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滚出我的哥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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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琴酒，蝙蝠侠想。
面前根据指纹对比出的一项项案例，无疑是杀手先生早年活动没能清理干净，遗留的尾巴。或者换句话说，早年组织跟不上他行动能力、留下来的小尾巴。
但这明显不是全部。琴酒不会无缘无故，他是说，一个专业的、顶尖的杀手是不会无意在追踪者面前留下“证明自己有罪”的证据。专业人士能够从一根火柴上遗留的指纹锁定身份、再从指纹留存位置推断抓握姿势乃至人物性格，从火柴品牌、厂商上推理出更多。所以，不。显然这一根火柴寓意着更深层次的。谜题？或者谜面。
二者是有区别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讨厌琴酒。如果说他和小丑，和塔利亚，和新兴的阿卡姆骑士之间是弗拉明戈，那么琴酒就是探戈。
前三者行动都带有强烈的目的和针对性，肢体动作强烈，热情奔放——看点在于二人对立时剑拔弩张的性张力和脚跟敲击、旋转、大幅度舞动，视听效果上抓人眼球。不。或许塔利亚介于两者之间。
探戈则是相对更沉稳内敛，在无数个眼神交接里一张、一弛地舞动，扭头，对视，滑步。紧贴着步子但是貌合神离、各自心怀鬼胎的配合。抽离，追逐，距离维持，绕圈。含蓄但同时奔放。
海的狂暴与波涛暗涌之间并无优劣之分，但琴酒无疑是个高明的舞者，时而韦恩是他的伴舞，时而他被甩到台下、摔进柔软的红色坐垫，做那个心绪起伏又一头雾水的观众。
蝙蝠侠讨厌不确定性：看看他的planABCDEFG吧。
华丽优美、激情热烈。但你难以预测他的下一个摆头时刻在哪里。超脱常规的。
蝙蝠侠不喜欢。
他往后一倒、端着杯咖啡去看当时录像，腰背贴合椅背曲线。
胸甲隐匿式外置摄像头拍得很清晰，放在大屏幕上又是不太够看的。自上往下一层层刷过，AI尽职尽责修复着画质。偌大一个蝙蝠洞除了每补完一帧就“滋”一声。
琴酒这种人，你把他逼太紧了反而对彼此都毫无益处。蝙蝠侠做好放长线钓大鱼的打算。
相信对方也是这种想法：看看火柴梗，看看他特地挑选的——有讽刺意义的——复刻当年的场景！
这时候戈登电话切进来：“蝙蝠侠。靠近公园的5th Ave（avenue），我想你得看看这个。“
切到监控，首先看到的不是大图而是进度条黑掉的一段。蝙蝠装备在无提示情况下掉线少说二十分钟，蝙蝠侠为杰森的成长狠狠揉了揉眉心。
阿尔弗雷德进到蝙蝠洞只看见蝙蝠扶额对着大屏幕状似思考者，哥谭名流古德曼先生由绳子挂上路灯、还在风中摇晃。
在路灯挂上又一具猫头鹰尸体后银发的提倡者提出要歇一下。他们站到小范围内制高点——楼顶天台——放风，或者说喘口气。
琴酒是那一类情绪古怪的”老师“。
有时候他温柔教导，有时候突然给你踹上一脚、暴怒说你为什么做得不如我想的完美。感谢丧钟，现在算是半个圈内人的骑士大概是猜到了他在做什么。训狗和训人是差不多的道理。但琴酒给人感觉又不是真心想玩这个，单纯觉得高效又合理。琴酒其实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他所表露的讥讽或者赞赏都浮于表面，揭开油布底下的琴酒稳定胜过一具腐烂中的尸体。
“在二三十岁上就死去了，过了这个年龄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罗曼罗兰答对加十分。
骑士脱下头盔，海岸城咸湿冰冷的风蹭过他由于干裂而唇纹明显的嘴。他两脚掂地蹲在楼顶边沿，如今过于修长的手再不能轻松垂下；蜷起手指、手肘向内、上臂后拉，第二指节作为支撑点压上阶面。看起来肖石像鬼，若猫，像一个男孩。
他低头看。
这座城市是很奇怪的，非常奇怪。此前从未以这样的视角看过她。
