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
-
# Chapter2
宣传路演后难得的休息日，程一赖在床上许久，一头卷毛长至耳后，凌乱又不失野性。
窝在被子里，翻了个面，他拿起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早上10点45分。放下手机，程一抱着被子，滚动两圈，终究还是掀起被子起了床。
毕竟中午有人约饭，睡眼惺忪与人吃饭总是不礼貌的。
挑选衣服，刷牙，洗脸，保养皮肤，理顺打结的半长卷发、束起……最后戴上熟悉的粗框眼镜。
「修了跟没修似的」程一对着镜子，手掌摸上镜子中的脸，在内心深处自己对自己开着玩笑。
收拾好自己，程一走出卧室来到客厅。说是客厅，其实这块地方根本没有客厅应有的面积——它的一部分被贡献出来隔断做了一个小小的开放式厨房，就像是本该只长两个肺叶的空间挤入了第三片肺叶。
不过程一才不在乎这一点，他需要省钱。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乐队主唱带来的收入在资本、政府、等等的层层盘剥下实际上能到他手上也所剩无几，更别说每个月的那些杂七杂八但必然支出的费用了。尽管他已经选择住在经纪公司提供的福利公寓里——这使他能够节省一些房租，但是每月该缴水、电费等等一类的烦人费用仍不可避免。
生存在寸土寸金的纽约，学会精打细算无疑是一个不可缺的美德。
公司标配的公寓除了一定面积的客厅，也只剩一个有小书房的卧室，也就是程一睡的那一间。小书房的一侧是厕所，小阳台的入口就在卧室一侧，靠近厕所，而原本是小书房的地方，也被改造成程一自己的音乐工作室。
有些饿了，程一走进厨房区域，翻找许久，却只在小冰箱里找到两颗苹果。
他拿出一颗苹果，在水龙头下冲洗片刻便送进嘴里。果肉又硬又脆，甚至有点冻牙，冷彻心肺。
手上拿着缺了口的苹果，嘴里嚼着，程一在玄关换好鞋，顺便在门口的柜子里搜出车钥匙——他前两年攒钱买的二手车。
出门，乘电梯到楼下。此时正是中午时间，程一走路时倒没见着几个人，远没有深夜时热闹。
他顺手丢掉啃剩的苹果核，精准投入公寓门口一旁垃圾桶里。声响惊起一旁在纸箱里蜷着打盹的橘猫，程一坏心思地笑了笑。
在公寓门口的树下找到自己的小车，程一掏出钥匙打开车门。
上车第一件事：系好安全带；那么第二件事呢？
只见程一狠狠摁了两下方向盘，车子顿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与此同时，一只花色混杂的猫嗷呜一声，从车底盘下窜了出来。
“我就知道。”程一咕哝一声。现在纽约天气渐冷，流浪猫狗倾向于找地方避风取暖。不过这个时间也不担心会吵到人被人投诉。
他安心启动汽车，踩下油门，向市中心驶去。
…
当地正午12:30分莎菲尔餐厅
程一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对方早已预定好的卡座。
安迪早已坐在卡座里，身着一袭黑色长袖丝绒质短裙，翘着套着丝袜的腿，刷着手机，看到他来，象征性地招了招手。
“哎呀，你终于来了，快帮我看看，你觉得这个视频里的男的长得怎样，他的胸肌是不是很诱人？”
安迪一只镶着装饰甲的手□□般的抚上脸庞，另一只手将手机转过来，几乎要触及程一的脸，也使浓郁的香粉味强势地钻进他的鼻腔。
视频中的男人没有露脸，只有脖子及以下的身体在镜头前展示出来，颈项上戴着黑色的皮质choker，身上同色的衬衫只有零星扣子系上，性感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配合着背景音，简直能让手机屏幕前的观众幻听到隐约的粗喘。
程一有些耳热，推开安迪拿着手机的手。
“裹着黑布的火鸡肉，你也就这个眼光了。”没有理会对面玩味的表情，他从抽屉隔层里拿出菜单，翻看起来。没吃早饭，程一着实有点饿了。
“两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mean，长得这么好看，偏偏生了一张淬毒的嘴。”安迪无趣地撇撇嘴，打量着他这次穿的衣服——普通的衬衫搭配，就像长期窝在工位里的程序员，不修边幅。当眼神梭巡到程一的眼镜时，他眼里的嫌弃简直要化成实质。
“看来组建一个乐队并没有让你从他人身上学习到如何提升自己的时尚品味。”
程一完全无视他，向服务员招了招手。
“几个月不见，找我有什么事？网上不能聊？”服务员走后，程一直接切入正题。
