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熊》月透雾

9、信徒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幕敲打着窗棂，那急促的声响，像极了你狂乱到几乎失控的心跳。每一声闷响，都似重锤敲击在神经末梢，将紧绷的弦又狠狠绷紧几分。

　　“江江～在家吗，我来看你了。”

　　温润的男声穿透门板。是文瑞！你下意识屏住呼吸，喉间滚动着艰难的吞咽，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腔里却依旧翻涌着惊涛骇浪。

　　地毯上，江今安的药效终于有了些许消退，他苍白的指尖微微蜷曲，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直起腰身，这细微的动静，在死寂的空气里却如惊雷炸响。

　　下一秒，你如同一头警惕的野猫，你扔掉手机，猛地扑到他身上，冰凉的手掌死死捂住他的唇，另一只手迅速抄起桌上的水果刀。

　　你用牙齿咬住水果刀的刀鞘，轻轻一扯，刀面抵在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处，你俯身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垂，声音却冷得像淬了毒：“跟他说你好多了，打算睡会。”

　　江今安长长的眼睫毛轻轻垂下，如蝶翼收拢。他静静地凝视着抵在喉间的刀背，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那一瞬间，你分明感受到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指尖传来的触感，是他微微颤动的唇，还有脖颈处温热的呼吸。

　　你痛恨自己的心软，仿佛被烫到般迅速将刀翻转，锋利的刀刃才贴着他脆弱的动脉。

　　可他依旧沉默不语，唇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那模样，似乎笃定了你根本不敢伤他分毫。

　　这无声的挑衅，让你心底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握刀的手不自觉收紧。

　　“江今安？”文瑞有一点着急，他本来想运动会结束后来看看江今安，听医师给老师说他父母把他接回家了，结果没多久开始下暴雨，于是他打算明天再来。

　　就收到了江今安的短信。

　　[来我家找我。]

　　现在他家里又好像没人的样子，是不是出事了？想到此，文瑞又急促用力地敲门。

　　你被这门声敲得心慌，不行，不能被发现，你绝不能失败，你脑中急速运转着，你出声表示自己在这里照顾故技重施？不行，你连编‘照顾者'身份的底气都没有，文瑞比你和江今安更要好，你根本拒绝不了他进来看看。

　　“连这点时间都不肯留给我？和我多待片刻，竟这般煎熬？”

　　你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呜咽与癫狂。

　　门外文瑞的敲门声如催命鼓点，震得你太阳穴突突直跳，惊慌与恼羞成怒如同毒蛇，顺着脊椎窜上大脑。

　　攥着刀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怀中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你肌肉瞬间的僵硬，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用尽积蓄恢复的气力猛地向后撞击。

　　血色瞬间喷出，他的撞击没有任何阻碍，你狠狠地割了自己左手。

　　你踉跄着松开他，跌坐在地，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他背靠沙发，面对着你，脸上眉骨唇角溅了你的血，神色有一些怔忪。

　　“快点按我的说！你耍任何花样我就一刀结束自己。死在你家，也挺晦气吧？”

　　你发了狠，反正计划失败也不如死，这样死在他的面前也挺好，倒不如用死亡在他生命里刻下永恒的印记。

　　江今安没想到你割的是自己，没想到你就算死也要和他待这段时间。

　　那双总是带着疏离与温柔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丝你看不懂的情愫。

　　最终，他垂下眼帘，如同一只被驯服的困兽，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重复着你教他的话，如你所愿毫无感情和音调的开口复述。

　　文瑞骂道：“我可是冒着雨来的，你玩我呢江今安！”

　　见没人回应，估摸着江今安睡了，文瑞放下药就走了。

　　文瑞走后，你站的地方血都聚成了一小滩，江今安焦急又温柔的看着你。

　　“去医院，快点。”

　　你捂住手腕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张熟悉的面孔如此陌生。那是你平时接触他的表情和语气，眼神也那么的熟悉令人欢喜，但你现在隐隐约约的明白了，这不是真实的他。

　　你头次对他温柔的话语无动于衷，你拿刀从校服上裁下一截布条就要往伤口处绑。

　　江今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乎藏着千言万语，却又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无人知晓。

　　“客房里有医药箱。”

　　你的心情终于有了起伏，你快速的找出医药箱撒了点云南白药，用绷带绑紧了。

　　“现在，来算算账吧。”你转过身。

　　*

　　药效时间快到了，如今无法再骗他服下。江今安被反绑，坐在餐椅上，额角干涸的血迹蜿蜒至眉骨，抬眼对视的瞬间，漆黑瞳孔里翻涌的海浪几乎要将你溺毙，像一座被你血液弄脏的神像。

　　你被这个认知感到兴奋，左手的疼痛也算不上什么了。

　　“你拿到手机为什么不直接报警？为什么还会在意我的死活？”你嘴角蜿蜒出笑容，心潮还在澎湃。

　　你感觉他是顾念着你的同学友谊，或者说你大胆的猜测他对你有点好感，但这个猜想却并没有让你感到开心。

　　同学友谊？难道别人像你这么对他他也会放过吗？！

　　对你有好感？是因为你伪装的小白花形象很得他的喜欢吗？！

　　可你清楚地知道，你是淤泥里长出的恶之花，只会将光拖进深渊，仰望太阳不是你的习性。

　　这两种思路都让你感到憎恨，你抬手扣住他的下巴，用拇指抹去他嘴角的血迹，你看着他缄默的样子，一把抓住他胸前的绳索将他拉下了椅子，想让他直接跪在地上。

　　江今安一个趔促，单膝下跪，抬头望着你。

　　“给我一个解释。”虽然不管哪种解释你都会暴起，你抱起手臂背过身，被打乱计划的不安，江今安对你留情的心神纷乱...你很想再和他培养一下感情，但从一开始便深知结果注定是两条交叉线，越过这个点之后两人距离越来越远...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算我的谁？”江今安的手臂被捆的麻木，单膝下跪的姿势让他有一股怪异，见你不吃他那套了，索性也懒得再装。

　　费劲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拿到手机，却只是给文瑞发消息；明明可以不用管这个女同学的死活直接大声呼救，江今安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阳光腼腆的班长装的多了，自己也变得良善了。

　　‘你在骗我’，说这句话的人的眼神，突然在脑海里闪现，血液的温度也在脸上，她就那么喜欢自己吗？于是江今安没有呼救。

　　可他马上后悔没有呼救了。

　　你被‘你算我的谁'这句话点燃了引线，你两只手拉扯着绳索，像拖拽着一具死尸般往卧室移动，阴冷地抛下一句：

　　“我算你的谁？那我们做，再清算，谁算谁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