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级别的陛下》鱼嚼梅花

42、疯了

　　赵硙被打得偏下头去，她的鼻梁如瘦山，此时遮下一道深深的影子。
　　李明卿已经哭得气噎了，踉跄退到孟不疆身边，泪珠串映着灯光银亮亮的，争相摔碎在地上。
　　真是个漂亮的废物，信他是土匪领袖不如信母猪上树，孟不疆垂眼看着李明卿，掩住不屑说道：“明卿，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和我说，怎么起凤他们说了两句话你就哭成这样？”
　　李明卿满眼泪光，怨毒地看了谋士徐起凤一眼，又恨上加恨地瞪向赵硙，“少主，我受的委屈太多了，如今连你的属下都来折辱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起凤他们自是不敢的，你倒是说说，他们哪句折辱了你？”孟不疆道。
　　“我被赵硙糟践不算，匪窝里略有名姓的都碰过我，现在你属下偏说我‘受人爱戴’……没意思，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还成日装什么兄友弟恭呢，索性把脸面给你们，让你们踩个够算完。”李明卿泣不成声。
　　孟不疆抬头，扫过桌上众人，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好戏，“你把这话从头说给我听，我替你做主。”
　　李明卿看来是醉到了口无遮拦的地步，平日嫌丢脸替自己避讳的事情，如今也不怕抖搂了，他跪坐在孟不疆面前哭诉：“这群土匪都是混球，把我强掳上山，我要跑，他们就对着我□□一刀砍过去，我如今连个娶妻生子的念想都没法有了……他们都是混球，你当赵硙把我捧成老大是有多宠我吗？谁不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劫了不该劫的货，官府抓过来，他就把我推出去当众矢之的，我替他坐了三年的大牢，如今他在这建功立业……什么狗屁江南侠匪记，他编这样的幌子哄谁？少主我求你，以后有他的地方再别让我来了，也再别让我听见这本书了……”
　　“好，我答应你，以后他们欺负不了你了，”孟不疆说着，伸手把李明卿从地上拉起来，放到身边坐下，“来，喝酒，酒能消愁。”
　　下人又用托盘特端了酒来。
　　李明卿两杯烈酒下肚，果然醉得一塌糊涂，不再哭哭啼啼了，自己歪倒在桌子上哄着自己玩。
　　赵硙此时竟已坐回了位置上，脸上顶着一个渐渐泛红的巴掌印，她却半点不在意似的，目光淡淡地看向李丑。
　　几番闹剧，桌上的人们也劝和得词穷了，何况他们现在还正提着心，怕这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突然暴起发怒。
　　没人敢说话，场上静静的，赵硙就自酌了两杯，又挑了几块点心溜缝，然后看向孟不疆。
　　“今晚还有几出戏？”
　　赵硙问的是孟不疆，却连个称呼都没有，微妙的敌意从两人之间横亘出来。
　　孟不疆冷冷地看向她，不答。
　　这两人，一个是捧出来的威仪，一个是杀出来的煞气，彼此的脾气是撞上了。
　　“要是没有了，我就带人走了。多谢款待。”赵硙倒满酒敬了众人一杯，拎起自己的甲胄，向醉倒的李丑走去。
　　赵硙的每一步在孟不疆眼中都是挑衅，孟不疆眼里搓出火星子来。
　　徐起凤在底下猛拉孟不疆的袖子：忍一忍，这赵硙对老侯爷还是忠的，现在全靠他打仗了，忍一忍。
　　赵硙俯身把一滩烂泥的李明卿掬起来，李明卿的脸一抬，叫众人看见了满面春情，更有两汪春水发痴地乱瞪着，任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原来李明卿后来喝的酒里下了那种药，这也是徐起凤给出的主意。
　　赵硙把人裹进怀里，大步流星地走了，一袭乌丝在他臂弯垂下，摇着，摇着。

　　“立刻赶去赵硙府门，把他们入府的情形如实报回来。”徐起凤速速吩咐属下。这药喝下肚，到入府时应该发作得厉害了，他要看那时李明卿的反应。
　　他真是个奇人，到此时也没放下对李明卿的戒心。
　　忽然地上碎瓷一声响，酒壶摔了个粉碎。
　　“哎少主您怎么了？”手下们忙凑过去。
　　孟不疆脸上的神色是又愤怒又恶心，愤怒是对那个不驯的赵硙，恶心则是对阴柔发媚的李丑。
　　毕竟孟不疆最恶男风。

