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的保护方法》就是要躲

3、第 3 章

　　他愿以一件能维系或扭转气运的法宝作为交换，给小孩寻一道归处。

　　然而此事的棘手程度，远超于他平生所遇的麻烦。

　　若把小孩托付于名门世家养育，则愁他遭受世家子弟的冷落排挤；若将小孩托于平名之手，则担他无法得到周全照顾。

　　虽有不少人愿伸以援手，替他照顾这名婴孩，他也在这些人中精心择出了几名的善良之人，托以委任照顾，但每次结果却不如人意。

　　经他多次地暗中观察，能对孩子保持始终如一的关心和爱护的人几乎没有。

　　每一个人重心似乎全放在了他的那道法宝之中，有的人甚至连孩子生病昏睡了两日都未察觉到问题。

　　如果他能狠下心来，在第一次将孩子送走后，就彻底撒手不管，而不选择多看那么几眼，发现那户人家的坏心，或许后续他还能因为被蒙在鼓里，而减少一些烦恼。

　　在送出和寻回中，眨眼间过了几年，随着小孩智力的提高，从前未能完美解决的问题，也开始变得格外的棘手。

　　不同于他家中的弟妹，孩子从小就对他抱有极大的信任，对他所有安排都甘之如饴，从未抵触，只是在这份顺从之下，也会偶尔流露出让人心疼的懂事和沉默。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早熟的聪慧，这小孩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每次重回于他的身边，对他的态度便会越发小心谨慎。

　　每当他低着头，对他如是侍主的般绷着脊梁送上茶水，敖晏面上便是一阵尴尬。

　　他不需要这个孩子怀着害怕的心情做这样的事，也不想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家弟妹的影子。

　　敖晏很讨厌这孩子卑微的态度，在一次忍无可忍的午后，看着这小孩卑躬屈膝地帮他拍扫鞋上灰烬的模样，首次对这孩子发了很大的一通脾气。

　　“我只记得教了你读书写字，没记得教你给人当狗。”

　　面对他的责骂，男孩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恐惧，没有出声反驳，只是沉沉的道歉，没有半分幼时敢于他对视和反抗的锐气。

　　敖晏对他很是失望，但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也做不到将他彻底的置之不顾。

　　自此之后，他们之间仿佛存在一层无法消释的隔阂。

　　这份日益俱增的疏离之感，时常让敖晏如鲠在喉，使得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亲手消磨一个孩子对他的信赖，扭曲了一份真诚的情感。

　　这时的敖晏突而想起了敖九的指责，或许真是他的自以为是摧毁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敖晏并不知道如何修补这段关系，只能在沉默中让愧疚蔓延。

　　恰在此时，龙族秘境重开的消息传遍了四方。

　　进入秘境对每一条龙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他们的先祖上古龙神在飞升之前，曾将一抹神念藏于在龙族秘境内，以此为后续遭遇修炼瓶颈的龙族后裔指引迷津。

　　回到龙岛，进入秘境，前前后后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

　　他对九重天雷的疑惑或许只有借助上古龙神的力量，才得以解惑。

　　在离开之前，他权衡了再三，担忧小孩无法照顾自己，不得不寻了一户人家，与他们做了个交易，将小孩托付给他人照顾。

　　也许是他心有他念，敖晏此行并不顺畅，在秘境之中未能得到上古龙神的指点。

　　就当他一无所获，准备接回小孩重返回家时，一道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瞬将他砸得两眼一黑。

　　他等来不是那个孩子，而是被那户人家告知小孩也跟着离家出走了数月的消息。

　　“你是说一个身无分文，且仅有七岁的小孩，跑了？”

　　敖晏的唇角似不在意地轻轻提起，冷目扫过一众低垂的头颅，如刺骨的寒冰，让人胆颤。

　　“我们寻过他了，城里每个角落都寻遍了，就是没有。”

　　一道低微的辩解声缓缓传入敖晏的耳中。

　　敖晏怒极反笑，道:“既然你们是你们失约在前，那我们的交易就只能此终止。”

　　“你们最好祈祷那孩子还活着，要知道我能为你们驱赶妖魔，也一样能把他们重新唤回。”

　　“仙长，这小孩刚来这一周就一直在追问您去处，在他离开前，我们试着寻找过您的，可您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这怎么能怨我们呢？”

　　“他是深夜离开的，我们完全不知情。”

　　敖晏此刻以无心情去聆听他们的哭诉，看着他们哭天喊地求饶的模样只觉得烦躁无比。

　　人的性命短暂且脆弱，一但消失就再也寻不回来，不同与龙族秘境，即使错失，日后仍有机会进出。

　　凡人一世不过百年的时间，对他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间，转瞬即使。

　　既然当初夸下海口，保那孩子一世无忧，这一百年的时间付于他又何妨。

　　敖晏不敢想这孩子独自在外是否会遭遇不测，他心情逐渐变得尤为沉重，并开始后悔起六个月前去往龙族秘境决定。

　　他阴沉着脸回到自己与小孩住所。

　　院内一层的枯枝落叶，桌上厚重的灰尘和离去前相同的布局，无一不在显示着那小孩未回到过此处事实。

　　对他来说寻找到那孩子的踪迹并不难，这里的每一物都沾有那孩子的气息，只要那孩子未死，他都能借助法术寻到他。

　　敖晏指尖轻轻划过宣纸上苍劲有力的墨字，他很少夸赞别人，但这个孩子确实天资聪颖，无论是学何种技能，都显得异常出色。

　　他轻叹一声，隔空用灵力绘出一道符咒，打入墨字之中。

　　宣纸上的墨字被分离而出，晃晃悠悠地化作了纷飞的墨蝶，向着窗外飞去。

　　敖晏利用术法紧随其后，心中惴惴不安。

　　墨蝶飞离了城市，越行越远，逐渐偏离了宽敞的道路，飞入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

　　林中参天的绿树遮蔽了绝大多数日光，偏寒的空气中夹杂着腥涩的味道，四周昏暗而沉寂，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目光触及到地面动物的尸骸，敖晏心里猛地一沉。