这里应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岔路口。但面前这一切并不能激起他对于过去的回忆。他记得每一条街道，尾随黑色披风是第一视角的RGB游戏。记得每一个岔道口，逃离殴打是画质堪忧的老电影。一会儿他是猎物，一会儿他是猎手。然而现在有人告诉他，骑士，地底下还有一群吸血的蜱虫。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活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哥谭。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小丑搞坏了他的脑子。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骑士听见身旁人轻声说。
他扭头去看，琴酒又是紧紧抿着嘴的状态，站得高而笔挺，垂着眼睑看不清眼里的神色；氛围突然很安静就像落雪天。
沉睡多时的杰森浮出一头，小心翼翼：“......纪伯伦？”
谋略家伸手拍了拍骑士的头盔后甲，算是回答。“抓紧时间休息，还有几家猫头鹰没处理。”他说。对曾经那个内心柔软、渴望认可的文艺青年的限时回归，并没有人表示关心与欣喜。
琴酒总是对迷茫无措的年轻男孩照顾有加。
当然现在要多一些限制性前缀，迷茫无错的无可救药的年轻坏男孩。琴酒对好人过敏。
琴酒说等处理完了跟他去东区巷子里，给他绑了个礼物带赠品。
“现在你是什么感觉。”
看骑士呆头鹅一样愣愣盯着地面不出声，琴酒一脚把绿藻一样的头踹回他脚边、脚边那具烂肉泥一样的匹配的躯体。小丑那张标志性的嘴还在笑，嘴巴蹭掉口红之后没那么抢眼，看见其实并不很白的牙齿和撕扯下皮肉后猩红的牙龈。小丑原来也是个普通人，这个想法撞钟一样宏伟地清醒了杰森。
小丑也只是哥谭一个很普通的人。普通的疯子。每天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完全是本能驱使行为、过他无意义的一生，纯粹的虚无主义者。哥谭并不缺少酒鬼，小丑也是个醉的。
一直到自己仿照他殴打完身上每一根骨头、甚至举一反三把人捣成肉酱、砍下头，都在笑。上气不接下气、嘶哑着声音、醉生梦死地笑，尖叫大笑就像一只被狠狠踩一脚的尖叫鸡。大鹅。一种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东方某国永远不会停止尖叫的莲花生日蜡烛。
杰森有些茫然。杀死了小丑，然后呢？他抬头看向琴酒，看见皱出眉纹眼眶下墨绿色的眼睛。绿色......但好在不像。
大仇得报过后并不是欣喜。接下来干什么？他不太清楚。流浪时候什么赚钱干什么，试了很多才固定下来撬轮胎，只是因为容易填肚子。后来被布鲁斯捡回去。蝙蝠侠会安排工作。然后琴酒会制定计划，从生活习惯到训练。
琴酒，琴酒的计划当然是完美的。将哥谭变成一个大泥潭，蝙蝠侠分身乏术时候、浑水摸鱼抓到小丑。多完美，你看，我脚底还碾着仇人的肉泥。
可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他想自己需要一个提示词，关于答题方向。过去或许有过坚定不移做出判断和选择的时候，记不太清了。
情绪是一个多么宽泛的词汇，大仇得报后只有空虚。
一种莫大的茫然无措打到头上来，但杰森觉得这不完全是自己的原因。
他感觉自己可能又有一点发病。
“人生意义，骑士。”琴酒又点上了一根烟。他抽烟都是拿那种烟草味很重的香烟，小众牌子。似乎很不注意隐匿，或者说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存在，存在意义及就是威慑。杰森听见他说：
“从前你告诉我你是想要拉起一支反抗军，忠心不论、闪击就行。你告诉我你是想要激发一场革命，但首先不破不立、对于哥谭这样罪孽深重的城市，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手上那些杀人放火，低劣的士兵也不能活着。就像一场彻彻底底的放疗。我说你幼稚，拿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遮掩自己报私仇的欲望。”
“现在你杀了小丑。你接下来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杰森嗬哧嗬哧喘着气。思考是一项比运动更消耗体力的活动，才平复不久的胸腔再次猛烈起伏，琴酒想像青年人并不健康的肋骨外顶、蜘蛛腿那样。面前青年的躯体化已经给他带来极大影响，琴酒只是冷眼看着，等待他往常一样大汗淋漓地蜷缩倒地。
届时他会蹲下，扼紧他的脖子让他在窒息中平复情绪，或者解开装甲、把人拉到怀里安抚。
但不是今天。
琴酒闪身避开飞来的蝙蝠镖、抬手格挡强而有力的一记拳。
