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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真相 ...

  •   谢十七轻手轻脚地推开寝殿的门,却见江桦早已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

      “王爷这是去哪了?”江桦头也不抬,指尖翻过一页书,“一身酒气。”

      谢十七脱下沾雪的外袍,凑到床边:“去见了个人。”他伸手想探江桦的额头,“你好些了?”

      江桦放下书卷,伸手将他拉近:“王爷身上,除了酒气……”鼻尖轻嗅,“还有股檀香的味道。”

      坏了。

      谢十七心头一跳,正欲解释,却被江桦一把推开。

      “朝中与你相熟的大臣,无人用这等脂粉香。”江桦别过脸,声音冷淡,“这香味倒像是姑娘家用的。王爷既然养了狐狸精,还回来看我这个糟糠之妻做什么。”

      可那紧抿的唇线,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有时不时偷瞄过来的眼神,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哄我啊。

      谢十七忍笑,故意叹了口气:“是啊,那狐狸精生得极好,腰细腿长,还会变戏法。”见江桦背影一僵,他蹭过去将人搂住,“就是脾气大了些,动不动就要喝二十年的陈醋。”

      江桦挣了一下没挣开,冷哼道:“王爷倒是好眼光。”

      “可不是?”谢十七凑到他耳边,“我第一眼见他就想,这么好看的人,定要拐回家当媳妇儿。”

      江桦终于转过头来,却在看清谢十七憋笑的神情后再次变了脸色:“很好笑?”

      谢十七顿时慌了神,连忙摇头如拨浪鼓:“不好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他手忙脚乱地去捧江桦的脸,“我的错我的错,那狐狸精哪有我家世子半分好看?”

      江桦冷着脸拍开他的手:“说说吧,到底是去见谁了。”他眯起眼睛,“用这么腻歪的香料的能是什么正经男人,八成你是被人拍花子了。”

      “啊?”谢十七一时没反应过来,“拍什么?”

      见他不答,江桦更加坐实了心中猜想:“你一个小男孩家自己出门,还不带侍卫,还去喝酒。”他越说越气,苍白的脸上都泛起血色,“好好的一个黄花大王爷,被人给卖了怎么办。??”

      谢十七被他训得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只能连连点头。待到江桦喘气休息,他又狗腿地递上热茶。

      江桦喝了口茶,继续审问:“说,是去见谁了。”

      谢十七忙把殷宁之事一五一十道来,末了还不忘了小声嘀咕:“这哪是狐狸精,分明是只母老虎……”

      “嗯?”

      “我是说……”谢十七立刻堆起笑脸,“世子爷英明神武。”

      谢十七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这关总算是过了。却听江桦慢悠悠地继续道:“你下了朝不回家,去王府晃悠什么?”

      哟。

      完了。

      谢十七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香,决定装死。他低头摆弄着衣角,假装没听见。

      “嗯?”江桦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谢十七后颈一凉,“王爷是觉得我伤得太轻,不值得你回来看一眼?”

      “怎么会!”谢十七立刻抬头,正对上江桦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又蔫了,“我……我就是……”

      他急中生智:“我就是去取点东西!”

      “哦?”江桦挑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冒着风雪去取?”

      谢十七支支吾吾:“就……就是……”

      不能让江桦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北疆盐道之事了。

      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站在府门外不敢进去,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

      江桦看着他这副心虚的样子,心头一软,叹了口气:“过来。”

      谢十七乖乖凑过去,被江桦一把搂住。

      “你又瞒我。”江桦闷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受伤,“这次又是什么事?”

      谢十七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他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算了。”江桦松开手,苦笑道,“我早该知道,这深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不藏心事的。”

      谢十七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不是……”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终究还是开口,“北疆盐道的事,我都知道了。”

      江桦身形一僵,原本温和的眸光冷了下来:“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谢十七深吸一口气,“重要的是,你瞒着我,让我拿将士们的命挥霍。让我在京城当个醉生梦死的废物,是不是?”

      “你懂什么!”江桦猛地挥开他的手,牵动伤口疼得脸色煞白,“胡人虎视眈眈,朝廷克扣粮饷,若不是我……”

      “江子允!”谢十七突然暴喝,“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觉得我受不住真相?”

      “……”江桦平静下来,“凭乔照野是你的亲舅舅。”

      凭乔照野是谢十七的血脉至亲。

      所以谢十七知道真相后,除了在两难中煎熬,别无选择。

      谢十七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指尖微微发抖。他盯着江桦苍白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所以你宁可让我当个傻子……”他声音沙哑,“也不愿让我和你一起扛?”

      江桦闭了闭眼:“十七,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北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不是儿戏。”

      “那我的真心就是儿戏吗?江子允,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我。”谢十七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笑了,“好啊……真好……我谢十七何德何能,值得你们这样费心算计?”

      江桦猛地抬头,却见谢十七已经转身往外走。

      “十七!”

      谢十七在门口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我去书房抄《谏太宗十思疏》。世子好好养伤吧。”

      房门轻轻合上,江桦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他颤抖着从枕下摸出一封密信,那是今早齐歌刚从北疆送来的战报。

      胡人集结二十万大军,不日将南下。

      他缓缓将信纸揉成一团。

      胡人二十万大军南下,代州危矣。宗溪驻守的代州,注定要成为这场战争的垫脚石。无论那人是生是死,都走不出那座孤城了。他活着是谢紊的眼中钉,死了是梅清雪心上永远拔不出的刺。

      梅清雪该怎么办?那个倔强的尚书令,会不会又一次在雪夜里枯等到天明?

      宗启又该如何自处?长公主府的血脉,终究要断在这一代吗?

      还有纳兰梦……

      江桦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

      马上就是新年了。

      这是他和谢十七的第一个新年。他答应过要陪谢十七守岁,要亲手给他包饺子,要带他去城楼看万家灯火。

      难道又要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吗?

      可他别无选择。

      江平远积劳成疾,朝中能挂帅出征的,只剩他江桦一人。

      “真是……可惜啊。”

      江桦苦笑着闭上眼。

      年少时曾在星空下许誓,说要带心上人去北疆看星星。那里星河低垂,仿佛伸手可摘。

      可惜他爱上的人,是永远离不开京城的永安王。

      就像他注定要辜负那个在雪地里堆雪人时,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

      谢十七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

      烛泪堆满了青铜烛台,抄好的《谏太宗十思疏》散落一地。他盯着最后一页纸上洇开的墨迹,那是滴落的泪水晕染开的。

      江桦教他写字时说过:“为君者,当知进退。”

      可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究竟是谁造成的?

      乔照野是商人,所以利益至上;江桦是将军,所以以命护国;殷宁是暗卫,所以唯命是从。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

      只有他谢十七,被困在这盘棋局里,像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王爷。”小义在门外轻声唤道,“世子那边……”

      “滚。”

      谢十七试图提笔蘸墨,可手抖的不成样子。

      魏征说,帝王要听劝。

      可谢十七偏不听劝。

      他猛地将笔拍在案上,抓起抄好的十遍《谏太宗十思疏》便往外冲。

      “王爷!”小义慌忙追上来,“您这是要去哪?外面雪大!”

      “秋府。”

      谢十七头也不回地扎进风雪里。

      他要去问问那个总板着脸的老师。

      若这世间人人都说为你好,却无人问你要不要。

      那这帝王之道,究竟是为谁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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