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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扮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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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池珩朝商悯容脑门弹了一下。
“谁?”商悯容捂着脑袋噌一声坐起来。
池珩抱臂,居高临下道:“收拾好自己,和我走。”
“去哪?”
“下山。”
商悯容满脸狐疑,池珩既然要下山,想必是要降妖除魔,这种事他又帮不上忙,带他去有什么用?
池珩看出他心中所想,直白道:“怕你把同门揍死。”
“那说明他活该。”商悯容小声嘟囔。
皓曦派往东有龙脊隘,因其城靠守要道,山脉连绵似龙脊故而得名。
过去商悯容流浪四方,去过的地方无论上富庶之地还是穷乡僻壤,想的都说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偷些吃的解决温饱,要么就是如何趁人不备抢走钱袋,从来没注意过风景如何。
现下他跟在池珩身边,终于能有闲心好好观赏。这龙脊隘虽然谈不上贫瘠,但也算不得繁华,只是座平平无奇的小城罢了。
饶是如此,商悯容仍是看得乐此不疲,连酒家挂的酒旗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冷不丁和一个男人视线相撞,他又竖起一身的刺怒视那人。瞪走男人以后又来了一个含羞带怯的女人,她帕子掩住下半张脸,一步三回头。
商悯容一向在意他人眼光,他以为自己临走前哪里没整理好,低头来回看了几下没发现丝毫不妥。
很快他就注意到,几乎路人的目光都看向这里,羞涩的、贪婪的、敬畏的、痴迷的……
有人看得明目张胆,他顺着那人的视线转向池珩,心里不屑轻嗤,又是一群肤浅至极的人。
池珩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带商悯容走到一间客栈内。皓曦弟子已经提前安排好房间,看见池珩过来,老板满脸堆笑迎接。
“带路。”
“好嘞!”老板忙献殷勤,“您二位这边请。”
商悯容对这山羊胡的过分热情十分无措,身体贴着池珩,和他们一起上了二楼左数第三个雅间。
“我有事交给你办。”待老板出去时合上门,池珩靠窗俯视喧嚣街景,“你出去散播消息,说这间房里有个天仙一样的姑娘。”
商悯容怔然:“……什么?”
池珩冷淡道:“别废话。”
商悯容飞似的跑下楼,路上不慎撞到了路人。
“哪个不长眼的兔崽子!”路人吹胡子瞪眼指着商悯容跑远的背影骂。
“臭老头,小爷我今天看见了绝世美女,不和你计较!”
商悯容边跑边转过身,双手圈在嘴边大声嚷嚷。
“……”池珩目送他远去的身影越来越小,合上木窗。
深夜,一道矫健黑影从客栈窗户一跃上至二楼,蹲立于围栏,眼前雅间窗户大开,黑影倏地扒窗跳进去,落地变作魁梧男子。
房内只燃了一盏烛火,映着屏风里的绰约身影,翩然似春风杨柳枝,褪衣恰如雪莲一瓣瓣绽开,男妖顿时意乱神迷,心神荡漾起来。
女子注意到异样,警惕道:“是谁?”
听声音似乎是染了风寒,比起一般女子略显低沉。
“都在传此地有美人,真是诚不欺我。”
男妖挥臂掀开屏风,有玉雪美人惊措回头,乌发如檀散在背后,玄色袖衫搭在肘间,露出雪白里衣。
女子慌张要走,却被男妖一把从后抱住不放,“别跑啊美人。”他拍了拍女子的脸,嘿嘿笑道,“爷疼你。”
“登徒子。”女子羞愤难当推了他一下,男妖纹丝未动,反而攥住她的手放在鼻下嗅闻,神色痴迷。
这女子是贞烈性子,在他怀里激烈挣扎,他权当调情把人抱得更紧,不忘捏一把美人腰。
“混蛋!”女子气急踩他一脚,趁他吃痛松手之际扇他一耳光,拉上衣服道,“我已有夫君,岂容你这好色之徒羞辱?”
“哼,你丈夫算什么?”男妖隔空碎开一盏茶杯,猛地揽住她的腰,“你若是不想你夫君像这杯子一样,就乖乖从了爷。”
他神色猥琐,手指在女子脸上乱蹭。
女子掩袖遮脸,哀哀低声:“我夫君明早就连来,望壮士莫要叫他察觉。”
男妖双腿忽软,心都要被她撩拨得化开,还有什么话不能答应她,忙不迭连连应是,双手把她打横抱起向床榻走。
“好看么?”女子被他平放在床上细声细气开口。
男妖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痴痴道:“美……太美了?”
