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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日,月,星(一) ...

  •   裴阙——

      辞旧迎新又一年,各家张灯结彩,年味十足,当然,最要紧的,莫过于置办年货。

      裴阙在家时间少,过年时更得好好筹备一番,年关临近,在裴阙的命令下,全家人把屋里屋外全部打扫一遍,人人有活干,就连最小的裴静宁,都拿着扫帚打扫得不亦乐乎。

      接下来几天,全家人浩浩荡荡向集市出发,晨起动身,晚上满载而归,几大马车装满各种玩意,吃的用的玩的,琳琅满目。

      新年一天天临近,眼见惯例日子到了,裴阙冲众人打招呼:“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了。”

      “等等,”裴青梧手忙脚乱,左手一匹布,右手一包裹,思考挑选哪个,裴阙笑她:“再不决定好马车就要开动了哦。”

      裴青梧忙挑好一件,连跑带蹦上了马车,裴阙轻笑一声,驾马出发,初念沉坐在裴青梧身边,帮她理顺凌乱的发髻。

      这是她们全家买新衣的日子,裴阙特地和孙榆约了时间,:不消片刻,她们全家一个不少出现在玲珑阁门前。

      管事的对她们颇为熟悉,赶紧来接待,引她们进去,裴阙径直进去,问:“榆儿呢?”

      “掌柜的在仓房,指导新来的女工。”

      “好,我去看看,这里就麻烦您……”

      管事的不敢怠慢,连忙摆手:“不敢不敢,云裳,带客人们下去测量尺寸……”

      一位恬静女子上前,示意裴青梧她们跟她下去,裴青梧抱着裴静宁,裴静宁被五颜六色的衣裳晃花了眼,脱口而出:“我也有新衣服穿吗?”

      原本是秦欢儿抱着裴静宁,但方才在马车上,她和裴青梧仿佛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下了马车也不肯分开,裴青梧见状,干脆自己抱着裴静宁。秦欢儿一过来,裴静宁就抱住裴青梧不撒手。

      听到裴静宁的话,秦欢儿故意沉下脸:“没有,不听话的小孩没新衣服穿。”

      裴静宁可不上这个当,眼珠子骨碌碌转,冲裴阙绽放个大大的笑脸:“姨姨,我有没有新衣服穿?”

      裴阙故作迟疑,裴静宁赶紧道:“昨天我把地扫得可干净了!”

      裴阙大笑,点了点裴静宁鼻子:“小机灵鬼,少不了你的。”

      四下都笑起来,唤“云裳”的女子将裴青梧一行人带下去,裴阙示意她们先去,自己则继续往里走,很快,她就见到了孙榆。

      孙榆面前是一排略显青涩的女工,年纪与裴青梧差不多大,孙榆在指导她们如何调线,如何轧制,偶有不明白的,孙榆再走到她身边,手把手细心教导,直到每位女工的纺机都能开起来。

      终于,孙榆得了闲,落座,接过裴阙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再让管教的好生看着点,但切不可以老人身份自居,说完,孙榆又把这话与女工们说了一遍,告诉她们有问题就问,有什么苛待可禀告她,她定不饶恕。

      四下皆称是,孙榆环顾两圈,确认无误后,示意裴阙到二楼厢房去,那里清静。

      厢房内,她们将楼下的动静一览无余,孙榆看见了裴青梧,笑:“你可真会使唤我。”

      这话明显是对裴阙说的,裴阙替孙榆倒了杯茶,再替自己倒一杯,故作不解:“哪有,岂有客人上门生意不做的道理?”

      孙榆失笑,“是,着实好大一笔生意。”凭玲珑阁现在的名气,该是多大的生意需要她亲自接待?

      说着,孙榆看见了秦欢儿,她未曾见过她,问裴阙:“这就是你说过的……”

      裴阙点头:“是,秦欢儿,那个孩子是静宁,欢儿的女儿,欢儿她和阿阈差不多大,我也把她看着妹妹一般,想想她出嫁那时,现在都快五年了。”裴阙发出一声叹息。

      孙榆:“你的妹妹还真多。”

      裴阙不解:“是,榆儿妹妹?”

