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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远走 ...

  •   江桦闻言,眼中顿时漾开笑意,像只得了肉骨头的大狗般又往谢十七颈窝里钻。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肌肤上,惹得谢十七浑身发烫。

      “江桦!”谢十七忍无可忍地推他,“滚远点!三伏天黏黏糊糊的,你是想热死本王吗?”

      江桦这才不情不愿地抬头,一双凤眼湿漉漉的:“我吃醋了。”他直勾勾盯着谢十七,“你夸陆续腰好。”

      谢十七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噎住,耳尖瞬间染上绯色:“你……你偷听我们说话?”

      “用得着偷听?”江桦哼了一声,“整个行宫都听见永安王夸下属腰好了。”

      谢十七正要反驳,忽觉腰间一紧。江桦不知何时已解下佩刀,动作利落地往腰后一别。月光下,那劲瘦的腰身被玄色腰带束得愈发挺拔,刀鞘紧贴在后腰,衬得身姿如松。
      “如何?”江桦挑眉,故意挺了挺腰,“我的腰,是不是更好?”

      谢十七只觉得腿根处又隐隐泛起熟悉的酸痛,他强压下心头火气,温声提醒:“这可是在外面。”

      江桦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臣也没说要进王爷的里面啊。”

      “……”谢十七额角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腿踹去。

      江桦灵巧侧身,腰间的“望君归”顺势滑入谢十七手中。横刀出鞘的瞬间,江桦已取下腰间刀鞘,在月光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王爷要比划比划?”

      谢十七手腕一抖,刀尖直指江桦咽喉:“怕你不成?”

      江桦却不退反进,刀鞘轻轻格开锋芒,顺势贴近谢十七耳边:“王爷可要当心,输了的人……今晚任凭处置。”

      谢十七的刀锋擦着他脖颈划过。江桦朗声一笑,刀鞘如游龙般缠上望君归,两人身影在月下交错,刀光如雪,衣袂翻飞。

      谢十七的轻功路数诡谲难测。他本就身姿灵巧,当初内力全无时便能降服烈马追野。如今得江桦亲传,更是突飞猛进,腾挪间快若鬼魅,令人目不暇接。

      江桦虽实力碾压,却刻意留手。刀鞘每每在紧要处收势,二人你来我往,竟打得难分高下。

      十几个回合下来,谢十七的呼吸已有些紊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一个漂亮的回身斩被江桦轻松化解。两人四目相对,江桦突然收势,刀鞘在掌心转了个圈:“累了?要不要……”

      “闭嘴!”谢十七喘着气瞪他,“再来!”

      江桦却将刀鞘往地上一插,张开双臂:“我认输。”

      谢十七一愣,刀尖停在江桦胸前寸许:“你……”

      江桦趁机将人一把揽入怀中。温热的唇贴上他汗湿的额头:“王爷的刀法,臣心服口服。”

      谢十七偏头躲闪:“都是汗……”

      “很香。”江桦不容拒绝地捧住他的脸,却在谢十七瞪过来时笑着松手,“不闹了,带你看星星去。”
      他揽着谢十七的腰身纵身而起,轻盈地掠上飞檐。此处视野极佳,整座行宫尽收眼底,远处京城的灯火如星河般闪烁。

      “看。”江桦从背后环住谢十七,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指向天边,“那是织女星。”

      谢十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漫天繁星璀璨,银河横贯天际。
      他不自觉地往江桦怀里靠了靠。高处风大,江桦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让他想起幼时依偎在母妃怀里看星星的夜晚。

      这人倒有几分像母亲。谢十七暗自莞尔。

      “在想什么?”江桦察觉到他的走神,手指轻轻梳理着他被风吹乱的发丝。

      “在想……”谢十七顿了顿,“若是刘嬷嬷能看到现在的我,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刻意避开了月贵妃的名字。有些人,有些事,终究只适合封存在记忆深处。

      江桦的手臂无声收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她一定会很欣慰。”

      夜风送来远处荷塘的清香,谢十七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仰起头,让星光落进眼里:“江桦,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江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谢十七肩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活着的人要替逝去的人好好看这世间美景。”

      谢十七转头看他,只见漫天星子倒悬,仿佛触手可及。而比星河更近的,是江桦含笑的眼眸。
      “你倒是会哄人。”他抬手抚上江桦的脸颊,指尖描摹着那人英挺的轮廓,“若是刘嬷嬷在,定要说你把我宠坏了。”

      江桦捉住他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宠坏了才好,这样便没人敢跟我抢。”

      夜风渐凉,谢十七却觉得心头暖意融融。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明日还要早朝,你怎么……”

      “告假了。”江桦理直气壮,“陪王爷勘察行宫防务,也是正经差事。”

      谢十七忍俊不禁:“我记得在冷宫时,常听宫人议论康定世子的赫赫威名。怎么?成了亲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嗯哼。”江桦带着他并肩坐下,忽然笑道,“说来有趣,自去岁回京后,北疆就流传我被江南美人困住了心神。如今倒真算是……困在温柔乡了。”

      谢十七靠在他肩头,轻哼一声:“江南美人?看来江世子凯旋时打马游街,没少收姑娘们的香囊帕子啊。”

      江桦立即举手作发誓状:“天地良心!那些花啊帕子的,我可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谢十七闻言轻笑,指尖卷着江桦的衣带把玩:“哦?那江世子可要好好解释解释,那些个江南美人都是何方神圣?”

