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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 150 章 ...

  •   江桦的目光倏地沉了下去。
      他一把扣住谢十七递到眼前的手腕,动作看似强硬,指尖触及那片湿黏温热时却放得极轻。另一只手迅速扯下自己束腕的干净布条,一言不发地开始替他缠绕包扎。
      他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绷紧,每一个动作却稳而利落,仿佛做过千百遍。
      “现在知道疼了?”他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未消的余怒和一丝后怕,“方才以瓷片搏命时,怎么不想着会疼?”
      谢十七任他动作,甚至顺势将更多重量倚在他身上,将下巴重新搁回他肩窝,仿佛那块骨头天生就该承托他的重量。他嗅着江桦衣领间混杂着血腥与冷冽的气息,语调仍是懒洋洋的,却透出点理直气壮的意味:“因为知道哥哥在啊。”
      他顿了顿,微微侧过脸,呼吸几乎拂过江桦的耳廓,声音轻了下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委屈:“而且,真的很疼。”
      江桦缠绕布条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抬起眼,对上谢十七近在咫尺的眸子。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还有未曾散尽的、一点刻意示弱的依赖。
      明知道这人大半是装的。
      明知道他刚以怎样狠厉果决的手段脱困。
      可那句“哥哥在”,和那声喊疼,还是像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谢十七如同得了趣的猫,非要伸出爪子,试探着撩拨眼前这头明明焦躁万分却硬要压抑的猛兽。
      “子允哥哥,你方才……是不是吓坏了?”
      “谢十七。”江桦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危险,“你适可而止。”
      “哦。”谢十七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却得寸进尺地用鼻尖蹭了蹭他颈侧紧绷的皮肤,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可我就是想知道嘛……若我方才真被他划伤了脖子,你会如何?”
      他会如何?
      江桦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一瞬,随即更为凶猛地奔涌起来,冲撞着四肢百骸,激起一片无声的轰鸣。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几乎将他理智焚尽的画面再次翻腾。苍白的皮肤、刺目的血线、那人向后软倒的身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骇人的沉暗。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将布条最后打了个结,指尖却仍停留在谢十七腕间,摩挲着那刚刚包好的伤口下方,仿佛在确认其下脉搏的跳动。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力度,擦过谢十七完好无损的脖颈。指尖的温度滚烫,动作却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
      “他不会有机会碰到你的脖子,我会在他产生那个念头之前,把他每一根手指,都碾成齑粉。”
      他的目光锁着谢十七,不容闪避。
      “现在,满意了?”
      谢十七轻轻笑了。
      他任由江桦转过身,面向城楼上的帝王。自己却抓着江桦的衣袖,躲在这道宽阔的背影之后。越过江桦的肩头,他望向城楼上的谢逸新,抛去一个清晰而挑衅的眼神。
      你看,你的哥哥,也是会喊别人哥哥的。
      谢逸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谢十七的温柔,从来只给予友人。而在挚爱面前,他从来都是无理取闹,恃宠而骄。
      谢逸新那双总是带着几分伪装的、湿漉漉的眼睛此刻彻底剥去了所有掩饰,只剩下扭曲的嫉恨和不敢置信的疯狂。
      他看到了。
      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谢十七那个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炫耀,甚至一丝恶劣的戏谑。那是他从未得到过,也永远不可能从谢十七那里得到的姿态。
      他看见江桦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向后,精准地握住了谢十七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扣住。一个无需言说的保护姿态,自然而笃定。
      “哥哥……”他喃喃出声,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音,“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他怎么敢在别人身后,露出那样全然信任、甚至……娇纵的神情?
      那是他的哥哥!是应该只看着他、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哥哥!即便他用了最极端的方式想要将人锁在身边,也从未见过谢十七褪去所有尖刺和疏离,呈现出这般……近乎柔软的模样。
      可如今,谢十七却将最不设防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另一个人面前。甚至,用这种方式来挑衅他。
      巨大的失落和暴怒如同毒火,瞬间焚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杀了他!”谢逸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指向楼下相携而立的两人,尤其是那个将谢十七牢牢护在身后的身影,“给朕杀了江桦!立刻!碎尸万段!”
