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心香 ...
-
沉香、丁香、龙脑、麝香、甲香等多种香料混合,再加入“艳消”、炼蜜……荫一月后搓成鸡头大小的丸子,便制成了“婴香”。
婴香燃烧后略带梅香,麝香又可提神醒脑,独得挑剔的董梅莺的欢心。
一封手信,飘飘荡荡从西湖到御街,熟悉的清秀字迹映入眼帘,她含笑读完。
近日里忙前忙后,今日刚刚歇息下来,过几日动身去西湖走走,也是极好的。
董梅莺取来先前制好的婴香,拈一粒来放入手边鸭型香炉中,借火焚之,光亮浮现在屏风上,起起伏伏,梅香亦暗暗涌动。
她心中默许——家弟此行平安顺遂,不留憾。
“你先前讲,从来都只有神风阁的东西二阁,并无所谓‘狂涛盟’,事实上对,可又不全对……”
夏浔抱着臂,铸铁剑佩在腰间,寻了处干净墙面倚靠着道。
“你可知此次的试剑大会,是谁执意要大张旗鼓的办?”夏浔侧过脸来问董云天。
董云天摇头。
夏浔未离墙,只淡然道:
“是魔教,夺魄宫。夺魄宫宫主吕擒龙,即吕肆海的兄长,七年前,亦是他屠戮了同门。”
而后董云天只满面茫然,未能道出些三四来,眼目低低望地面,若有所思的模样。
夏浔又道:“外人听此事,只晓得是东西阁为争夺泯玉剑而自相残杀了,却从不提起吕擒龙大名来……”
实际上,自神风阁大势已去后,原本欣欣向荣的试剑大会便失掉了活力,城内外各大派别势力均心有余悸,吕擒龙更无心再插手此事。
江湖七年沉寂,吕擒龙终是沉不住气了,他亦不相信吕肆海和精明的华雷吟就如此销声匿迹,甚至是一了百了……
于是今年的试剑大会,他便尤为轰轰烈烈地宣传起来,扬言道:擂主便可得他手上那一把真品泯玉剑。
此话一出,犹如滚油溅水,无论正道邪道江湖人士皆骚动起来,对此次试剑大会跃跃欲试了。
“哎呀……可泯玉剑不是早就……”董云天疑问道。
“那真的泯玉剑,的确不全在他手中,其中那精金段吕擒龙拿着”,夏浔愈说愈小声,凑在董云天耳侧悄声道,“不过玉髓,如今在华雷吟那儿。”
董云天惊乍万分,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这实在是……说来话长了。”
吕擒龙,自幼时习武伊始,西阁众人见他悟性颇高、过目不忘,便啧啧称奇,副阁主更是曾称其为“鬼才”。
若是武学经要分了阴阳两决,常人均只挑一部学了去,若是二决通学,立刻便要失魂落魄,更有甚者爆体而亡……
可反观吕擒龙,他鬼便鬼在这一点:他从来都是阴决阳决通学,且能全盘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将阴阳二决贯通起来,使出平常人数十数百倍的效力来。
于是他少年时便享受起此等众星捧月的感觉,自小自视甚高,随年纪增长,性子亦愈发古怪,鲜少与同门交谈,原因便是吕擒龙通通看他们不起了!
同神风阁的同龄人亦不同的一点,在于吕擒龙的欲念极深,可谓生性放浪了……
习武的年轻弟子,几乎都要禁欲,而他只不过束发年华,在其他少年仍清心寡欲,苦心钻研之时,便要常常下山去,寻欢作乐度春宵了。
九年前,同从前并无二致的一次外出,吕擒龙独自在汴京一酒场里豪饮。
偶然听闻旁桌江湖中人口中念叨着的“魔教复兴苗头又起”,他对此饶有兴趣,又忆起试剑大会在即,一时心中大喜,砰地向桌上扣去许多个铜板,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酒楼。
旁桌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斗篷下的唇角一弯,见吕擒龙离了酒楼,自己也飞身窜出到暗巷中了。
化形之术解消后,只见那笑了的是个明艳的年轻少女形象,一旁立着一名高大的女子,二人注视着吕擒龙往演武场去,这才又挥挥衣袖走掉了。
七日后的演武场上,吕擒龙持他惯用的长剑,心高气傲地矗立着,等待前来应战的对手。
忽的,眼前人身着一袭红衣飞入台上,袖子与裙摆皆飘飘荡荡,一双绣花红鞋轻轻点了地,回身对吕擒龙拱手笑笑道:
“吕大侠,久仰大名!我叫血练,此程特地为了同你切磋而来。”
血练笑靥如花,红粉衣衫衬得她皮肤很是白皙。
她全身纤纤细细,腰肢更是盈盈一握,并不像有能同吕擒龙抗衡之力,倒更像个上场献舞的。
吕擒龙闻言仔细打量了眼前人,他俊朗面庞上亦扯出一个笑来,道:“好!既出此言,我便使出十成功力应战!”
