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理坍缩[ABO]》风露繁

49、48

　　应澜回到宴会时，于羲乔正端着一杯橙汁拉长了脖子四周张望。看见应澜，他高兴地挥挥手，作势就要朝应澜跑来。
　　应澜后背冷汗直冒，连忙朝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让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快步走了过去。
　　“你跑哪里去了？半天找不到你人。”于羲乔嘟囔道。
　　“找我干什么？”应澜问，“钟傲呢？他人又去哪了？”
　　“被他的朋友拉走了。”于羲乔抿了一口橙汁，撅着嘴抱怨，“我不喜欢哥哥那群朋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是小人。”
　　“你也去找你的朋友玩不就好了？”应澜随口道，“你不是也请了一些圈内的朋友来吗？”
　　“……”
　　于羲乔沉默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人群尽头的摄像镜头和闪光灯，嘟囔道：“你怎么这么天真，娱乐圈哪有什么纯粹的朋友？我请的那几个都是我参演的在播剧和待播剧的合作演员，炒炒热度而已。”
　　“哦。”看来与自己工作有关的事，于羲乔倒不像他外貌表现那般傻白甜。
　　“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这不是看到你没人陪着玩嘛……”于羲乔道，“说好了要给你当导游没当成，只能这个时候陪陪你了。Shane那个周扒皮，居然一落地就给我安排工作，还骗我说只是拍几张照，气得我这两天都不想见到他的脸！”
　　宴会区外围传来阵阵欢呼，应澜和于羲乔闻声望去，只见海滩中心被人群层层包围，钟傲正嚣张地踩在一辆沙地越野上，与对面的挑战者互放豪言。围观的都是常年混迹娱乐场所的富家子弟，鼎沸人声中，香槟泡沫肆意飞溅，彩带几乎铺满沙地。这震天动地的狂欢，与草地宴席间衣香鬓影、疏离客套的景象，仿若两个世界。
　　于羲乔看向那处热闹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羡慕，应澜又问他：“真的不去那边看看？”
　　于羲乔猛地摇头，抬手摸摸自己的腹部，有些落寞又带点期待地说：“现在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身体，我要小心点，等他出来再去玩。”
　　应澜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于羲乔的腹部。他的骨骼本就偏小，加之工作性质需要常年保持纤瘦体形，因此尽管胎儿只有三个多月，腹部已经能看见明显的隆起。
　　因为社维局舆情风波的影响，应澜几乎有一个月都在被迫高强度关注网络热点，不可避免地，也时常看到与于羲乔有关的热搜词条。
　　于羲乔与钟傲订婚的消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传开，由于他并未对外公开自己华云集团小少爷的身份，一时间，传他靠身体上位、嫁入豪门的谣言甚嚣尘上。之后，钟氏集团以公司名义发布对造谣者的追责声明，闹剧很快终结，于羲乔至此坐实了钟氏未来少夫人的地位。
　　然而，关于他已怀有身孕一事，各大媒体却心照不宣，一致保持了沉默。
　　“这个孩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应澜问他。
　　“爸爸说要等结婚一年之后再公开。”于羲乔回答他，“因为不想被造谣是意外标记奉子成婚，会对我和公司的形象不利。”
　　应澜对此表示理解。华云集团作为联盟最大的医药企业，其核心产品多与omega抑制剂、alpha阻隔剂等与信息素控制有关的药剂为主。一旦于羲乔婚前生子的消息公开，难免会被有心之士或者竞争对手利用，贬低其所生产产品的质量功效，影响品牌声誉。
　　“钟爷爷和爸爸都想让他分化成alpha，但要是我自己可以选，肯定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omega宝宝。啊，但是omega也不好，发情期太辛苦了，还是不要了，alpha就alpha吧，我会好好教导他，让他变成一个负责任的alpha。”他絮絮叨叨地畅想着孩子的未来，听得应澜有些好笑，给他从服务机器人那里拿了一杯果汁，让他润润嗓子。
　　“他真这么听话让分化成什么就分化成什么，你还需要担心他不负责任？”应澜轻笑一声，但于羲乔却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以一种跃跃欲试、得意洋洋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应澜疑惑地问他。
　　于羲乔神神秘秘地环视周围一圈，拉着应澜走到草地宴席与沙滩分界的无人树下，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你一个机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应澜看他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爸的公司最近攻克了一个超级大难关，他们的医学实验室研发出了一种药物，能够控制二次分化的性别。”
　　“……”应澜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他，一时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羲乔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恶魔，翘着嘴角，弯下眉眼，叉腰看向应澜。
　　“你……是说，人为控制二次分化的性别？”应澜不可置信地向他确认。他就着大树靠坐在草地上，努力地去消化这一震撼性的机密。
　　倘若医学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二次分化性别，那么由此产生的社会不公与差异，是否便会随之荡然无存？二次分化对人类的意义，又是否将被彻底弱化，甚至完全颠覆？
　　这无疑是跨世纪的伟大成就，乍一听说，没有人不为之欣喜欢呼。但应澜竭力压下这份震撼与喜悦，往更深处思索，一股强烈的不安却油然而生。
　　“之前从来没听说过有类似的研究……”应澜艰难地发声，“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真的安全可靠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于羲乔道，“但钟爷爷和爸爸好像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总不可能害我呀。”
　　“不过现在这个项目还是保密状态，获得药剂使用资格的人不多，你不要对外说哦。”于羲乔竖起一根手指，严肃道。
　　“我明白。”应澜点了点头，“回头我也问问舅舅是怎么回事。”
　　“那你不要告诉云戚叔叔这件事是我告诉你的。”
　　“嗯。”
　　身后的沙滩传来阵阵惊呼，于羲乔侧头往那边望去。沙地越野的车轮陷在白沙里，引擎发出呜呜哀鸣，有人在高声嘲笑：“你会不会开啊！不会换人！”
　　高昂刺激的决胜游戏让人腺激素失衡，浓烈的alpha压制信息素袭来，应澜和于羲乔都不适地皱了皱眉。
　　“这里呆着也不舒服，我们还是回酒店吧。”应澜缓过了神，站起身拍拍屁股上沾着的杂草，转身就要和于羲乔离开。
　　而就在这时，从沙滩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同时伴随着越野车轮飞速转动时的噪鸣，两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视线就被一辆飞奔而来的巨大黑影吞没。
　　“小心！”
　　“啊啊啊啊！”
　　嘭地一声巨响，原本在宴席间从容应酬的宾客们都纷纷将视线转向声源处。
　　只见宴席之外，海滩边界，一辆重型沙地越野狠狠地撞在一颗树上，受到剧烈撞击的大树因此横裂开来，哗地轰然倒塌，而倾倒的树干旁，应澜抱着于羲乔的头，两人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沙石烟尘散去，越野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衬衫的男性alpha从车内跌倒在地，瞳孔颤抖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
　　“羲、羲乔！”
　　“澜澜！”
　　两侧的人都沸腾了起来，一股脑地往事发地涌去，那个冒失的肇事者，看到如此阵仗，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大喊一声，失控地释放出大量的压制信息素。
　　受此影响，靠近事发地点，没有佩戴抑制环的数位omega被迫进入发情期，一串连锁反应下来，omega与alpha的信息素如同被意外点燃的火药桶，轰地从原地炸开。
　　一时间，尖叫声、叱责声、救护车鸣声、闪光快门声混作一团，钟傲失神地跪在地上，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于羲乔和应澜，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将谁抱起。
　　江云戚愤怒地冲了过来，对着钟傲的脸就是一拳，钟傲嘴角挂了彩，一声不吭地看着亲属们安排急救车将两人紧急送离，又指挥着酒店工作人员和急救车将所有陷入惊慌状态的人一一拉走。靳明晨冷着脸与几位下属沟通后续安排，几个通讯下去，很快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提了一个金属银箱，递到靳明晨面前。
　　“将它分发给所有因受惊导致信息素异常的人。”他吩咐道，“每人一支。”
　　研究员点了点头，跟着急救车离开了。
　　一场欢宴霎时间变成一场噩梦，夜色渐浓，海滨大酒店灯火通明，人造的辉煌被幽静的深海吞没，海潮起伏，浪花拍打着灰蓝的海岸，只剩落满沙尘的彩带，在海风之下，扬了扬褶皱的边。

