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真是好妖精》白头鹎

2、你家有点吵

　　闻到飘来的烟草味，白小腰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不出意外，这就是她素未谋面但恨之已久的邻居了。

　　不愧是能让她心心念念这么久的男人，一见面，仇恨度再+1。

　　抽烟、抽烟！肺长脓疱！

　　她后退一步，免得被二手烟沾到，不过鉴于对方还算有眼力见，识趣灭了烟，她看看他脸上轻微的倦容，心底无声一哼——

　　这咋地？跟她一样半夜做贼去了？

　　“你家有点吵……不，是非常吵！”白小腰让开道，指了指背后的门。

　　面对一个明显比自己高大强壮的成年男性，她的不满情绪没有一点点掩饰。

　　该说不说，还得是蜘蛛精姐妹混得好，大手一挥划给她的这套房是高档公寓，一层楼就两户，没有对应权限是上不了对应楼层的——所以绝对不存在她找错人的可能。

　　“不可能，我家没有别人。”席默矢口否认。

　　秉持着化解邻里矛盾的良好态度，他顺势上前，摁上把手，解锁开门。

　　滴，指纹验证通过，施力一推，缝隙拉大，白小腰沿半开的门扇朝里望了眼。

　　噫……这屋子，乱得跟狗窝一样，果然一看就单身。

　　鞋柜倒塌，书籍掉地，到处是杂物，仿佛刚惨遭飓风刮过。甚至在正对门的玄关地毯上，还摆了只脖子戴红领巾的熊猫玩偶，端坐在一片狼藉中央，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这对比，实在有点强烈。

　　一个没忍住，白小腰瞟了旁边人一眼——
　　瞟他的宽肩窄腰、成熟的穿衣风格、挺拔如松的身形，和衬衫下方随抬手动作隐约显露的流畅线条……
　　哟呵，人不可貌相啊。

　　看着有种小说里高干子弟气质，还怪有童心的？

　　——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

　　更直白点，幼稚！

　　白小腰不啻以最大坏心诋毁这扰了她清净的邻居。

　　没料到推门看见这一幕，席默的手停住了，0.01秒后，他迅速把门合上。

　　若无其事转头道：“可能是朋友寄养的宠物太调皮了，我这两天会尽快把它送走……抱歉，打扰到你休息。”

　　他音色沉稳，态度客气，语调颇为诚恳正直，一系列应对挑不出半点错漏。

　　行吧。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下次注意！”白小腰打着哈欠摆摆手，琢磨着自己人生地不熟，还是少跟人结怨好。
　　于是心里嘀咕两句，这事就到此为止。

　　感应灯亮起又暗下，走廊回归这个时间点该有的寂静。

　　白小腰转身走得十分干脆。

　　倒是席默进屋之前，转头看了看这突然多出的女邻居。

　　后者穿着单薄的睡衣，中短发凌乱地支棱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很苍白。因为发型和打扮缘故，正面还是苗条清秀的年轻姑娘，背影瞧上去更像个假小子。
　　不过，除了太瘦，也没有太多值得关注。

　　就是这十月末渐冷的天气，她居然光着脚，从脚跟到纤细的小腿被冻得没有一丝血色。

　　……是有多生气，鞋都忘穿就冲出来找他麻烦了。

　　席默隐约摇摇头，收回视线，推门入内。

　　刚才还在地毯正坐的玩偶已经仰面朝下，呈大字趴着，像一点不想看见他一样。

　　用脚跟关上门，席默站在玄关口，摸出大衣兜里的通讯工具。

　　嘟嘟提示音里，他扫视屋里受灾情况——
　　左边书架倒了洒一地，右边桌布窗帘被撕成一绺一绺，地上沙发上衣服乱糟糟堆着……

　　“宿阳，给你三天时间，赶紧做个新容器送过来。”
　　他一手捏手机，一手捡起了地上的罪魁祸首——佩戴红领巾的熊猫玩具。

　　这个时间点，电话居然也很快接通了。

　　“怎么了？”对面传出清澈的男声，“你不是在忙下溪村的案子？怎么突然催这么急？”

　　席默威胁式掐了掐手里玩偶的脖子，无视其挣扎，头疼道：

　　“扰民了。”

　　*

　　一周后。

　　10月31号，凌晨两点半。

　　西区市医院三楼重症监护室，心电仪装置发出刺耳报警声。

　　闲杂人等被驱散，公安部门赶来封锁了现场。

　　二十分钟后，一队穿特殊制服的执法者赶到。

　　半栋楼被封闭，门里门外警卫森严，确保没有普通人停留。为首的人右手缠着黑色绑带，只露了半截手指在外，走进门后，先拾起死者掉落的手机。

　　屏幕时间定格在2:07。

　　“派了人24小时看守，确认除了医护人员外再别人进出过，暂时不知道手机是他从哪拿到的……”后面肩佩两杠两星的警官不停擦着冷汗。

　　一个原因是这间icu内部磁场很不对劲，气温低得跟太平间有一拼。
　　另一个，则是因为面前的男人。

　　席默拆了手机外壳，平举眼前看了看，口吻稀松平常：“雪松鸢尾香木橼后调，混有洗手池的清洁剂味道，鉴于这款香水留香时间四到五个小时，你们说他最后一次检查后再没出过房间，不出意外，从女性探视者身上偷的……”

　　字句清晰、条理清楚、语速飞快道完这长段话，他看了身后人一眼：“别紧张。我相信不是因为你们办事不利。”

