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不合》雨州同

1、第1章 爱情运势的不可信

　　【叮咚——您的今日专属金牛座运势已送达！】
　　季然打了个哈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条件反射地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一个设计得花里胡哨、号称能预测宇宙万物的 APP 图标正闪烁着暧昧的光芒。
　　作为一名逻辑严谨、代码至上的程序员，季然本该对这种玄学嗤之以鼻。但自从三个月前被他表妹强行安装了这个名为“星轨密语”的 APP 后，他发现……嘿，还真有点邪门。
　　比如上上次说他“水逆严重，不宜出行”，他偏不信邪，结果出门就踩了个脏水坑；上次说他“财运亨通，小有进账”，他随手买了张刮刮乐，中了五十块巨款。
　　久而久之，季然虽然嘴上不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今日运势，美其名曰：观察大数据推送的随机性与用户心理暗示之间的微妙关系。
　　今天，这 APP 又推送了什么？
　　季然点开推送，一行加粗、闪着粉红泡泡的大字映入眼帘：
　　【金牛座今日运势总指数：90 分！桃花运指数：★★★★★（爆表啦！）】
　　【今日箴言：勇敢地踏出舒适区，爱神丘比特的箭已经瞄准了你！宜：主动出击，邂逅浪漫。忌：宅家，犹豫不决。幸运色：咖啡棕。幸运物：甜点。】
　　季然：“……”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代码写多了，眼睛出现了 bug。
　　90 分？桃花运五颗星？
　　这 APP 是抽风了还是被盗号了？他季然，一个母胎单身二十五年，日常活动范围仅限于公司、家、楼下便利店三点一线，社交圈乾净得像新装的系统，衣柜里只有各色格子衫的标准程序猿，哪来的桃花？就算有，也是烂桃花——还会被他那个总想给他介绍对象、审美却跟他南辕北辙的表妹掺和一手。
　　季然习惯性地想关掉 APP，手指却在触碰到屏幕的前一秒顿住了。
　　昨天……好像……
　　他皱着眉回忆，昨天晚上，他那个万年不响的社交软件“Soulmate”（又是被表妹逼着下载的）突然弹出一个消息通知。对方头像是一只可爱的猫咪，简介写着“喜欢安静，热爱美食”，看起来是个温和无害的类型。鬼使神差地，他跟对方聊了几句，发现彼此都是第一次用这个软件，都有点尴尬，聊的话题也都是些“今天天气不错”、“晚饭吃了吗”之类的废话。
　　就在他准备结束这段尬聊时，对方突然问他，“明天周六，你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咖啡厅的提拉米苏很好吃，要不要一起试试？”
　　季然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是诈骗？还是新型的噶腰子陷阱？
　　但看对方说话的语气，实在不像坏人，而且……提拉米苏，是他为数不多真心喜欢的甜点。金牛座对美食的执念，有时候会战胜理智。
　　于是他，一个奉行“网上聊千遍，不如线下见一面（然后光速拉黑）”的社恐患者，居然回了个，“好。”
　　现在想来，难道这 90 分的桃花指数，应验的就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线下见面？
　　季然的心脏，像是一段突然被注入了高并发请求的代码，开始不规律地狂跳起来。
　　他，季然，要去“相亲”了？虽然对方没明说，但这流程，这氛围，怎么看都像是那么回事吧！
　　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冲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黑眼圈堪比国宝，身上是洗得发白的旧 T 恤。唯一的优点大概是皮肤还算白皙，五官也还端正，戴上黑框眼镜后，勉强能称得上“斯文乾净”。
　　“不行不行，这形象，别说 90 分桃花了，负分滚粗还差不多！”季然哀嚎一声，冲进了卫生间。
　　洗漱、刮胡子、甚至破天荒地抹了点表妹送的、快过期的男士面霜。然后，他站在衣柜前，陷入了沉思。
　　放眼望去，一片格子的海洋。红蓝格、绿灰格、黑白格、黄棕格……堪称格子控的天堂，密集恐惧症的地狱。
　　“今天幸运色是咖啡棕……”季然喃喃自语，在一堆格子衫里扒拉出了一件相对来说没那么“程序员”的、以咖啡棕色为主色调的格子衬衫。
　　配上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嗯，看起来……依然很程序员，但至少精神了一点。
　　下午两点半，季然站在城西那家名为“午后浅尝”的咖啡厅门口，手心冒汗，内心天人交战。
　　进去？还是现在打道回府，假装自己从没收到过那条运势推送？
　　就在他犹豫不决、活像一个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 bug 时，咖啡厅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下颌线条利落分明，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眼神深邃锐利，像是在审视一份价值数亿的合同。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我很贵”的精英气场。
　　季然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这……这颜值！这气质！
　　简直是按照他的审美标准，用最高配置的显卡渲染出来的建模啊！
　　他昨天看到的猫咪头像……难道是障眼法？对方照片肯定 P 过了吧？或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但……但是……