杰森的脑子一片浆糊。他只听到不远处有人打了起来，熟悉的碰撞声出一只手伸进喉咙掏出尖叫，喉管周遭柔软粉红的肉本能收缩，想要吞下发酸下颌累积的口水、吞下去只有本就自罅隙艰难溢出的尖叫。那只手骨节太粗大、一把攥住并不设防内脏，掏出胃袋、倾出酸水，掏出肺叶，掏出心脏，搅乱肠子，禁止尖叫。
布鲁斯什么时候来救我？
【这里曾经有一大段非常精彩的关于杰桃ptsd的心理描写，你猜猜它去了哪里。可以去海的那边的头份老看看】
布鲁斯一直没来。
丧钟赶来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觊觎许久、好不容易捞到手的小鸟口鼻同时拼命呼吸，进气少出气多；呜咽着去扣抓颈部装甲。但装甲老早落到了地面那头，他只是拿前天刚修剪平滑的指甲、死命扣抓颈部皮肤，在似乎是他仇人的血肉里小幅度翻滚剐蹭不停。
下雨了。
而边上那两个天杀的没心没肺的狗东西还在打，或许他们为数不多的仁慈落在战场选址。
蝙蝠侠有注意到身后杰森的痛苦和丧钟的到来吗？
毫无疑问答案是肯定的。
他甚至无力阻拦丧钟带着杰，带着阿卡姆骑士离开。琴酒实在难缠。
怎么有人纯肉//体素质是接近贝恩的强悍？！但面前这个又不是贝恩......一个比贝恩更懂战术、心理、身法的敌人。一个仓促了解就上了战场不得不面对的敌人。
他们在雨幕里厮打，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将他们扭曲的影子照在小巷生满青苔的墙壁上。两头困兽扑咬撕杀、茹毛饮血的皮影戏，然后在随之而来的黑暗和雷声的遮掩里下手更狠、更凶、更反人性，在黑夜里扯掉了遮羞布那样。
琴酒么，琴酒特别会诛心。骂很脏，不是带脏字那种。他反复提起死去多年的韦恩夫妇，蝙蝠侠被这条恶劣的毒蛇咬了一口又一口。打出了火气，下手也就重些。琴酒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出手里下了些愤恨和怨气。他一遍遍说着1991，他失去家人的年份。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蝙蝠侠？琴酒问，你明明带了杀伤性武器，而我手无寸铁。
或者你可以上炮火轰。这一带是无人区，你的装甲不至于保你毫发无伤地杀死我、但也只是轻伤。为什么？就为了你那幼稚可笑的不杀主义？
蝙蝠侠并不回话。
他只是一拳比一拳用力，一拳比一拳更狠地无声答复。
雨没有停。
琴酒又一次成功撤离，跟蝙蝠侠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无关。当时主要考虑到琴酒本身过于强大、本就很难占到便宜的实力，综合忙了一天消耗太多精神和体力情况、琴酒作为问题突破口的性质和侦探钓鱼执法本能。
这次纯粹是自乱了阵脚。蝙蝠侠站在雨里，就像一头被迎面来了一大木槌、骤然丧了气的斗牛。琴酒并不打算杀死，或者说直接杀死他。给！自己画下的红线又堪堪拉住他挥出的拳头。蝙蝠侠敬畏生命。琴酒给出的选项很简单，一，你杀了我；二，下不了杀心的你没办法打败我，我们一直这样纠缠到地老天荒。
他想放长线钓鱼，对面的只想炸了鱼塘。
放下这个，蝙蝠侠尝试着去梳理今天。雨水噼噼啪啪砸下来的背景音里他想到杰森。从前下雨的话他会尽快结束工作，或者把杰森拎到干燥处避雨。杰森不像迪克，他更倔，但是会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讨好。
如果杰森......算了。
蝙蝠侠独自工作。他这样想着，慢慢收拢斗篷、竭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像杰森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经历着什么，好的坏的。
但看看，现在我们谁都没能留下那只颜色鲜亮的小鸟，作为本土（算是）正义与外来黑恶势力方。无论是给哪边安的追踪器都很快被拽下来，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更有甚者直接被碾碎。
捞走小鸟的是不看阵营只论价格的丧钟。好一出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滚出我的哥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