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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我为鱼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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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讪讪地转了个身,认命地走在前面带路。
“仙子你叫啥名啊?”安静了一会儿,少年又开口说话了。
“严愈。”炎玉拍拍飞廉,让她先回乾坤袋休息。
毕竟他们二人都还未结丹,无法御剑而行,带着飞廉反而有些不便。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少年问。
“没兴趣。”炎玉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冷淡。
少年却突然停了下来,极其刻意地凹了一个自认为很是风流倜傥的姿势——右脚尖点地,头微往右侧低,并拿他刀削般的下颌对准了炎玉。
炎玉:……
“我名孟凡,虽然名字里有个凡字,但我孟某人生来就不凡,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天下人都会知道我孟凡之名!傲视群雄!问鼎修真界!”
不,你不会,你只会成为渡厄的娇夫。
炎玉转回了眼,扯了扯绳子,他那精心摆好的姿势就变了形。
孟凡弓着身子往前踉跄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只是他一站好就又摆上了那个姿势。
大有一种炎玉不给予他想要的热烈回应,他就会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不走了的意思在。
炎玉嘴角抽抽,红绳一端变长,“啪”地一声抽在少年背上。
“快走。”炎玉不耐烦地催促道。
孟凡跳脚了,嚷嚷道:“我去!仙子你怎么打人啊,脾气这么暴,小心以后没人要哟。”
炎玉一点犹豫都不带地又是一鞭。
孟凡疼得呲牙咧嘴,讨饶道:“我要我要!行了吧!”
炎玉眼里闪过一弯电弧,她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如寒冬腊月湿冷的风:
“再胡言,拔了你的舌头。”
孟凡知道这位暴躁的仙子大概不是在恐吓他,憋了一路都没讲话。
这不免让他胡思乱想了起来。
去往目标地的时候,他发现南华的其他弟子都紧紧跟着他,于是他选择降落在了小禅山。
他们果然也跟上来了,然后抢走了南华圣令。
“老实点,别想耍花招。”楚朝晖的头号狗腿子皮四员用南华圣令“啪啪”拍他的脸,警告道。
后面是他的其他同门,要么冷漠,要么嘲讽。
再后面,是他们优雅矜贵的大师兄楚朝晖,双手抱胸。
而他倒在地上,跟肮脏的土和卑贱的草为伍。
想到那日的屈辱与落魄,少年鼻头一酸,紧紧攥着手,就像攥住了他的骄傲与自尊。
他也曾是家乡的骄傲,众星捧月,呼风唤雨。
只是到了仙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孟凡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上戴的珠子。
这珠子叫浑元珠,之所以他能以筑基中期的修为走到今天,浑元珠功不可没。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侮辱?轻慢?他今日所咽下的,来日必将让其百倍,千倍地偿还!
他靠着浑元珠,拿下了不少旁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这次三千界之行自然也不例外——
浑元珠给他指了一条路。
他当时希望那些人能放他一马,陪着笑脸说他发现了一个上古秘境。
当然,他肯定不会将浑元珠指给他的那处宝地让出去,他所透露的,不过是他在降落途中,无意瞥见小禅山的某处紫气充盈。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楚朝晖他们应该已经划完地盘了。
此时他再把这位带过去,免不了要起冲突。
虽说他本来就是有意给他们添堵的,只是怕就怕,自己会被一并收拾了。
他只是想让楚朝晖他们没那么好过,可不是想他的帅脸也被揍一顿啊!
“仙子,”孟凡倒退几步到炎玉身前一点,“如果这块宝地已经归他人了,你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炎玉:“难说。”得看那地方到底值不值得她为此大打出手。
“我是说,你到时候能不能给我解开啊?”他得跑快点,就算他和严仙子一起上也架不住对面十一人啊!
“再说。”
“仙子,你能不能多说几句啊。”
炎玉瞥他一眼,“不能。”
对于不熟的人,她跟对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这人实在是话太多了,还总爱讲些废话。
孟凡:……
两人走过开满花的山谷,恰见旭日东升,云兴霞蔚,棉柔如雪覆大地,红的、粉的、黄的、绿的、蓝的,五色霞光相互晕染,目光所及皆被这梦幻般的光影包裹,云霞共天,五色相合。
“好美……”孟凡看得失神,走近了,想看得更真切些,突然脚下一空,碎石伴随着惊呼声一同滚落悬崖。
“啊——!”
下坠的失重感让孟凡心脏骤停,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突然腕被勒紧了,紧接着,他感到有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啊哈……哈……”孟凡悬在半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声音都在发颤,“还活着……还活着……”
仰头却看见炎玉此刻有些紧绷的神情,孟凡心脏猛地一缩,“你可千万别松手啊!坚持住,仙子!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扬名天下呢……!”
完了完了,她拉不住我,啊啊啊啊,为什么要吃那么多!现在好了吧,要彻底告别这美好的世界了。
冷风刮过炎玉面庞的发梢,此时她的脑海里已经响成一团乱。
她一靠近这里,轮回笔就在预警了。
炎玉扣着少年,定了定神,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上来了。
只是她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弯着腰,直勾勾地盯着翻涌的云海,仿佛要透过那层迷障,看清里面被云层掩藏的真实模样。
孟凡瘫坐在地,咽了口唾沫,刚要说点吉祥话感谢,便听见炎玉的那句“你先离开”。
绑着少年的绳索无声解开,编回炎玉的小辫里,炎玉屏住气机,跳下悬崖。
半空中,一道疾风闪过,飞廉振翅出现在她□□。
炎玉穿过层层云海,一个山水相依的小镇映入眼帘,青瓦白墙的房屋鳞次栉比,市井的喧闹声涌入耳畔。
炎玉落在小镇的街巷之间,打开了三千界的地图。
果然,小镇并未收录进地图册里。
“妮儿打哪来的?”大娘鬓边插着一朵红花,穿着喜庆的红绿色,“多大啦?”