　　李明卿在赵硙怀里很黏人，甜腻地哼着蹭着，认不清人地乱叫，这状态一直持续到她上了马车。
　　到马车上，李明卿就是李丑了，她把身子一挪，自己在座上坐直了身子，潮红的脸上，神色平静下来。
　　而赵硙坐在旁边，态度竟然看来比李丑还要平静，她靠在车厢壁上，目光平视着摇动的车帐，不看人，也不说话。
　　李丑一时也不知该先说什么了。她觉得她们之间有太多该说的话，这是三年分别后她们的第一次独处。可是看赵硙这样陌生疏远的样子，李丑本能觉得说出来她不会听。
　　怎么就变这么疏远了......
　　李丑有些伤怀地看着赵硙的脸，这张脸和三年前也不同了，瘦了很多，冷了很多，这样凶的一张俊脸，再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过于粉润的嘴唇，过于收窄的下颌......
　　所有的柔美都被杀气盖住了。
　　赵硙来时脸都没洗，脏兮兮的，可还是能看出那个巴掌红印，李丑伸手，想要给她揉一揉。
　　赵硙把脸一偏，躲得很快，“别碰我。”
　　李丑的手愣在空中。
　　岂石对她的敌意，比对刚才席上所有人的都大，李丑意识到这点的同时错愕住了。
　　“岂石......”李丑喃喃地叫她。
　　赵硙全当没听到。
　　“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李丑低声问道。
　　出狱时相见仓促，李丑还来不及细想赵硙的冷淡，如今想来，恐怕是赵硙在生自己的气，气三年前自己把她一掌拍晕，执意下山。
　　而赵硙闻言，发出了一声含义不明的轻笑，而后的沉默令人不安。
　　李丑是真的有些不安了，她真想让从前那个赵硙回来，她伸手又想去碰她。
　　同样，赵硙一下就闪开了，而后定定地看向李丑，那双眼睛是那么漆黑木然，“我是恶心你。”她说。
　　她的声音里好嫌恶啊。
　　李丑愣愣的，身子随着马车摇晃。今晚驾车的还是伍小五，伍小五还是从前那个鬼灵精的样，三年一别，伍小五没变，弥光没变，他们都没变，只有岂石变了。
　　李丑不知道自己此时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总之赵硙一把把她的眼睛捂住，把她的脸扭开，她说：“别再用这副假惺惺的腔调对我。”

　　马车颠簸，李丑坐在位子的一角，赵硙坐在另一角，她们很久没再说话。
　　最后还是李丑开口了，她尽量平静的，把今晚这场鸿门宴的前因后果都讲清，“......他们想看的就是我们这样，我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假老大，实则是你的男宠。只是岂石，你今晚演得有些过了，不该冒犯了孟不疆，明日去和他赔个礼好吗，别让他对你心生忌惮。”
　　赵硙照旧塞耳不理，李丑说完正事，又自顾自说下去，“岂石，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一别三年，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能不能听......”
　　李丑的话在喉咙里堵住，因为赵硙突然倾身压过来，紧攥住她的手，去啃吻她的嘴唇。
　　李丑心下一跳，惊得就如同在席上那次一样，她的手被控住了动弹不得，就猛挣身子去躲她。
　　赵硙冷笑一声，那一声像一把刀子掷下，她坐起身子离开，“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你想亲我是吗？......在席上那次，你也是想亲才亲的我吗？”李丑愣怔半晌，才轻声问向赵硙。
　　“李明卿，你装什么傻，三年前那天晚上的事你忘了？”赵硙靠着另一侧车壁，声音里满是讥讽和敌意。
　　“我没忘，只是现在不是该想那些事的时候，岂石，我不想......”李丑垂头说着。
　　赵硙又一次打断她，双眼像要吞了她一样看向她。
　　“你可别误会，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了，一点，也不。你就带着之前对我的那份假惺惺的爱，继续去假惺惺地爱天下人吧，只是你记住，我再也不帮你了，我再也不是你的朋友了——任何关系，我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去打仗只是因为我愿意打，之后我要去造反你也管不着，从你为了那些村户离开我的时候，我和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和他们从来没有分别是吗？和你想救的那些人都没任何分别是吗？为了救他们，你从前对我红口白牙说的那些话就都作废了，你转身就走了，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吧？李明卿，你真让人恶心，我告诉你，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恨你，我会一辈子地恨你，再也没有一点爱，半点都没有，一个唾沫星都没有，你让我恶心。你继续去成就你的大事吧，和贺弥光一起去，和你的部下们一起去，你爱她们她们也都爱你，我可不爱了，你这样的人让我恶心，你这样的爱也让我恶心，你继续去做你的圣人梦吧！”
　　“只是李明卿你记住，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就像现在这样。”
　　赵硙忽然紧紧缚住李丑，双臂锢住她的浑身，李丑经过了三年牢狱，再没有体力与她抗衡。
　　李丑像只待宰的鱼肉一样困在赵硙怀里。马车停了，她们到赵硙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