　　黎叶琴端坐在陪护椅上，低着头书写教研材料。
　　徐淮景从终端机屏幕挪开视线，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轻声对母亲说：“妈，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黎叶琴抬起头，视线瞥过他的终端显示屏，那是一个聊天界面，此刻没有任何新的消息提醒。
　　她的眉间舒展，将手中的材料搁在膝头，带着笑意问徐淮景：“你在等那个孩子的消息？”
　　“……”徐淮景面有赧色地抿了抿唇。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黎叶琴笑着评价，“和他聊天很舒服。”
　　“嗯。”徐淮景笑了笑，对此表示赞同。
　　黎叶琴将材料收回掌心，缓缓站起，又倾过身去摸了摸徐淮景的头，柔声对他说：“阿景，妈妈希望你可以活得不那么辛苦，你没有背负这些的义务。”
　　徐淮景看着母亲，并不作声。
　　“你可以爱任何人，也值得被爱，这些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和性别而产生任何不同。”
　　“你要学会忘记你的父亲。”
　　医院的夜晚是安静的，仿佛世界都沉入了梦乡。徐淮景拄着拐杖站在窗边，低垂着眼眸去看窗外的风景。
　　今天晚上有风，夜风吹起树梢的落叶，挨着窗沿飘过，他的视线随着那片树叶飞向远处，幢幢楼影背后，天幕泛着微弱的白，有云的影子在黑夜里悄然变幻，时而像鱼，时而像浪，他仿佛听到风的声音，和下午在视频里听到的很像，哗啦啦地，还夹杂着有人戏水时的海浪扑腾声。
　　徐淮景轻笑出了声。
　　这是下意识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声，等他反应过来时，将自己吓了一跳。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正要转身回床时，终端传来了语音通讯。
　　徐淮景打开通讯页，见来电的是钟不落，他有些疑惑，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
　　通讯被接通，对面的声音嘈杂混乱，钟不落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对徐淮景说：“阿景，应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