大娘围着炎玉打量,“有相好的吗?没有姨给你介绍介绍。”
炎玉扫她一眼,左手往生轴,右手伸出二指直扣那大娘双目。
透明的灵魂被硬拽出来!
往生轴打开一点缝隙,将这魂魄收入囊中。
大娘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炎玉蹲下来,掐了一下她的皮肉。
这大娘已经死了很久了,却肉身不腐,灵魂不归,按照既定的行为模式机械地作出反应,没有自己的思考和意识。如果不刻意去听心跳和呼吸的话,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与活人无异。
炎玉这厢检查着,上头就有个什么东西在快速往下掉。
“——嘭!”
孟凡屁股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炎玉:“你下来干什么?”
孟凡翻了个面,扶着腰,撅着屁股艰难从地上爬起,“这么高……摔死我得了……”
看她跳得这么果断,还以为很好下来呢!
低头瞥见那大娘,孟凡疑道:“怎么有人躺地上睡觉?”
“屏气。”炎玉不多解释,向后招手,食指与中指微蜷,翠绿的槐树叶凭空飘来,夹到二指之间。
炎玉收回往生轴,召出轮回笔,在槐树叶片上写下一个“囚”字。
槐树叶飞到大娘额头,扩散绿莹莹的光将女人包裹,转瞬间,尸体已消失不见。
炎玉从乾坤袋里随意取了本书,看了下封面就将其摊开了,树叶自动飞入书页之间。
“你、你、你……”孟凡看得目瞪口呆,手指着那本书,结结巴巴地问,“这是什么法术?”
炎玉却没空听他废话,“怎么还不……”
一支离弦之箭破空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炎玉将轮回笔掷出,打偏了那箭,低喝道:“快屏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一伙村民们出现在了小巷尽头,他们人手一件兵器,不是背着箭,就是拿着叉,上面泛着幽幽的紫气。
那紫气,是阴气。
“畜生!还不受死!”一人喝道。
其中的老伯对着炎玉招手,“妮儿过来!别怕,”紧接着,拿叉对准了孟凡,“看大伯们制服这头畜生!”
孟凡:???
畜生?
说的是我吗???
情况不妙,他还是先跑为上。孟凡三五步跃上高墙,但那伙人穷追不舍,一直在他屁股后面,而面对更加熟悉地形和直觉及其敏锐的猎户,他是一点好也没落着,衣服都被划烂了好几处。
在感觉自己快要在这场无休止的追逐战里力竭,突然,他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口鼻,拉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面。
“仙子,是你啊。”看清来人后,孟凡松了口气。
“不想死就屏气。”炎玉警惕地盯着院外。
孟凡乖乖听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但这里也有活人。”
“嗯?”
话音未落,“嘿嘿。”的第三人笑声响起,二人同时回头。
只见一个体态臃肿的男人正站在屋前,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容。
“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是我的朋友吗?”
炎玉随手扔了帕子,微笑:“这是你家吗?可以带我们进去坐坐吗?”
“他是活人?”孟凡小声问道。
“死的,”炎玉目光投向后院的方向,“但这里有活人气息。”
孟凡有些好奇,她怎么对这里的情况这么了解?难道,她是什么妖女?伪装成天宗弟子,故意诱骗人来此?
孟凡正在头脑风暴,而那痴傻男人却突然兴奋地朝着里屋大喊起来,“娘!娘!有人陪宝儿玩了!有人陪宝儿玩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从里面传来,“瞎胡闹什么!”紧接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走了出来,见真有人来,露出笑颜,关切问道:“俺家痴儿没吓到你们吧?”
“怎么会呢?令公子娇憨可爱,热情了点罢了。”炎玉也笑,语气自然,“我与伙伴路过此地,天热口渴,想上门讨杯水喝。”
孟凡眼睛不眨地看着炎玉,原来你会说长句子啊!
妇人招呼两人进了屋,给二人倒了水。
“你们是要去哪里啊?”妇人问。
孟凡低头看向那装茶的碗,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茶水”是绿色的,很绿,还飘着虫卵和枯枝。
炎玉面色不改,“岱山。”
“上山不容易咧,难走得很,快到饭点了,吃了再走吧?”妇人道。
炎玉刚想拒绝,妇人已经朝着里屋大声喊了起来,“汉子,来客人了!”
皮肤黝黑的男人闻声走了出来,看到客人,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呀!我去后院宰只鸡,给你们加个菜!”
孟凡颤了一下,男人刚刚还在拿着叉子叉他。
“不用那么麻烦,大娘去忙吧。我们歇会儿就启程了。”炎玉嘴上应付着,眼睛却瞥向孟凡。
有这小子在,她都不好直接动手了。
「柏奕,你能消除记忆吗?」
「尊上要消除谁的记忆?」
「抹去孟凡刚刚关于那支笔的记忆」
柏奕沉默半晌,「我只会把记忆全弄没」
就在炎玉跟柏奕说话的这会儿,妇人端起碗,热情地递到孟凡面前,“你们咋个不喝?俺家特制的凉茶,败火!”
孟凡抻长了脖子,闭着眼睛不去看,手只敢抵着碗底,“喝喝喝,不用这么客气,放下放下……”
“昨个逮的野鸡,味道好着嘞!”这时,老伯打门前经过,拎着手上的东西晃了晃。
紧接着,乓啷一声响,碗被突然起身的孟凡打碎了。
他头都要炸了!
那哪是鸡,那分明是前几天威胁他的皮四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