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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受伤 ...

  •   商悯容给了那可怜人一大笔钱让他回家去。没说钱是哪里来的,也没说骗他的人下场如何。

      回去之后薄夜席卷,他踩着流光归来,等候许久的弟子抓住他的手急哧哧道:“商师弟,你可是让我好等!”

      商悯容不动声色抽出手腕,笑道:“怎么了?”

      “师尊在后山等你。”弟子推了他一把,好心提醒,“你快过去,别让他等急了。”

      皓曦后山的玉兰林,终年的夜笼着一层薄雾,连月光照进来,都显得格外清冷。

      白瓣月下含光,花香冷幽,林下剑鸣愈发孤绝。

      商悯容的剑一如他这个人。

      冷、快、绝、狠,一招一式带着不近人情的锋利。

      与他切磋的是池珩的记名弟子之一,姓程单名逢,此人出身平平无奇,名字平平无奇,天赋平平无奇,性格平平无奇,长相平平无奇,总之什么都平平无奇。

      唯独能吃苦肯钻研,比谁都能忍耐,池珩大抵也看中他这些,对他更为看重。

      在商悯容刚到皓曦的那一年就听说了池珩要正式收他为真传弟子的风声,不过后来就随着剿魔不了了之。

      如今池珩回来了,想必离程逢成为真传也不远了。

      商悯容眼底一沉,出手不由更狠。

      两柄剑在空中交错碰撞,迸出几点星火,快得只余残影。

      池珩负手立于林中一株玉兰树之下,袍角被夜风轻轻拂动,整个人仿佛融进了这片清冷的月色与花影里。

      他的目光从程逢慢慢落在商悯容身上,沉静得如同古井深潭,映着剑光,不起丝毫波澜。

      商悯容能感觉到那目光,像无形的丝线缠绕住他全身,让他心头发紧。

      剑招带上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近乎焦躁的狠厉,迫切地想要证明他比程逢这个庸人更快、更准!

      然而急躁之下,反而易露破绽,叫程逢看准了时机。

      程逢的剑尖擦过商悯容左臂衣袖,留下一道浅浅血痕,两人身形骤分。

      商悯容落地站定,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渗出的血珠,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这微小的失误暴露在池珩眼中,一阵难堪的灼红爬上耳根。

      程逢收剑,微微颔首道:“师弟,承让。”

      商悯容朝他回以一笑,抱拳道:“多谢师兄指教。”

      池珩走了过来,鞋底轻轻踩在铺满花瓣的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商悯容的脊背瞬间绷直,手指握紧剑柄。

      若是池珩敢借题发挥,他就……

      “剑意太沉。”池珩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喜怒,“你的心不静。”

      商悯容垂着眼,朦胧夜色掩住神情,低声道:“明白了。”

      池珩转头对程逢点头:“不错。”

      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他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从池珩这里得到的都是不满和贬低,要么就是他高高在上的鄙夷。

      而程逢之流,却能轻易得到一两句褒奖!

      商悯容死死咬住下唇,压抑许久的怨愤夹杂说不出的委屈在胸口翻涌。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

      商悯容浑身一僵,呼吸瞬间停滞。

      池珩的指尖沾着夜露的凉意,极其自然地拂过他破开的衣袖,轻轻按在了那道细小的血痕上。

      商悯容心跳不受控制起来,池珩的动作很轻,微微凉意透过衣料,直直刺入他的心底,激起一阵剧烈的、难以言喻的战栗。

      太近了。

      他又闻到了池珩身上那股独特的、冷幽似玉兰又含着清冽气息的香。

      剑修指间常覆着多年练剑留下的薄茧,池珩的双手却像是娇养出来的名门公子的手,修长柔软,挑不出丝毫缺陷。

      商悯容微微抬起头,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月光下投出小片阴影。

      风吹玉兰的幽香,程逢离去的脚步声,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池珩指尖的冰凉,还有商悯容难以自控的心跳。

      “没事,小伤。”池珩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感,但那只手,却没有立刻移开。

      商悯容的指尖在袖中死死掐进掌心,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告诉自己不要怪罪程逢吗?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是仅仅因为一条微不足道的小伤就睚眦必报的恶人吗?

      还是说……单纯只是关心,只对他才有的、一丝丝的不同?

