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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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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昭的银发缠住祭坛中央的青铜鼎时,三百坛樱桃酿正在地脉中沸腾。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鼎身,鼎内浮出弦玥的虚影——被铁链贯穿的双手正结着往生印。
"阿姐,这次换我替你祭天。"她扯断颈间银铃,铃舌里掉出半枚火雷,正是宋凛偷偷塞进她诃子的军械所秘药。
天机阁的穹顶开始坠落星火,祁阙的弯刀劈开两名死士的喉咙,血溅在他残破的舞娘面纱上:"宋凛!东南角地脉!"
宋凛扛着三坛冻梨膏撞向石柱,罐底引线嗤嗤作响:"将军!这玩意儿比俺家的炮仗带劲!"
祁阿祖的蛇群突然调头噬主,他踩着毒蛇脊背跃上横梁:"三哥,你这姘头比焚魂火还疯!"
弦昭的月痕已蔓延至眼尾,她将最后三颗樱桃核嵌入鼎耳:"苍炎三百代血债——"
鼎身骤然炸裂,气浪掀飞她半幅衣袖,露出的臂膀爬满青铜色裂纹:"——今日尽焚于此!"
祁阙在梁柱倾塌前抓住弦昭手腕,她掌心握着弦玥的半截指骨:"抱紧我腰。"
"你当我是宋凛?"他扯过祁阿祖的孔雀氅裹住两人,金线在火中烧出焦香。
宋凛被气浪掀了个跟头,爬起来时怀里还搂着个青铜鼎腿:"夫人!你要的腌樱桃原料!"
三人冲出火海时,九重楼阁正层层坍落。祁阿祖袖中窜出条小蛇,叼着块鎏金令牌:"三哥,父皇的密旨……"
弦昭突然呕出黑血,月痕褪成死灰:"还剩……多少日?"
"够你酿完三百坛酒。"祁阙将冻梨膏塞进她齿间,"宋凛偷了军马场的蜂蜜。"
五里外的沙丘上,天机阁的余烬把夜空染成胭脂色。宋凛用断刀烤着蛇肉:"将军,俺这舞裙能换军功不?"
弦昭摩挲着阿姐的指骨,忽然嗅到风里的樱桃香——三百里外,弦玥亲手栽的樱桃林正在抽芽。
祁阿祖的金铃靴陷入流沙:"三哥,你猜下一个要塌的是相府,还是皇城?"
夜鸮掠过残月,弦昭腕间的银铃突然齐鸣,她终于看清祁阙颈间莲花纹下的字—— “同归”
天机阁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他们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祁阙和祁阿祖一直带兵修理河岸两边,早出晚归,可弦昭接下来的日子当然是享受,剩下不多的时间她想留下一堆有意义的事情。
就比如,她在和宋凛酿酒。
宋凛把战盔倒扣成酒瓮时,祁阿祖的孔雀氅正盖在粮车上挡沙。
"俺按《行军食谱》第七页改良的!"他得意地往盔里塞发霉的樱桃干,"用马尿发酵,去腥!"
弦昭的银发缠住瓮口,月魄之力冻住浑浊液体:"副将不如先饮三碗,若能活到天明,我便替你刻碑。"
"刻'酿酒宗师宋公之墓'?"祁阙拎着军报掀帘而入,靴底黏着条烤焦的蛇尾,"再加一行'死于相府秘传鹤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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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哨塔传来瓦罐碎裂声。宋凛抱着偷来的蜂蜜坛子窜进马厩,裤腿还粘着守夜兵的鞋印。
"夫人!这蜜掺了沙!"他舀起一勺浑浊金浆,"但俺用盔甲滤了三遍!"
弦昭的指尖凝出冰刃,将蜜浆劈成两半——下半截浮出密密麻麻的虫尸:"你偷的是祁阿祖养的蛊蜜。"
宋凛的脸绿得发亮,抓起马刷狂刷舌头:"九殿下害俺!"
"是你害我的樱桃。"弦昭将毒蜜泼向沙地,蛰伏的蝎群瞬间僵死,"明日拿这个去浇敌营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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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阿祖的金缕帐飘出烤蝎香时,弦昭正对着弦玥的断簪发呆。
“好酒自然该配好菜!”