说起安迪本人，生理性别男，自认的性别为男，性取向为男，爱好常规意义上的女性向打扮，可以说没有一处不符合美国国情刻板印象的。程一是在网上音乐制作论坛上认识他的，两人的交流始于对某段音乐制作的争执，而这段关系也在对音乐的讨论中维系至今。这些年来，两人也从原本籍籍无名的素人演变成为小有名气的乐队主唱和电子音乐领域炙手可热的人物。
“吃饭一开始就说正事，你也太无趣了。”安迪翻了个白眼，放下手机，支起双手，继而鲜艳的红唇翘起，有些嘲弄的味道：“放心，是好事，只是线上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这时候，服务员刚好把汤品端上来，是热乎乎的南瓜浓汤，里面加了奶油，看起来格外可口。
程一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慢慢送入口中，边喝边说话。
“哦？说来听听。”他挑起眉头，一双琥珀似的眼睛盯着对方那一双描着黛色眼线的眼。
“是这样的，你知道最近将要开拍的电影《阿德里安之死》吗？”
安迪捏着汤勺，在汤碗里画着圈圈，眉头微皱。
“电影？你是指那个最近很火的悬疑小说，肯·德莱奇的新作？竟然就要改编成电影了，他们动作可真快。”程一的手没有闲下来，在喝完汤之后又开始处理新上来的牛排，七分熟正好。
“没错，我男友刚好认识这部片的制片人兼导演，就是韦恩兄弟，他们正愁着影片的配乐呢。据说对方相当重视这一块，甚至打算专门弄一个影视专辑出来。”
韦恩兄弟可谓是业内著名的才华横溢的制作人了，但他们显著的名声不仅在于艺术上的独到审美，也与他们的私生活与性取向脱不开关系。
“然后呢？”
“这不巧了，我男友牵线，我就与他们团队见了一面，他们对我电脑里的音乐demo非常感兴趣，打算将一部分重要剧情的配乐交给我做，工程量挺大，但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正啃着牛排呢，程一抬起头，递给他一个问询的眼神。
“…他们感兴趣的是我的demo，但是是你修改过的那种。”安迪拿起叉子，恶狠狠地向桌子中间的沙拉戳去。在网络上互相撕逼的过程中，他们常常会抛出自己的作品让对方点评，甚至是修改，再抛回到对方脸上，以此让对方心服口服。
“…”
程一咀嚼的速度减慢半晌。
“…其实我很好奇，他们怎么听到的。”程一吞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
在长期以来的网上“友好”交流的经历中，安迪骄傲的性子一展无遗。以他在音乐中的自信，他绝不可能自己主动展示那些东西。
“那些小贱人不守时！提前闯进来也不打一声招呼，我当时刚收到你发来的片段没多久，正听着呢，他们突然进来，直接就说那段编曲很适配小说中阿德里安自悔的情节，我有什么办法！我解释了，但他们一定要这个，无论是从金钱方面还是人情方面，我拒绝不了。”
安迪一只手焦虑地抓着头发，另一只手仍用着叉子，恶狠狠地蹂躏那盘可怜的沙拉。
“那你只要在网上知会我一声就好了，加个署名之类的…再签个合同，不是吗？”
程一搞定面前的牛排，饭后甜点正好上桌，是诱人的焦糖布丁。
“他们不仅希望我扩写那段demo，并且还希望我能沿用那只demo的风格进行片尾曲的创作，说实在的…我做不到。”安迪无语道，放下叉子拿起甜品勺，将自己那份布丁上的焦糖层敲得细碎，“这群得寸进尺的婊子。”
“对了，你不介意我不小心把你参与的作品泄露出去吧…”
安迪话锋一转，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无所谓，毕竟那原本就是你的。”
程一耸耸肩，拿起甜品勺。
「看来他们对那只demo很重视啊。」他心想。
“…忘记问了，是哪一只demo？”程一挖起一大勺布丁，塞入嘴里。
这种互改的挑战也不是只有一次，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指定一个共同的主题互相对对方的作品进行改编创作，也有互相为对方指定一个主题的时候。
“就是最近那次，我先提起来，要对你上上次发给我的样曲换一个你妈都不认识的风格，然后为了回敬我将你的摇滚demo搞成福音风格，你就将上上次我发的样曲从电子舞曲的风格给弄成该死的古典风格那次。”
“…哦，那次啊，其实我还挺满意你给我改的福音风格的，我早就觉得我家隔壁的教堂唱诗班的曲目应该进行更新了，每周去做礼拜时都感觉很无聊。”
可能说的话太垃圾，坐在对面的安迪没理他。
