躲开，不敢靠近半步。

　　除非对方实力远胜于白虎，或者怀有特定的目的而来。

　　敖晏似有所感地抬头，对上一双猩红的双瞳。

　　是一只普通的鸟妖，透过它散发的妖气，他便能辨出它实力远低于白虎。

　　按理来说这只鸟妖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敖晏心生困惑，正欲动手之际，它却又震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