      孙榆嫌弃翻了个白眼,裴阙哈哈大笑,其实孙榆比裴阈年纪还小,但面对孙榆,裴阙却不会有在裴阈面前的长姐风范,她们都以名字相称,插科打诨犹如家常便饭。

      孙榆见裴阙止住笑,看向她,裴阙摇头,表示没什么,只是——

      “难得和阿阈还有欢儿聚在一起,多喝了几杯。”

      孙榆支起身体,晃了晃手上的茶水:“可惜了,我这里没有酒,只有茶。”

      “有茶足矣。”裴阙喝了口茶,低头看下方裴青梧一行人在试衣服,裴青梧抬头,看见了她,冲她招手,裴阙脸上显现出难以言喻的温柔,笑着回以点头。

      对面,孙榆也抿了口茶,没什么滋味。

      “对了,今年新衣你想要什么样的,去年的长衫可还合身?”孙榆无意开口。

      裴阙:“哪会不合身,榆儿你的手艺,我放心。至于今年……你看着做吧,我都喜欢。”

      孙榆嘴上不饶人:“说得挺好听。”

      说着,孙榆拿来量体工具,关上窗户,又示意门外守卫,没有她的吩咐不可打扰。

      关上门,屋里一下子安静了,孙榆冲裴阙示意:“开始吧……”

      楼下依然热闹非凡,这也是理所应当,玲珑阁在全国都开出了名气,又是年关,订购衣服的人络绎不绝。

      “掌柜的好……”
      “孙娘子……”
      “榆姨……”

      往来的人停下脚步,同她问好,自动为孙榆让出一条道路,蓦地,孙榆想起了某人对她说过的话——

      “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当时的裴阙面庞青涩,却豪情万丈。

      彼时,她还不是“孙娘子”,而是刚被夫家一纸休书抛弃的不祥之人,因为她克夫,无子……彼时,裴阙也不是响当当的总镖头,而是逃难平州艰难讨生活的可怜人家。

      孙榆已记不清她和裴阙的初遇,因为她忙着将自己再嫁出去,而裴阙,她只是她家小工之一,但裴阙确确实实又不一样,她想行镖,她甚至想自己开镖局,孙榆理所应当认为那是天方夜谭,那样粗鲁又抛头露面的生活,有什么礼义廉耻可言?

      “如果你镖局能开起来,那我也能!”

      “哦,那你要开什么?”

      “我、我……”孙榆语塞,她只是顺着裴阙的话往下说,实际的她却无所长,家里人已为她找了门亲事,是个鳏夫,听说家里有点钱,她不想答应,却也没理由不答应。

      “上次你送我的手帕上绣的梅花挺好看的,要不,以后你开个衣裳店,怎么样?”

      孙榆不记得那时自己的回答,因为回不回答都已不再重要,她眼见裴阙离开她家,行镖越来越顺利,开了自己的镖局,镖局越做越大。

      那时的话在孙榆心中点燃了一团火,火越烧越大,在她亲事一天天逼近的关头,火焰最终将她吞噬,她跑去找了裴阙。

      那天是连日阴雨绵绵后的第一个大晴天,裴阙在准备出镖物什,听了她的话头也没抬:

      “路不都是人走出来的?有什么好怕的。给,你最爱吃的私宴斋绿豆糕。”

      直到被家里人抓回去,孙榆才发现口袋里多了一个荷包,打开一看,是两盒绿豆糕,孙榆取出一个想吃,却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孙榆忙将所有绿豆糕都拆开,白花花的银两,沉甸甸的。

      裴阙:“阿阈说她以后不想嫁人。”

      孙榆:“!?”

      裴阙:“我问过她,她是认真的。”

      孙榆:“你竟不反对?!”

      裴阙:“她有她的想法,我能做的,只是保护好她。”终生未嫁女子会经历无数人的非议与白眼,裴阙不希望裴阈成为其中之一。

      说那些话的裴阙,对彼时被休的孙榆而言,犹如另一个世界的人,孙榆经常向裴阙抱怨:“为何女子就要一辈子出嫁从夫,遵守三从四德,为何……为何……?”孙榆总是在控诉,控诉休掉她的夫家,控诉贪财的双亲,因为她别无选择。但那日,孙榆突然明白了——

      天气那样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该干点什么,什么都好,她应该干点什么!

      “我可以唤你姐姐吗?”

      “可以,榆儿妹妹。”临走时,那人笑得开怀。

      孙榆小心裁剪手上的布料,再对比尺寸,一针一线缝好,不时在手中比划,脑海中描摹那人穿上之后的模样。

      裴阙的尺寸,她再清楚不过。

      忙完,孙榆出了房间,裴阙已经走了,管事的将一个荷包递给孙榆,说是裴阙托她给自己的,孙榆早已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接过,打开一盒绿豆糕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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