程一拿起一旁装满柠檬水的水杯灌了一口，布丁很好吃，但有点过于甜腻了。
虽然那次古典风格的想法是程一自己想出来的，但是那只demo的成功改编——说实在的，离不开千影的帮助。
程一做音乐始于半路出家，虽然自己也自学了一些乐理知识，了解过一些古典音乐流派及一些代表作，但对于能够独立地做出古典风格的改编来说，这些知识显然是是不够的，因此他对于自己针对这一风格改编出来的作品不太满意，总觉得差些什么。但对于著名音乐学院指挥系出身的千影来说，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所以在请教过千影之后，这只demo才有如今的模样。
“怎样？考虑的如何？这次主要是想知道你的合作意愿，至于有关的具体事宜，之后我会找个时间再详谈。当然，到时的人也不会只有我们俩了。如果你同意了，这次的饭我请了。”
程一觉得安迪很重视这次的机会，至少他的语气显得很急切，也没有去回怼他的玩笑。
“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让我的乐队参与到片尾曲的制作和演唱中。”
思忖片刻，程一提出他的要求。
“这并不过分，实话跟你说吧，在那只demo的制作过程中，我队友提供的修改意见至关重要。”他紧接着又加了一句。
沉默片刻，安迪说话了。
“我会跟他们说的。”这是他的回答。
安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他的双眼了无神采，至少在程一眼中是这样的。
“我知道了，那，你请吃饭这应该还算数吧？”程一问他。
有一会儿，安迪才反应过来。
“那肯定算的，不过…你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对吗，这是肯定的吗？”
安迪勉强在脸上撑起一个微笑，定定地看着他。
一顿饭下来，安迪除了一些沙拉，基本没吃什么，在程一眼中，他的憔悴几乎掩饰不住。
“…会的，至少看在音乐的份上。”程一用嘴角翘起一个安慰性质的弧。
一餐之后，程一站在餐厅门口。午间尖锐的阳光透过他的眼镜，刺进他的眼中，但他没有低头。
…
在北半球的冬天早晨，太阳总是懒惰的，七八点的天空被层云占领，灰蒙蒙的。
隋易青正在这样一片天空下行走。
下了晚班的她异常疲惫，仿佛一只游魂，但飘回去公寓的脚步没有丝毫慢下去的的意思。
「今天的工作量真是拉满了。」
她贴着街边的规划线走，脑子已经沉重的不行，回复信息的手却丝毫没停。
【亲你看改成这样合适吗（笑脸）（鲜花）】
隋易青将深夜肝出的大纲发到与单主的聊天界面上。
没过一会，聊天框上方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没错，她现在正在用微信和远在大洋彼岸的单主联系。
【大大好快！稍等，我看一下哈（眼睛）】
「真就不睡觉啊。」
看到这条消息的同时，隋易青心里腹诽着，回了一个表示“收到”的表情包。
憨态可掬的悟空从背后掏出一个OK，还有一个小wink。
对方没有回复。
她切到另一个购物界面，开始浏览起自己购物车里收藏的各色书籍。
「…只要做好这一单。」
盯着图片，她已经能想象抚摸书籍封面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了。
隋易青正在遐想中，微信的聊天信息从界面上方弹出来，遮住商家的展示图。
她点开信息，看到对方的信息翻了个白眼，点进键盘打起字来。
【好的收到，我明天赶出新的一版。】
【大大辛苦了，就是能不能…】
对方收到信息瞬间回复，跟着一个态度亲和让人难以拒绝的表情包。
「真讨厌！这么赶干什么。」
隋易青心里已经骂了起来，手上编辑信息的动作没停。
【亲，明天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微笑）x2，不是全职呢（微笑）x2】
这次没有鲜花。
「想要加快速度就加钱，天天就想着白嫖。。什么东西值得什么价这么浅显的道理还不懂。。」
如果是前两年的她早就开骂了。
【大大辛苦了，是我有点急了，期待作品。】
隋易青打开公寓门锁，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
她顺手关上门，掏出手机点开屏幕看到这条滑跪信息。
「。」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老娘饿了，等了你好久。”