　　季然的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里只剩下 APP 那句闪着金光的“桃花运指数★★★★★”。
　　管他是不是！这么符合审美的人出现在约定地点附近，四舍五入就是命运的安排！90 分的运势指数，不冲白不冲！
　　季然深吸一口气，鼓起毕生勇气，像个即将发起冲锋的小兵，拦在了那位西装精英男面前。
　　“等……等等！”
　　顾明城刚结束一个商务会谈，正准备离开，冷不防被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穿着格子衫的年轻男人拦住了去路。他微微蹙眉，审视地看着对方。
　　季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原本准备好的腹稿瞬间忘得一乾二净，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最核心的、被运势 APP 加持过的念头。
　　他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将那条金光闪闪的运势推送举到顾明城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
　　“那……那个……数据显示，金牛座今日运势指数 90，非常适合……一见钟情。”
　　顾明城：“？”
　　季然咽了口唾沫，豁出去了，用一种近乎悲壮的语气说道，“所以……你……你适合和我一见钟情！对象，应该就是你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
　　“能和你……一起吃提拉米苏吗？”
　　顾明城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诧异，到疑惑，再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像是装载了高性能扫描仪，将眼前这个语无伦次的格子衫青年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几秒钟后，顾明城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还有点……无奈？
　　“喂，别擅自决定啊。”
　　“诶？”季然呆住了。
　　这反应……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按照正常逻辑，对方不应该是震惊、疑惑、或者直接把他当神经病吗？这句“别擅自决定啊”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转机？
　　顾明城看着眼前这个青年瞬间从慷慨就义变成呆若木鸡的样子，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本来约了合作伙伴在这里谈事情，刚结束，正准备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很有趣。说的话离谱又直白得让人印象深刻。
　　“你……”顾明城刚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喂，李总……嗯，我刚谈完……安排明天早上十点的会议吧，我会准时到场。”
　　季然竖着耳朵听着。李总？看来真的不是那个猫咪头像的人啊！
　　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
　　一股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季然，他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运行 rm -rf /* 命令删除自己——不行，自己又不是Linux。
　　顾明城挂了电话，又看向季然，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估计是认错人了。
　　“你约的人，可能不是我。”顾明城陈述道，语气平静，没有嘲笑，也没有不耐烦。
　　季然的脸“轰”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个熟透的番茄。
　　“对……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非常抱歉！打扰您了！”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大型社死现场。
　　“等等。”顾明城却叫住了他。
　　季然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大佬，还有什么吩咐？是准备报警抓我这个骚扰犯吗？
　　“你刚刚说……提拉米苏？”顾明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季然茫然地回头。
　　顾明城指了指咖啡厅里面，“我刚才好像听到服务员说，今天的提拉米苏是限量供应的，再晚点可能就没了。”
　　季然：“……”
　　他看看顾明城，又看看咖啡厅里面那个诱人的甜点柜台，内心挣扎。
　　美色（虽然认错了但还是不错的）和美食，哪个更重要？
　　对于季然来说，这简直是灵魂拷问。
　　顾明城看着他纠结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今天下午本来也没什么安排了，李总的爽约反而让他空闲了下来。眼前这个冒失的年轻人，虽然行为奇葩，但眼神清澈，紧张的样子也……挺可爱？
　　或许是那 90 分的桃花指数真的有什么魔力，又或许是顾明城自己也觉得有点无聊，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决定。