      城楼下,江桦对这番癫狂的指令充耳不闻。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谢十七低声道:“站远些,别让血溅到你。”
      谢十七却抓着他的衣袖没放,甚至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他的脊背,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不要。就要在这里看。”
      语气娇纵,理所当然。
      江桦似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却没再坚持,只是将手中的“看山河”握得更紧了些。
      而谢十七,依旧躲在江桦身后,只探出小半张脸。他看着城楼上那个彻底失态、疯狂嘶吼的弟弟,看着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写满毁灭欲的眼睛,唇角那点挑衅的弧度慢慢淡去,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
      那眼神里,没有了方才刻意表演的依赖或娇气,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的陌生人。
      谢逸新撞上这样的目光,浑身剧烈一颤,如同被冰水泼头浇下,连疯狂的嘶吼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了。
      谢十七不是只在江桦面前才会无理取闹,恃宠而骄。
      而是因为,只有江桦,才会让他愿意放下所有算计和伪装,心甘情愿地躲在他身后,做一个……可以“不懂事”的人。
      而他谢逸新,穷尽手段,得到的也永远只能是靖王的冰冷锋刃,而非谢十七的片刻真情。
      这个认知比任何刀剑都更具杀伤力,瞬间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粉碎。
      谢逸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瘆人。
      “好……好得很。”他声音不高,“皇兄,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缓缓抬起手。
      身后阴影处,无声地涌现出更多黑衣箭手,密密麻麻的弓弩对准了下方的两人,锋镝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朕得不到的,”谢逸新的声音轻柔得可怕,带着一种疯狂的决绝,“谁也别想得到。”
      “江桦,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他顿了顿,目光死死黏在谢十七身上,“朕便让你亲眼看着他,被万箭穿心。”
      江桦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些密布城楼、泛着幽蓝寒光的弩箭。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谢十七身上,仿佛周遭的杀机、帝王的威胁,都不及眼前这人一根发丝重要。
      “怕吗?”
      谢十七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有点吵。”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吓到我了。”
      他似乎总是乐于惹怒江桦,乐于看这个男人为他杀意沸腾、理智尽失。
      像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像是个专吸精气的艳鬼。
      就在此时,大庆门两侧高耸的宫墙之上,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无数道黑影。
      他们如同暗夜中悄无声息的鬼魅,身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劲装,动作迅捷如电,甫一出现,便直扑那些弓弩手。
      惨叫声骤然划破夜空。
      那些黑衣箭手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从身后或侧面袭来的利刃精准地割开喉咙、刺穿心脉。他们如同被收割的稻草般成片倒下,手中的弓弩坠地,发出杂乱声响。
      不过眨眼之间,城楼上的弓弩手便被清理了大半。
      剩余的人惊慌失措,再也顾不得瞄准楼下,纷纷调转弓弩,试图对抗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者。
      谢逸新惊骇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望着那些如同鬼魅般收割生命的黑影,一个被他刻意遗忘、深深忌惮的名字浮上心头。
      “……文龙卫?!”
      是了。他怎么忘了……谢十七从来不是毫无防备的孤身一人,他还有那群只听命于玄铁令、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文龙卫。
      真正的文龙卫,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掌控了全场。
      谢十七依旧站在江桦身后,仿佛对周遭的血腥杀戮毫不在意。他甚至有闲心轻轻整理了一下方才被江桦攥皱的袖口,又在对方颈侧蹭了蹭,发出两声含糊的哼唧。这才慢悠悠地抬眼,望向城楼上已方寸大乱的帝王。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小新,”他开口,声音清晰地穿透厮杀声,落在谢逸新耳中,“闹够了吗?。”
      谢逸新浑身一颤,看着下方那个被江桦牢牢护住、被文龙卫悄然拱卫的兄长,看着他那双冰冷剔透、再无半分温情可言的眼睛,一股彻骨的寒意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知道,自己输了。
      一败涂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第 1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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