祁阿祖从他帐中拿出烤羊还有几盘肉,所有士兵围在这里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看着欢乐的场景,祁阙登上了瞭望塔,望着远处的山河,“这里多美,可惜不是我永昌的地界。”
弦昭端着一壶酒踉踉跄跄的前去,其实她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烬月行》第二十四章·烬吻**
**——残酒泼星河,冷刃锁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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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昭的银发缠着半空的酒壶,在瞭望塔的木阶上磕出清响。祁阙的玄色披风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未愈的刀伤——那是为她挡天机阁箭雨时留下的。
"将军看这山河……"她将酒壶倾倒在垛口,琥珀色的液体在沙地上淌成月痕的形状,"像不像被撕碎的《璇玑图》?"
祁阙的刀鞘抵住她后腰:"你醉了。"
"醉的是月亮。"她突然转身,沾着樱桃渍的唇擦过他颈间莲花纹。发间的红绸滑落,缠住他握刀的手腕,"你这里……跳得比战鼓还急。"
祁阙后撤半步,脊背撞上烽火台的青铜钟。钟声嗡鸣惊起夜鸮,弦昭的银发扫过他喉结,带着酒气的指尖点在他心口旧疤:"三年前那箭若再偏三寸,此刻你该在阎罗殿陪我阿姐喝酒……"
"弦昭。"他突然擒住她手腕,月魄之力冻住她指尖酒气,"你只剩四十九日可活。"
沙海尽头的残月裂成两半,她笑着将最后一口酒渡进他唇缝:"够吻你三千遍。"
祁阙的刀柄突然迸出寒光,割断她一缕银发:"清醒些,你当我是相府那些任你摆弄的傀儡?"
断发在风中燃成灰烬,弦昭踉跄着跌坐箭垛,忽然指着沙丘某处吃吃地笑:"将军你看,阿姐在火光里酿酒呢……"
那里只有天机阁的余烬在飘摇,像百年前自焚的圣女最后的舞袖。祁阙实在招架不住她的攻势,便想着要逃离。可是她却不愿,反正也醉了,便将他牢牢的锁在了怀中,贴着他的玄甲,听着他的心跳。
无奈的他只能抱起醉的不像样子的弦昭,回了军帐内。可是醉了酒的她比平时更磨人,她被放在床上,手却牢牢锁着他的脖颈,不撒手。
“松开!”
“嗯~不松!”
祁阙无奈只能跟她一起躺着,总有她睡着的时候,他找时机溜走呗,他时不时的扒开她的手,扒开一根又被缩紧,最后无奈只能躺平。
“祁阙,你是将军!我是将军夫人……嘿嘿,那我是不是可以很威风……不像是从前那般,躲着相府的丫头婆子……”
她小声的嘟囔,却被他听了进去“对,很威风……”
她突然睁开眼,半个身子压上他的身体,“嗯……长得还算帅气……让我看看眼睛……嗯……小了点……鼻子呢……不错……耳朵……”
“够了!”祁阙拉着她的手,他已经痒的不行了,脸通红,气息微喘,定力还有一瞬间就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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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顶漏进的月光如银纱铺满床榻,弦昭的银发在祁阙玄甲上逶迤成河。她指尖勾着他束发的绸带,醉眼映着跳动的烛火:"将军的头发……比相府锦鲤池的水草还滑……"
祁阙无奈地握住她捣乱的手,替她拂开黏在唇边的发丝:"再不松手,明日全军营都要传将军被狐狸精缠上了。"
"狐狸精?"她突然支起身,红绸寝衣滑落肩头,露出浅浅的月牙胎记,"那将军可要小心……"指尖点在他心口,隔着衣料数心跳,"听闻狐妖最爱剜人心肝泡酒呢。"
他看着滑嫩的皮肤时,立马挪开了眼睛。
祁阙的喉结动了动,索性解了外甲垫在她腰后:"剜吧,记得用你酿的樱桃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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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昭的指尖描过他眉骨,醉意让声音浸了蜜:"从前总觉得将军像庙里的修罗像,凶得能止小儿夜啼……"她忽然凑近,鼻尖蹭过他下颌新冒的胡茬,"如今瞧着,倒是比御膳房的桂花糕还甜……"
帐外夜风忽卷,弦昭瑟缩着往他怀里钻。祁阙拉过晾在屏风上的披风裹住她,却被醉鬼当成了新游戏——
"将军看!"她抖开猩红披风罩住两人,"像不像洞房的红盖头?"