　　“既然都来了，不如一起尝尝？”顾明城提议道，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真的是约好一起来的。
　　季然的大脑宕机了三秒钟。
　　“诶？可……可是……”他不是认错人了吗？这位大佬为什么还邀请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开头？不对不对，季然你清醒一点！你只是个穿格子衫的码农！
　　“就当是……为你刚刚的‘一见钟情宣言’压压惊？”顾明城半开玩笑地说，成功地让季然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号。
　　最终，对提拉米苏的渴望战胜了社死的尴尬。季然跟着顾明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咖啡厅。
　　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季然点了提拉米苏和一杯美式咖啡——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顾明城则只要了一杯黑咖啡——虽然季然觉得和美式没什么本质区别。
　　等待甜点上来的间隙，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季然低着头，手指抠着桌布边缘，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高级副本的小白玩家，浑身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顾明城率先打破了沉默。
　　“季然。季节的季，然后的然。”季然小声回答。
　　“顾明城。”顾明城报上自己的名字。
　　季然点点头，心里默默记下：顾明城。就是气场太强，压力有点大。
　　“所以……”顾明城身体微微前倾，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个 90 分的运势指数，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季然反而放松了一点，他打开手机，把那个“星轨密语”APP 展示给顾明城看，一边划拉一边解释：
　　“就是这个 APP，每天会推送运势。今天金牛座……就是我，运势特别好，尤其是桃花运，你看，五颗星，还说宜主动出击……”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到顾明城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是觉得这事很荒谬。
　　“抱歉，”季然垂下头，“我平时不信这些的，就是今天……有点冲动了。把你错认成我约的人，还说了那么奇怪的话……”
　　顾明城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像只做错事耷拉着耳朵的小动物，心里那点被冒犯的感觉早就烟消云散了，反而觉得有些新奇。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有阿谀奉承的，有野心勃勃的，有故作清高的，却从没见过像季然这样，因为一个不靠谱的运势 APP 就跑来跟陌生人“一见钟情”，事后还这么老实坦白，连尴尬都写在脸上的。
　　“没关系。”顾明城说，“至少，你很有勇气。”
　　这时，服务员将提拉米苏和咖啡送了上来。
　　那块提拉米苏看起来确实诱人，可可粉洒得均匀细腻，马斯卡彭芝士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浸润了咖啡酒的手指饼乾若隐若现。
　　季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所有的尴尬和紧张似乎都被这块甜点治愈了。他拿起小勺，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浓郁、微苦、香甜、丝滑……多种滋味在口腔中交织融合，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唔……好吃！”季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顾明城看着他瞬间变得生动起来的表情，忍不住问，“有那么好吃？”
　　“嗯嗯！”季然用力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挖了一小勺，犹豫地递向顾明城，“你要尝尝吗？”
　　顾明城其实对甜点一向兴趣不大，但看着季然那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微微俯身，就着季然递过来的勺子，尝了一小口。
　　甜而不腻，带着咖啡的微苦和酒的醇香，口感确实不错。更重要的是，当他靠近时，似乎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乾净的皂角味，似乎是……一点点格子衬衫下的清新味道。
　　“味道不错。”顾明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季然得到了肯定，更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灿烂起来。
　　一块提拉米苏，仿佛成了破冰的神器。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季然不再那么拘谨，顾明城也放下了商务精英的架子，偶尔会问季然一些关于程序员工作的事情。