血练听后满意非常,摆出招式阵仗来,观众却笑她口气忒大,亦笑吕擒龙不懂得怜香惜玉。
开战金鼓一鸣,血练袖中霎时间钻出一条鲜红软鞭来,锐气难当地便要朝着吕擒龙面门出刺去。
她手中细细软鞭内竟是注满了磅礴内力,其速度之快,在场观众均只见得一丝烈红四下飘舞。
实是吕擒龙轻敌了,并未想到这样一个笑眯眯的娇艳女子能使出如此惊人杀招,但也毫不犹豫地抬剑去抵挡,一招一式都将他握着的精铁长剑击出声声脆响。
吕擒龙连接下十几招来,竟招架得连连后退去几步了,他笑得更加狂放,狠狠挥剑劈砍出去,破空的刀气亦冲着眼前人桃花般面庞气势汹汹地前来。
而后血练也笑,反手掷出她腕间软鞭,那火红一条与剑气相撞,正巧两股强大力量相互抵消开去。
她朝空中一伸手,那软鞭又回旋似的稳稳当当落入她手心,剑风吹得她裙摆左右飘摇,更显潇洒自如。
吕擒龙后撤半步,俨然一副被勾起兴趣的模样,翻动了精铁长剑,眼看着便要使出神风阁内相传的那一招风雷剑法来。
他暗暗想着:江湖人均只见过剑法中的阴决,还以为风雷便单是指使剑者迅疾,如露如电,却不知我手上这阳决才是最最厉害的……于是提剑便冲向血练,在她身前挥砍起来。
一、二、三……七。
吕擒龙内心默念阴决剑招次序,血练闪转腾挪,悉数躲了去,却也难见吕擒龙破绽,不曾出手攻他。
待到第八招,便是无人知晓的阳决奇招了,他沉心运气,那柄精铁剑端顿时寒光一闪,随后便有纷乱的落雷围绕剑身,蓄势片刻后寒剑立刻飞出。
血练见他使出的第八招鬼魅非常,先是讶异了一瞬,后即刻飞身而起,华美地在空中避了那精铁剑的飞刺。
兀自调息时,却才见由那剑引来的蓝紫雷光,正在她身前不足一尺的位置。
顿时,雷声炸空,轰轰然放得全场白而发紫的光华来。
吕擒龙利落地收回他那柄宝剑,注视着光华中心处,不屑地哼笑出声。
台下众人间一片哗然,他得意更甚,拂拂身上尘灰便转身要离场。
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面上挂笑的血练正优雅地立在他身后,抬袖收起软鞭来,拍拍手道:
“……吕大侠果然好身手。今日,就此作罢了!”
吕擒龙不可置信地望着红衣的少女,她嬉笑,招招手,又接过后方飞来的一纸,反手交给吕擒龙后,便不留痕迹地离开演武场去。
待她离去后,台上烟气才散尽,众人均只见吕擒龙独立在台上,以及血练晕倒在地的身影。
座下欢呼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大会管事上前来探查倒地那人的状况,触及她衣角时才发现,那不过是一片幻影,其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待吕擒龙逃离了众人围堵,这才展开血练留下的那一纸,她邀吕擒龙当夜来到前几日里他去过的那酒场。
吕擒龙横眉一挑,见她如此主动邀约起来,又想起比试之时她身段窈窕,容姿艳丽张扬,心想:今晚不过是艳遇一场了!
是夜,他赶往酒场去,却见血练先他一步等在角落里。
她换下了演武时那身紧窄红衣裙,身着一件极为普通的麻布玄衣,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见了吕擒龙姗姗来迟,也只是笑笑。
吕擒龙见此女如此不解风情,顿时失掉几分兴致来。却又见到她身后还站着一人,那女子较血练身量要高大不少,几乎要同吕擒龙一般高了,一头乌发长长披散着,神色冷峻,相貌平平,衣着打扮和血练一样,均是一身黑。
血练眯着眼道:“那我便开门见山了,吕擒龙,你很不喜欢神风阁的那群老顽固,是不是?”
吕擒龙想起白日里被她轻松破解的那一招,心生不快,道:“是又如何,血练姑娘这是何意?”
“好,好。依我看,你果真是练这‘阴阳流离剑’的好苗子……”血练抚掌大笑道。
“这位是我的师姐墨练,我们二人均是夺魄宫弟子。”
她又从兜中摸出一部不薄的小册子,说:“你若是愿意更上一层楼,这功法册我便交给你,十日后,带着册子来南郊地底的夺魄宫找我们。”
他于是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册子,血练一双柔荑全无半点停留之意,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又消失不见。
吕擒龙好气又好笑,他把那剑谱塞进衣襟——倒要看看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