      江桦捉住他作乱的手指,眼中笑意更浓:“王爷这是要翻旧账?不过说起美人……倒真有位绝色,让我日思夜想。”

      谢十七挑眉:“嗯?”

      “他啊……”江桦凝视着谢十七的眼睛,声音轻柔似水,“总不爱好好用膳,挑食得紧,每每要人哄着才肯多吃几口。偏生正值长身体的年岁,我便日日盯着厨房变着花样做菜。”

      谢十七的指尖微微一顿。

      “明明身子骨单薄,却偏要跟着我习武。每次看他累得满头大汗,我都心疼得紧。”江桦轻轻摩挲着谢十七的指节,“可他就是倔,非要练完最后一式才肯休息。我常后悔……当初不该让他卷入春闱风波,可他却说,遇见我是他最大的幸运。”

      “他养了只叫小宝的白猫,圆滚滚的像艘小船。”江桦继续道,“明明自己瘦得让人心疼,却总爱抱着那只胖猫梳毛。夜里睡不安稳,总踢被子,做了噩梦就往我怀里钻……我就那样揽着他,轻拍他的背,他才能再次入眠。”

      谢十七的眼眶渐渐湿润。

      “他嫁过来前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江桦将人搂得更紧,“可他会哄小宝睡觉,会跟着母亲学插花,会在我晚归时留一盏灯……他很好,好到我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江桦的唇轻轻落在谢十七额间。

      情欲不过浮云,爱意方为永恒。

      “他总这般拼命,叫我心疼。”

      谢十七阖上双眸,忽觉掌心一暖。垂眸看去,一枚羊脂白玉佩正静静躺在手心。指腹抚过玉面,能清晰感受到展翅白鸟的每一根翎羽,以及羽翼下翻涌的浪花纹路。

      这纹样他再熟悉不过,每日晨起江桦更衣时,总能在对方腰间见到相似的一块。

      只是江桦佩戴的那枚,白鸟昂首向天;而手中这枚,却是低头俯瞰着海浪。

      “这是连枝佩。”江桦解下自己腰间玉佩,“我这枚是比目。”

      两块玉佩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白鸟对望,海浪相连。一个仰望苍穹,一个俯瞰人间。

      谢十七察觉不对:“江世子今日这般殷勤,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几句体己话都不成了?”江桦低头为他系上玉佩,“确实有事相告……我可能要回北疆了。”

      “北疆出事了?”谢十七的声音陡然紧绷。

      江桦安抚地握住他的手:“暂无大碍。只是胡人可汗年迈,继任的八王子生性嗜战。”他轻叹一声,“来年开春,边关怕是要再起烽烟。”

      江桦想起从前,孑然一身时,天地为家。去北疆或是留京城,不过是一纸调令的事。父母在处,便是归途。

      可如今不同了。

      他的掌心贴着谢十七的后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单薄身躯下跳动的旋律。这人成了他的牵挂,他的软肋,他再也割舍不下的红尘。

      “我去不了。”谢十七轻声道。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们都明白,谢紊绝不会允许永安王踏足北疆。一个流着天家血脉的亲王,与江家铁骑在一处?任谁都会觉得这是要造反。

      “我知道。”江桦道,“所以我会尽快回来。如今我年方十九,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到时天高海阔……”他握住谢十七的手,“我们便能真正做一对逍遥江湖的神仙眷侣。”

      “那白袍军呢?”谢十七追问道。

      江桦望向远方,目光悠远:“天下太平之日,便不再需要白袍军了。若能与胡人签订和约,他们或可解甲归田,或并入寻常驻军。”他顿了顿,“唯有放他们自由,才是真正的成全。”

      帝王多疑,怎会容许太平盛世之下还存有这样一支精锐之师?江桦比谁都清楚,放他们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十七沉默良久,心中已有决断,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转而道:“可若真如你所愿,十年征战、十年休养、十年太平……那时你也不过四十岁。江桦,你可曾想过,这三十年里,大夏会变成什么模样?”

      江桦沉吟道:“北疆安定,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商路畅通,西域珍宝可直抵京城。边关将士解甲归田,娶妻生子……”

      “可朝堂之上呢?”谢十七打断他,“谢紊如今就忌惮江家兵权,若你真用十年平定北疆,功高震主,他会容你活到太平盛世吗?”

      江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我才说,要带着你一起走。”

      “你……”

      “江家世代忠良不假,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愚忠之辈。”江桦将人揽近,气息交融,“这江山姓谢,可天下苍生,不该为一人猜忌陪葬。”

      “为将者,当知为何而战。我这一生,愿以手中刀剑换百姓安居,以十年光阴换后世太平。”他执起谢十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若有人要毁这太平……”

      未尽之言化作掌心相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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