　　季然说起代码、算法和 bug 时，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虽然顾明城不一定完全听得懂，但他能感受到那份热爱和专注。而顾明城偶尔提及的一些商业观点和市场分析，虽然简短，却一针见血，让季然这个技术宅也听得入了迷。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天色渐晚，季然看了看手机，那个猫咪头像的人始终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估计是真的被放鸽子了。
　　“我……我该走了。”季然有些依依不舍地说。虽然开头很社死，但中间的过程……出乎意料地还不错。
　　“嗯。”顾明城点点头，“我送你？”
　　“不不不！不用了！”季然连忙摆手，“我家就在附近，很近的！”开玩笑，让大佬送他回家，他怕自己会紧张到同手同脚。
　　顾明城也没坚持，只是递给他一张名片，“有事可以联系我。”
　　季然双手接过名片，烫金的字体印着“顾明城”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头衔，没有公司名称，简洁得过分。
　　“谢谢顾先生今天……陪我吃提拉米苏。”季然真心实意地道谢。
　　“小事。”顾明城站起身，“下次，如果你那个 APP 又说桃花运爆表，记得看清楚人再‘一见钟情’。”
　　季然的脸又红了，“我……我知道了。”
　　两人道别，季然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溜走了，顾明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
　　周一，阳光明媚，又是搬砖的一天。
　　季然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边调试着昨天没写完的代码，一边忍不住回忆起周六下午的奇遇。
　　虽然认错人很尴尬，但顾明城……真的好帅啊！而且人也很好，没有嘲笑他，还请他吃了提拉米苏。
　　他偷偷拿出那张名片，指尖划过“顾明城”三个字，心里有点痒痒的。要不要……发个信息谢谢他？可是说什么呢？“嗨，大佬，我是周六那个跟你表白的傻子”？不行不行，太羞耻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部门经理突然冲了进来，脸色凝重：
　　“所有人注意！十分钟后，全员到大会议室开紧急会议！高层有重要人事变动宣布！都打起精神来！”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和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突然开会？”
　　“听说总部空降了一个新总裁来整合我们这边的业务！”
　　“新总裁？男的女的？帅不帅？”
　　“管他帅不帅，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没好日子过了……”
　　季然也收起了小心思，跟随着人流走向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气氛有些压抑和紧张。季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习惯性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分钟后，HR 总监和大区负责人陪着一个身影走进了会议室。
　　当看清那个走在最前面、气场全开的身影时，季然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成千上万行代码在眼前乱码奔腾。
　　深灰色西装、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容、锐利的眼神……
　　赫然就是周六在咖啡厅被他“一见钟情”的那位大佬——顾明城！
　　HR 总监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各位同事，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为了宣布一项重要任命。从今天起，顾明城先生将正式担任我们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全面负责公司的战略规划与运营管理。大家掌声欢迎！”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部分人都还处在震惊和打量之中。
　　而季然，已经彻底石化了。
　　他……他他他……周六跟新上任的顶头顶头顶头 BOSS……表白了？！还是在认错人的情况下？！说了那句蠢到爆的“金牛座运势 90 分适合一见钟情”？！
　　这不是社死！这是社会性死亡后挫骨扬灰再撒到太平洋里啊！
　　顾明城站在台上，目光平静地扫视过全场。当他的视线掠过角落里那个恨不得缩成一团、脸色惨白、瞳孔地震的格子衫青年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季然感觉那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零点零一秒，却像是被 X 光扫描了一遍，连他昨天晚上偷偷吃了包于玺薯片的事情都被看穿了。
　　完蛋了。
　　他的职业生涯，是不是也要像那天的提拉米苏一样，被这位新总裁“尝”一口，然后走向另一个轨道——决定……丢掉？
　　季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运势 APP，你这个坑货！说好的 90 分桃花运呢？这明明是职场副本的地狱开局模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