　　好歹是市公安局级别的领导人，被这分不出是不是阴阳怪气的话怼得哑口无言，擦汗的手尬在额头。
　　整间病房鸦雀无声。

　　妖管局掌握情报非比寻常，再结合当地警署之前的排查与数据搜集，下溪村诅咒案很快确定了关键人物——李雪萍。

　　六年前被拐卖到下溪村赵姓人家，三年前逃出村子报警立案，但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不了了之；一年后她又回到了村子，直到半年前确认失踪。

　　虽然没有一个村里人承认，但经她父母确认，李雪萍在赵家过得极其凄惨。

　　找不到怨气痕迹，但在这鹿口市的妖管局分局里，几乎所有人都默默把这一案划为了厉鬼报复。

　　而今天晚上这名死者，黄章，疑似拐卖组织下线一员，直接参与了李雪萍被拐事件，是前天夜里扫黄打非被抓的。
　　当时在酒店找到他时，整个人就已接近精神失常。手机连接电视显示屏，不知道上一刻在播放什么。同一间房里，另外两个女人也重度昏迷。当晚三人就集体进了icu。

　　结果，仅仅过去一天，嫌疑人就在管理局严密监控下死在了医院，死状还相当惨烈狰狞……衣衫不整，表情扭曲，下半身□□，浑身满布鲜血淋漓的抓痕。
　　相当辣眼睛。

　　不过见多识广的席长官表示司空见惯，一眼没看，专注对付碎了半边屏的手机。

　　勘察队员按照指令上去采集数据，其他人站在拉起的警戒线外，忍不住频频偷瞄，揣测死因。

　　一番努力，五分钟过去，席长官重点关注的手机有了反应。

　　扫了两眼记住重点信息后，他将东西丢给同行技术员。

　　“查清楚来源，最好能直接定位到IP地址。”
　　这声音，乍一听平静，细品则隐隐透出咬牙切齿。

　　他知道这次的犯妖不是安分分子，绝对会再作案，但，明知道黄章在被他们密切监控着，明知道她被他们盯上了，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摸过来把人一杀，逃之夭夭，这胆大妄为程度，还是太骇人听闻了。简直藐视现代司法！嚣张！

　　再一次被迫半夜上工的席长官，感受到了深深的挑衅。

　　打头的技术员朱向晚手忙脚乱接住。
　　旁边队友凑上去一看，顿时都露出了惊讶又嫌恶的表情。没忍住瞟了死者一眼，小声吐槽：“这样了还不忘打赏擦边女主播啊……”

　　但见皲裂的光屏里，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不明不雅不和谐的三无小网站。

　　灰暗背景里，点开放大的主播头像是一只卡通骷髅头，ID名称：“骨感美女104”。

　　*

　　东郊，绿野新区二期。

　　7栋16层01室，白小腰刚刚下播。

　　丢开直播工具，顺利完成一桩待办事项，她心情好极了，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两条胳膊带动上半身一拧，乌顺的长发一直垂到臀部，配上她清凉露骨的穿着，堪称世俗印象里最经典标准的妖精模板，美到惊心动魄。

　　关闭设备，她很快坐到化妆台前，拿起剪刀，唰唰几下把齐腰的头发剪到齐脖，丢进垃圾桶。

　　明天得多补补蛋白质了……看着镂空纸篓里大把光泽油亮的秀发，白小腰略感心痛地咕哝。

　　但她必须要学着做饭，不能再老点外卖了，不安全。干完这票，她在妖管局的通缉名单上绝对又前进了几名。

　　不过债多不愁，照这些现代人的效率，要等妖管局找见她不知道猴年马月，那时候她早换下一个地方伸张正义去了，根本没太大压力。

　　不晓得自己已经幸运被某专业缉妖人员盯上了，她神清气爽卸完妆，美滋滋扣了大坨面膜泥坐到床上，一打开个人手机，名为“相亲相爱一家妖”的群聊消息铺天盖地。

　　盘丝洞洞主：【小腰进展咋样啦？不要太心急哦，千万当心管理局@白骨精精】

　　报喜仙人：【需要帮忙喊一声哈，姐妹们最近闲】

　　女王陛下：【十六楼挺高的，不要老爬墙，乖。家电都会用了吧？不会的打视频给我】

　　…………

　　一边在自己的宝贝脸蛋上涂涂抹抹，她一边抽空伸出小拇指在屏幕上戳戳戳，逐条回复。

　　白骨精精：【放心~第一个目标已经顺利解决～@盘丝洞洞主】

　　白骨精精：【目前看来我一个没问题，有事先亲一口mua～@报喜仙人】

　　白骨精精：【报告陛下！客厅会了！卧室会了！卫生间会了！厨房……还有些不会<(ToT)>@女王陛下】

　　消息发出去，暂时没有动静。

　　其他妖精大都习惯了人类社会生活，没她的作息时间这么造孽。

　　没有等回复，她洗洗准备睡了。

　　刚准备起身去卫生间冲干净面膜，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开始还有节奏，后面迅速丧失耐心，催命一般乱迸乱砸。

　　这样没有节奏的噪音，很容易让人心浮气躁，而在这样的深夜，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正常独居女性，更容易带来的，是恐惧。

　　顶着一张敷了泥膜的惨白脸，白小腰走向门口，先从猫眼往外瞄一眼——

　　什么也没看到。

　　声音消失后，声控灯忽闪一下也熄灭了。

　　她握上把手，唰地拉开门。

　　凉风从楼道灌入，幽弱灯光里墙体冷白反光，廊道空空荡荡。

　　依然没人。

　　白小腰莫名其妙，正打算合门，脚踝处传来毛状物扫过的触感，酥酥麻麻的痒。

　　低头一看，一只穿着红马甲的玩具熊瘫在门框边，绒绒的短腿贴到了她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