隋易青关上手机并塞进牛仔裤口袋里，抬头就看见安娜窝在沙发上，一双眼盯着她，比她更像一只怨灵。
“等我放个东西。”
隋易青刻意忽视面前这个小烦人精，跑进自己的房间将书包和笔记本扔在床边的空地上又匆匆跑到厨房开始糊弄早餐。
她将前段时间包好冻在急冻层的饺子取出来放到一旁的盘子里，估计了两人份的量。又从架子上取下煎锅开始热锅…
过了20分钟，她将厨房收拾干净，端着两盘煎饺放在桌上，拉开附近的凳子。
安娜早就转移阵地，坐在餐桌的另一边，迫不及待地将其中一个盘子划拉过去开吃。
隋易青又折回去拿了双筷子方才坐下，将饺子往嘴里送的时候顺便打量了一下舍友。
「这人肯定昨天又没吃晚饭并且通宵直播了。」
她三两下解决一个饺子，得出结论。
安娜是一个只粉主播，入主播这行可以说是爱好使然，不过人心肠不坏（廉价的房租显然拉低了隋易青的容忍度）。现在她们住的这栋公寓是安娜姑妈的房产，借给安娜住顺便让她打理房屋。安娜不会也不喜欢打理姑妈房子里的这些东西，便起了个心思将房屋以一个诱人的价格挂上租房网站，引来了隋易青这个勤恳的小蜜蜂。
安娜在将饺子往嘴里塞的时候也不忘聊天，另一只闲着的手在躺在桌面上的手机打字，手速飞快。
隋易青不用瞄都知道她是在与她的粉丝们调情，转而去想自己的事情。
前几天她想重开新文来着，吃完饺子正好可以理一下思路。
忙活了一会，又正往肚子里填了一人份的玉米煎饺，隋易青现在还不是很困。
此刻她任由自己回想当初晚上见到的那个小卷毛，嘴角上扬。
这一切被恰好抬头的安娜看在眼里。
隋易青先一步扫完盘子里的饺子，站起来走进厨房将油兮兮的盘子放在水槽一旁再走出来。
“老规矩哦。”
经过餐桌时，她提醒安娜。
安娜关掉手机，抬头盯着她挑了挑眉，神情揶揄。
作为一个只粉主播，她对情场的事了如指掌。
“米歇尔，你刚刚想的那个人是谁？”
“没有谁，记得洗碗。”
隋易青干巴巴地回答，耳根通红，落荒而逃。
「她肯定是误会了，肯定是！我只是在构思灵感而已！」
回到自己那片小天地，她关上门，将扔在地上的电脑包拿起来放在书桌上，然后收拾衣服去洗手间洗了个澡。
换了一身睡衣，隋易青拉开凳子坐下，从包里拿出电脑。
打开电脑，本来她想继续忙早上那一单，鼠标刚划到文件上想点开来着，手又停下来，转而点开前几天新建的文件夹，打开其中一个word文档。
「就不惯着白嫖党。」
她之前针对主角的人设简要写了些想法，不过很零碎——都是一些词语，堆叠在页面里。
属实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隋易青在前期的准备中就喜欢这么干，给各个角色、事件贴上专属的标签，再逐步把它们串起来，从点到面，逐步清晰。
这次她打算写男主视角，一个她以前从未尝试过的角度。
隋易青已经想好了男主的大致人设，“卷毛”是她第一个确认好的标签，毕竟那个人就有一头漂亮的卷发。
其次，她希望他有一双陌生人看不见的猫耳，能够自主在人类和猫咪两个形态进行转换。
确定下来的暂时就这两个。
「写什么情节好呢？要不还是从保安三问开始吧。」
隋易青在页面下打下这三问：
他是谁？他从哪里来？又从哪里去？
她盯着这三个问题看了许久，托着腮，任由脑内的思绪发散。
时代？一个相对现代的背景怎样？每个人都有特殊的能力吗？还是说只是极少数的群体呢？伙伴们呢？除了上面两点在人设上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的吗？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好呢？…
想着想着，那张遮得严严实实的脸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噢对了！」
隋易青在众多词语后面又加上“琥珀色”这个词。
她想到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
「真漂亮啊。」
隋易青在心里无声地赞叹着，又想到了一些东西，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她在桌前坐了挺久，经过一番思考，长期熬夜的头痛卷土重来，睡意也趁机上涌。
「起码比之前推进了一点。」
隋易青盯着没增加多少的页面想了想，还是盖上电脑插上电线，躺在床上把自己窝进被子里，闭上了双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