　　即便是动物，也会本能地选择安全的地方栖息，更何况是比动物聪明百倍的人类。

　　那孩子在他羽翼的庇护之下，从来未遭受过一次饥寒之苦，这野外生存之术根就是一窍不通。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露宿街头，流落到某个偏僻小村，也强过在此提心吊胆。

　　一时间，敖晏难以理解那孩子心中自讨苦吃的想法。

　　潮湿的迷雾从腐叶中升腾而起，墨蝶飞舞像是受到了某种阻碍，飞行的速度一再减缓，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境。

　　敖晏瞳孔微转，敏锐的感官在这一片迷雾之中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妖气。

　　一道断裂的轻响从他后侧传出，大地轻轻颤动，一束白影夹杂着压抑的嘶吼，从他侧方灌木丛中如闪电般掠过。

　　或许是从他散发的精神威压中感知到了双方实力的差距，这妖兽并没有对他贸然地发动攻击，而是在他的周围不断徘徊，发出警告的嘶吼。

　　嗅到空气中淡淡地血腥之气，敖晏心弦一紧，眸中浮出了一抹凛冽的杀意。

　　“真不巧，我今天心情也很差。”

　　他聚水凝为冰弓，以灵力化做箭矢，屏息锁住了白影马上出没的方位。

　　墨蝶从他眼前擦过，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暴怒地从灌木丛高跃而出，巨大阴影迅速将周围吞噬。

　　他手指一松，灵力箭矢破空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贯穿白虎妖兽的身体，猛烈地将其震退到百米开外，沿途树木接连不断地倒塌。

　　一声声巨响迅速淹没了妖兽疼痛的痛嚎。

　　敖晏踩着血迹一步步走到白虎妖兽的面前。

　　白虎妖兽在在半空中下意识的躲闪，无意中救了它自己一命。

　　那灵箭并未刺穿入白虎妖兽的要害，不过，敖晏的在灵箭上附加的冰封之术，依旧是冻结了它半边的身体。

　　白虎妖兽朝着他嘶吼，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却也因伤势过重，显得虚弱无力。

　　敖晏又一次拉开了冰弓，他正欲松手时，却瞧见一段系在白虎妖兽前肢的绸缎。

　　即使绸缎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但其边缘处龙鳞状的金丝细依旧清晰可见。

　　敖晏迅速反应过来这是那孩子身上的衣物。

　　白虎妖兽并未修成人形，这个只能是他人替它所系。

　　“喂，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

　　白虎妖兽朝着他激动地低吼了一声，敌意越显越重，挣扎着想要起来。

　　“看来他就在这附近啊。”

　　敖晏脸色渐缓，下颚轻轻抬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冷声道：“带我去找他，我就留你一命。”

　　白虎妖兽逐渐屈服于他的精神威压，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小。

　　敖晏看着它顺从的模样，满意地轻哼一声，轻挥了一下手指，随手解开了它身上的冰封之术。

　　就在法术解开的一瞬，白虎妖兽似乎是恢复了某种活力，背部高高拱起，如蓄势待发的弯弓，警惕而抗拒地紧盯着敖晏。

　　敖晏观察到它打颤的双腿，很意外它居然到现在拼死抵抗。

　　“无论你信不信，我不会伤害他。”敖晏的声音微微一顿，认真地打量起了这只妖兽，隐隐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对那孩子保护之意，话锋一转，又说道：“随便吧，我自己找也行，但你若再妨碍我，即使你是他的朋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你铲除。”

　　说罢，敖晏从袖中拿出了能收纳各种物品的法宝乾坤袋，在其中翻出一瓶伤药，随手丢到了妖兽面前。

　　敖晏阖目垂睫，喘息之间，收回了欺霸白虎妖兽的精神威压。

　　当他再次睁眼之时，周围的浓雾以散，地面上只留下一个破碎的瓷瓶。

　　白虎妖兽绕着他的身体轻转，喉中发出声音的低沉且带着一点懒漫，似乎不再那么紧张与戒备。

　　它朝前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见他没有跟上，又立刻低吼了一声提醒。

　　敖晏一愣，迅速地跟了过去。

　　离那小孩越近，感受到他气息的墨蝶就越是亢奋，忽高忽低地在空中飘舞。

　　尽管敖晏此时面色如常，但实际上手心里满是汗水。

　　他不确定自己的行为是否恰当，如果那孩子内心对他怀有怨恨，他是否还应该继续出现在那孩子面前。

　　四个月的时间，那孩子或许早已重建立了自己的生活。

　　敖晏的脚步逐渐放慢，心里微微产生了一丝胆怯。

　　一道稚嫩的男童之声从前方响起，墨蝶于空中盘旋几圈后，稳稳停在那男童的肩头，仿若久别重逢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