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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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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李江斓没再睡着。
倚在窗边,坐看旭日东升,惨淡白光照满身,晒暖风霜浸透的躯壳。她在府中换上赵夫人备下的棉麻衣裙,虽不比华服金贵,胜在柔软舒适,让人紧绷的筋骨松快不少。
她摩挲着裙摆,已想出一个不错的主意。
用过早饭后,李江斓装了几块点心来至别院。最先发现她的是无常,阴恻恻地盯着她不说话,而后铁枭才从房中出来,与她撞个正着。
“铁枭哥,”她扬起脸,小心翼翼说明来意,“今日赵大人送到我那里的点心,我尝过好吃,特意来给你们送一些。”
铁枭受宠若惊,双手接下来:
“多谢殿下。”
李江斓抿着嘴儿笑,做得一副小女儿情态,忸怩道:
“铁枭哥,我在府上闷得很,想去外面走走。可否,请你陪我一起?”
“有意思。”
飞花原本靠在无常怀中为傀儡娃娃梳理头发,听到这里,忍不住出言讥诮:
“难为殿下放着自己的侍女不带,偏来找暗影门的人。”
她今日换了件颜色鲜亮的裙子,云锦裁衣,衬得本就明艳的一张脸格外妩媚。反观李江斓一袭浅素布衣,不施粉黛,如同寻常民间女子般不起眼。
可越是如此,铁枭越是不忍。
比起飞花的跋扈,垂首不语的李江斓实在可怜过了头。
铁枭扫了飞花一眼,未曾出言回击,却当着另外三人的面拉走了李江斓。
白日里的丰都城热闹非凡。
李江斓漫无目的走在市集中,偶尔停在某处摊位前拿起有趣的小玩意儿瞧瞧,脑海中想的却是进城时在马车上看到的那家医馆。
按照记忆,就据此地不远了。
她缘着大路走,嘴上同铁枭搭话闲聊,目光始终瞟向街边的铺子。
终于,医馆悬挂的旗子飘入视线,她迅速环顾四下,看准了路旁的台阶——
“公主!”
李江斓故意踩中裙摆,绊了好大一跤。铁枭想拉住她已来不及,她重重跌在台阶之上,凹凸不平的缺口恰好磕在手臂上,瞬间割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淋漓满袖,她抿唇忍住痛呼,任铁枭搀扶起身,将那道伤展露于对方眼前。
“属下护驾不力,殿下恕罪!”铁枭一眼瞥见那家医馆,急道,“前面有家医馆,属下带公主去包扎。”
“多谢。”
李江斓颔首道谢,一抹不易觉察的狡黠深藏眼底。
她要去医馆,却不能背着暗影门的人去。洛风多疑,便必须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是铁枭眼看她跌倒,亲自带她去看郎中,并非她唆使。
如此,一切皆是意外,洛风怀疑不到她头上。
医馆生意冷清,却是难得的好事。李江斓一步迈过门槛,有意佯咳几声,那倚着药柜昏昏欲睡的老郎中便睡眼惺忪转醒。
不过看到她的伤势时,是彻彻底底吓醒了。
“姑娘,快坐!”
他搬来凳子让李江斓落座,打开药箱就要着手处理伤口,一只手却偏在此时挡开了他刚拿起来的纱布。
是李江斓。
她似乎不大上心自己正在淌血的胳膊,反倒先央求站在一旁的铁枭:
“铁枭哥,男女有别,可否请你在外面等我片刻。”
铁枭瞧着那郎中不似心怀歹意之人,便依言退了出去。
李江斓看准时机,迅速抽出腰间匕首,眨眼间抵在老郎中颈间。而方才伸出去等待医治的手,也及时捂住了对方的嘴。
这把匕首,洛风送的,杀人的本事也是跟洛风学的。
又快又准,对付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足矣。
“别怕,”她压低声音,“接下来按我说的做,点头和摇头回答我的问题。”
郎中战战兢兢点了点头,李江斓放下匕首,皓腕翻转伸到他面前:
“诊脉,看我是否中了毒。”
苍老的手指哆嗦按在她腕际,须臾,老郎中摇了摇头。
没有中毒?!
李江斓微讶。
彼时铁枭与洛风不像在说谎,何况,她已身负血蛊,他们没理由再空口杜撰个毒药来唬她。
除非……
她想起洞穴里的汤泉。
洛风莫名奇妙唤她共沐温泉,期间未有任何逾矩之举,唯有一股寒意从她体内剥离。在那之后,洛风便成了躺在马车上一动不能动的废人。
难道……
“我再问你,你可知,江湖上有用内力逼出剧毒的解法?”
郎中思索少顷,点了点头。
李江斓忙追问:
“那逼毒之人,若是因此行动受限、形同瘫痪,是何原因?”
郎中不敢语言,提起案头毛笔,颤巍巍写下一行字:
“内力不足而强行运功,冲断经脉,会有此象。”
李江斓看清的刹那,只觉心口被震得发麻,从颈后到指尖全凉透了。
洛风居然会为了救她,冲断经脉?
分明他口口声声说,她虽贵为公主,但奚族只看过画像,随便找个人替代亦可蒙混过关。她这条命,不值一提。
可倘使真如此,为何不惜拼上这么大的代价,为她逼毒?
她理不清纷杂混乱的思绪,却很快抽离其中,继续问:
“我体内,可有血蛊?”
郎中眉头紧锁,三指于她腕间游走徘徊数遭,终是摇了摇头。
“没有?!”
郎中提笔又写:
“不知。”
毒已解了,血蛊是未知,那是否代表,她这条命,并非真的捏在暗影门手中……
回去一路,李江斓心乱如麻。
现下洛风伤重,原是她逃跑的好时机。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验出血蛊的虚实。
“铁枭哥。”
她唤了一声,铁枭抚在她肩头的手当即握紧:
“殿下怎么了?伤口疼吗?”
“不是,”她怯怯抬眸,秋瞳含泪,泫然欲泣,任谁见了,都会为之生出恻隐,“我只是有些害怕,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也怕洛门主他……挺不过这一回。”
“殿下安心,”铁枭哄孩子般轻拍她发顶,温言宽慰,“青鹞医术高超,门主有他照料,定无大碍。”
“那就好,”李江斓佯作长舒一口气,“洛门主无恙,想来,我的血蛊便不会发作了。”
她言罢,有意用余光关注着铁枭的神色,看似不经意提起:
“对了铁枭哥,血蛊发作,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