      这两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隐秘深刻的渴求。

      池珩的手指很快离开,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的帕子,商悯容伸出手,池珩却没有递给他,而是轻轻按在他伤口上。

      冰凉的丝绢残留着池珩指尖的微凉,和他身上那股冷香。

      商悯容僵硬地抬起手,按住那块帕子,帕子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满心都是上面属于池珩的气息与他的血纠缠在一起,彼此交融。

      池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不见底,像要穿透他,将他里里外外摸个透彻。

      商悯容平静地迎上那道目光。

      池珩的眼睛依旧是映着月色的寒潭,平静无波。

      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和拂去剑身微尘一样不值一提。

      “明日,演武场加练。”池珩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幽深的□□之中。

      商悯容独自一人立在幽月暗香下。

      他的眼神又落回手臂的帕子上,五指用力,恨不得将丝绢揉碎。

      □□深处,池珩消失的方向一片黑暗。

      那里藏着池珩经年的缄默,牵扯着商悯容心中那一团混乱不清的、夹杂苦痛与悲哀的情丝。

      前面有一处闷响打乱商悯容的思绪,像极了重物轰然倒地的声音,商悯容心中奇怪,指尖挑起微弱灵光,放轻脚步过去查看。

      幽暗之中的那抹光依稀可以看见落在地面的衣袍,发丝挡住了大半侧脸,发下的肤色雪似的白,发梢掠过指节。

      商悯容愣了下,缓缓蹲下,指尖灵光亮了许多,慢慢靠近池珩的脸。

      他伸出手,碰向池珩的眼睫,又滑向眼角,慢慢落到下巴。

      指甲不小心碰到了唇瓣,他滞了下,如梦初醒般发觉池珩的唇色近乎褪尽,眉毛紧紧蹙着,面色痛苦。

      来不及作他想,商悯容已经抱起了池珩往汀花水树赶。

      程逢站在池珩屋前,手里捧着剑低头深思,他原本有问题要等师尊解惑,听到匆匆不似师尊寻常的脚步抬起头,眼前景象却让他怔在当场。

      “发什么呆?!”商悯容踹开房门,低吼道,“快去请林长老。”

      林长老是仙门中赫赫有名的医修,也是皓曦派八位大长老之一,程逢回过神快步去请他过来。

      商悯容把池珩放在榻上,待点起蜡烛才发现,池珩整张脸惨白,额头沁出冷汗。

      他从来没有把池珩和“受伤”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即使是五年前在边荒池珩昏倒的那夜,他也只是觉得他只是睡了一觉。

      毕竟池珩很厉害,称得上无所不能。

      他安静蹲在榻边,上半身不自觉前倾,池珩轻弱的呼吸洒在他脸上。

      商悯容的手臂抬起又放下,又抬起……

      纠结之中,程逢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师弟,林长老来了!”

      商悯容抿了抿唇,起身行礼。

      林长老朝他点了点头,抬手点在池珩眉心,不消片刻道:“心肺俱损,心头缠着一丝煞气,应是魔修所伤。”

      “听说最后是师尊力挽狂澜,仙门才能全身而退。”程逢沉声,“难道就是那时所伤?”

      “回来了也不找我疗伤,非要自己受着。”林长老身为医者,对他此等行径深恶痛绝,重重哼了一声,“活该。”

      程逢忧心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林长老盯着池珩看了一会儿,面色冷静。

      “我现在回去为他炼丹需要三日。”林长老收手,“这三天你们去找个修为尚可的人为他输入灵力,免得出现差池。”

      这简单,若是连皓曦都找不到高手,仙门干脆就不用立世了。

      程逢应声,待他送林长老出门后,商悯容体贴道:“师兄,夜路不好走,你快回去休息吧。”

      “可……”他不放心地望向榻上昏迷不醒的池珩。

      商悯容不动声色上前站在程逢面前,温声道:“我就住在……”他顿了顿,“舅舅旁边,照顾他方便许多。师兄你若是在这里,舅舅一醒就知道你肯定不眠不休在这里照料他,定会大发雷霆。”

      程逢的表情有些松动,商悯容低眉轻叹:“若是他一气之下加重了伤势,这该怎么办?”

      老实人果然被说得脸色骤变,愧疚道:“是我思虑不周,那就辛苦师弟了。”

      商悯容含笑应下,程逢前脚跨出门槛,他立马垮下脸,啧了一声嗤笑:“不过记名弟子。”

      接着,脸色复杂些许,低头望向池珩,眼神晦暗。

      “舅舅。”他撩开池珩散在眼角的碎发,附耳低语,“你的《太初剑诀》,我都学到第二境界了。你竟然才回来,还没有赢。”

      他抚过剑架上的皓曦神剑,剑鞘的冷冽寒光因剑主受伤有些暗淡。

      他无声道:“你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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