“还有更美的,壮士要看吗?”女子幽幽询问,双手揽住男妖脖颈仰头凑近。
男妖没想到刚才还宁死不从的美人这会儿如此主动温顺,迫不及待要行正事,没成想突然间天旋地转,两人颠倒了位置。
“美人你也真是的。”他粗犷的脸上竟一片羞涩,“原来喜欢这么辣的花样。”
美人冷冷盯着他,幽森一笑。
“啊——”
屋内骤亮,一阵叫人不忍听闻的嚎叫传到门外,商悯容捂住耳朵破门而入。
他先看到的是脚下被五花大绑满脸青紫的五尺猴子,或者说猴妖。
这妖精已经修炼成人,穿着布衣草鞋,不过实在是身量矮小,浑身猴毛,始终算不得人。
不远处还有人影,他抬眼瞧去,蓦地一滞,从脖子烧红到头顶,仓惶转身捂眼。
“失……失礼了,这位姐姐,我……我我我不是有意冒犯,我这就……这就走。”
他结结巴巴好不容易说完一串话,刚抬起脚,就听见身后那位双腿微叉身体前倾扬鞭,作风颇为……不拘的美人姐姐冷冷出声。
“笨蛋。”
“……”这声音分外熟悉。
商悯容瞪大眼睛转身,指着美人姐姐不敢置信道:“你……你一个大男人扮什么女人?”
池珩阴森森盯着他,威胁道:“你若是敢宣扬出去就等死吧——接着。”
商悯容稳稳接住鞭柄,不明所以,池珩衣衫不整,抬脚往屏风那边走。
“那妖精若是再敢不安分就甩他鞭子。”
猴妖呜哇乱叫,身体蛆一样扭来扭去,嘴里还在往外吐脏字,商悯容觉得有趣,扬了扬鞭子。
“别、爷爷您行行好,饶我一命吧!”那猴妖见状立马变脸,尖细的嗓音让商悯容想起道听途说来的皇帝身边的太监。
商悯容人借鞭势,抬起下巴问:“还骂吗?”
“不骂了,不骂了。”猴妖能屈能伸,哭丧起脸认亲,“爷爷您可怜可怜乖孙,把绳子给孙子我解开吧。”
“哼。”商悯容路上听池珩讲了这妖精的孽行,闻言朝地上狠狠甩鞭,“做你的春秋大梦!”
换好衣服的池珩凑巧撞见这幕,靠着屏风欣赏了会儿商悯容狐假虎威的气势,道:“你过来。”
商悯容最不喜欢他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哼道:“我偏不。”
池珩不欲和他废话,径自走过去挡在他和猴妖中间,商悯容心中奇怪,还没迈开腿,只见金光一闪,血溅门窗,猴妖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
商悯容跑过去,只见猴妖那作孽的位置血淋淋,他身上的麻绳也断了,捂着那空荡荡的部位打滚痛呼。
池珩早给客栈贴了符咒,不怕其他人听见动静,坐在椅上斟一盏茶慢悠悠吹了口气。
“害怕就过来,还看什么。”
商悯容看上去是真的被吓傻了,站在那里不动,池珩饮茶的功夫一直注视着他。
猴妖疼得晕过去,商悯容袖中银光一闪。
池珩弹指,商悯容手中匕首啪嗒掉在地上滑到角落。
“你胆子倒是大。”池珩紧紧蹙眉,谁能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见到妖怪不仅不怕,还敢动手要杀它。
“为什么不杀他?”商悯容青涩的脸庞在烛光里晦明难辨,“他祸害了那么多的姑娘。”
池珩捡起地上匕首,指腹划过匕身,道:“猴妖虽好色,但并未造杀业,我没有权利杀他。”
“他没有直接杀人,但是那些被他祸害过的无辜姑娘又有多少自寻短见?还有多少一生逃不开梦魇?她们的家人又怎么办?”
商悯容愤然要去夺匕首,尚未碰到池珩一片衣角,岿然不动的池剑使就已经伸指点上他的穴。
“伪君子!”他全身动不了,只能凶巴巴骂人。
“你再骂,”池珩看向大开的窗户,“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有种就……”
商悯容气势汹汹的话堵在喉咙里,想起第一天被池珩从天上扔下来,顿时哑火。
他的确很有种。
“反正,这只妖就该死!”商悯容大声道,“他害了那么多姑娘,光把他阉了算什么?姓池的你枉为修士!”
“你叫我什么?”池珩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目光阴寒,“你也是这样叫你母亲的?”
“我娘是我娘,你是你。”商悯容硬声硬气,“我娘才不会把我从天上扔下来,不会看不起我,更不会像你一样虚伪!”
他气急了口不择言,池珩也不是什么温柔脾气,脸色越发铁青,轻轻嗤笑:“骂得好。”
夜色袭人,安静大街上少年惊怒的声音在半空飘荡。
商悯容的穴道已经解了,被池珩拎到窗外,双手攥紧他的手腕,双脚悬空扑腾。
“你混蛋!你仗势欺人!你不要脸!”他越骂越过分,池珩手劲微松。
“你!”
商悯容大惊失色,手腕攥得更紧。
“无礼粗蛮。”池珩冷冷贬低。
商悯容抠紧他的手腕,表情怨毒,目光如蛇。
“我是无礼粗蛮,如何?”
夜风阵阵,商悯容的头发被吹得扬过眉梢,“我抢过别人的钱,偷过别人的东西,也差点打死过人。我比不过你和褚越溪,你们高贵、仁爱、聪慧、有大义、讲风度!”
“我不在乎这些虚的,什么能让我活下来我就学什么。要是讲礼能让我活,我现在一定比你们所有人彬彬有礼。”
池珩手上的力气渐渐松懈,商悯容以为他是要把自己从二楼扔下,却被一把提上来。
“去床上睡吧。”池珩背过身走向猴妖,“剩下的事你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