烛火在狭小空间里摇曳,祁阙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想起三年前班师回朝时,朱雀街那个躲在姐姐身后偷看他的小姑娘。那时她发间别着芍药,比凯旋门的锦旗还艳烈。
"当年为何替我挡箭?"她突然问。
祁阙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她腕间银铃:"因你抱着药箱冲进箭雨时,笨拙得像宋凛养的旱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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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昭吃吃笑着滚进他臂弯,发间金丝枕划出细响:"将军可知……相府那株百年樱桃树……"她比划着打了个酒嗝,"我把初吻献给它的模样……比此刻憨傻百倍……"
祁阙突然扣住她后颈,在沾着樱桃香的唇上落下轻吻:"这才是初吻。"
帐外巡逻的脚步声惊破旖旎,弦昭的银发不知何时缠上他手指。祁阙一根根掰开,却在最后一根小指被勾住时放任了去。
"睡吧。"他拉过锦被盖住两人,"明日教你酿新酒,用沙枣花替代樱桃。"
弦昭蜷成团缩进他怀里,梦里还嘟囔着:"要埋两坛……等阿姐回来喝……"
月光悄悄爬上案头的空酒壶,映出壶身斑驳的《璇玑图》——某处回文诗被摩挲得发亮,正写着:
**"月魄照归人,春风渡玉门。"**
祁阙的指尖虚虚描着诗句,帐外沙海尽头,第一缕晨光正温柔漫过地平线。
**——故人踏月来,新柳映春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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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前的樱花开得正好,弦昭的银发间别着祁阙新折的桃枝。宋凛扛着"镇北军"大旗挤开人群,旗角扫落的花瓣扑了祁阿祖满身:"九殿下让让!俺要给夫人开道!"
青石路尽头忽有马车辚辚,素纱车帘被春风掀起一角。车中女子皓腕悬着褪色的平安结,正与祁阙腰间那个同款不同色——言紫窥抬眼望来,眸中映着城楼上新挂的凯旋灯。
"祁将军。"她扶着婢女下车,月白裙裾扫过弦昭的战靴,"三年未见,你倒是学会折桃枝哄人了。"
祁阙的手虚扶在弦昭腰后,掌心隔着轻甲传来温热:"言姑娘归京,可是为观礼兵部演武?"
言紫窥从袖中取出鎏金匣,匣面并蒂莲纹已磨得发亮:"物归原主。"她将匣子塞进弦昭怀中,"里头装着祁将军弱冠时写的酸诗,如今该换人收着了。"
弦昭启匣的刹那,几片干枯的海棠花瓣飘出——正是当年言紫窥及笄宴上,祁阙从御花园偷折的那枝。
"当年他说要学霍去病'匈奴未灭不成家'。"言紫窥笑着替弦昭扶正歪斜的桃枝,"如今看来,霍将军怕是没遇着会酿樱桃酒的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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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设在摘星楼,言紫窥执意要坐弦昭身侧。她腕间翡翠镯子磕着酒盏,讲起祁阙少时糗事:"十六岁冬猎,他为追白狐跌进冰窟,裹着我的织金斗篷哆嗦了三日……"
祁阙的耳尖在宫灯下泛红,夹起块炙羊肉堵她的话头:"言夫人近来可还爱听《折柳曲》?"
"如今该叫言娘子了。"她将和离书拍在案上,纸角画着只憨态可掬的狸奴,"托将军夫人的福,如今女子和离也能分得百花巷的宅子。"
弦昭忽将樱桃酿推过去:"百花巷有株百年梨树,开花时酿酒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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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时落起细雨,言紫窥将油纸伞倾向弦昭:"祁将军当年赠我的定亲玉佩,我熔成了两支簪。"她拔下髻间白玉簪插进弦昭发间,"另一支埋在苍炎圣坛东南角,等你凯旋时挖出来。"
祁阙在宫门前接住微醺的弦昭,她攥着白玉簪嘟囔:"难怪你总嫌我雕工差……原是见过更好的。"
"那支簪雕的是塞北残月。"他解下披风裹住两人,"你雕的樱桃枝,比它鲜活千倍。"
夜雨打湿言紫窥留在青砖上的小诗:
**"旧年海棠烬,新岁樱桃香。"**
宋凛抱着酒坛从檐下钻出:"将军!言娘子把九殿下灌醉了,正逼他签百花巷地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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