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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一函家书惊魂断 三蓬客路共星驰 ...

  •   【调寄??苏幕遮】
      劫灰飞,商市冷。
      万贯千金,一夕成泡影。
      泪眼谁怜孤客并,
      满目疮痍,空叹飘零命。
      故园书,催夜永。
      药石难医,生死由天定。
      试问行囊余几剩,
      万里风烟,三叶孤蓬映。

      且说京城西郊,有一处名为“西山别业”的庄园。此地依山傍水,林木蓊郁,外观虽似寻常富户的避暑山庄,内里却别有洞天,正是蔡星球所言那专供达官显贵寻欢作乐的秘窟。
      檀又长怀着一丝侥幸并窥秘之心,改换了一身落魄书生行头,几经周折寻至此处。果如蔡星球所言,庄园门禁森严,往来车马皆饰有家徽,华贵非常,且径从后院角门出入,然正门紧闭。
      他在门外踟蹰窥探半晌,终是硬着头皮上前,对那守门的豪奴拱手道:“这位大哥,小生听闻贵庄需用账房,特来应征,烦请通禀则个。”
      那豪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见其衣衫虽净却质料粗陋,眉眼间便透出十分的鄙夷神态,嗤笑道:“应征?你是哪条道上的?咱这儿的账房,俱是京城老字号请来的先生,何曾对外张榜?去去去,休要在此碍了贵人的眼!”
      檀又长僵立门外,望着那紧闭的朱漆大门,心中一阵无力。他猛然想起那日在野利府偏厅,那位首辅大人的得意门生嬴降吕,曾温言询问过他的名字,似有提携之意。若当时能搭上话,今日哪怕只是借个名头,或许也能敲开这扇门。
      “可惜……”檀又长心中暗叹,“那日被宋金筹与慕容沛两个势利小人从中作梗,生生截断了话头。如今再想去攀扯那位嬴大人,无异于登天,谈何容易?”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觉这京城的门槛,果然是高不可攀。
      回到衙署的路上,正当他彷徨无计之时,一个宗正寺的小厮气喘吁吁追来。
      “勃……勃兰兴!快回寺里去,有你的急信!”
      檀又长心下一沉,也顾不得什么庄园秘辛,随那小厮疾步回寺。
      案上赫然是一封火漆密实的急递家书,封皮上“急递??需付银二两”的朱戳触目惊心。
      二两银!这几乎是他一月的嚼用!
      他指尖微颤,自贴身衣囊中缓缓摸出碎银付了资费,方拆开信封。信笺上唯有五个潦草大字,墨迹斑驳,似被泪痕洇过:
      “父病危,速归。”
      檀又长只觉颅中轰然,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他那父亲,一生自视甚高,实则眼高手低,整日里只知抱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却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平日里虽是好吃懒做、浑浑噩噩,身子骨还算过得去。怎么突然就病危了?
      可看着这耗费不赀的急递,又不似作伪。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或是债主逼门急火攻心?无论是何缘由,这“父病危”三字压下来,身为人子,便再无推脱之理。
      “归去!必须即刻归去!”
      此念一生,什么钻营之道,什么权贵秘辛,霎时皆如浮云散尽。
      他立刻去找宋金筹告假。宋金筹正在喝茶,见他神色仓皇,又听说是父病危之事,倒也难得没摆官架子,只挥了挥手:“去吧,百善孝为先。只是这来回得个把月,俸禄可是要扣的。”
      檀又长谢过,回到住处开始盘算盘缠。
      这一算,却让他如坠冰窟。
      南疆路途遥远,若是走帝国大道,虽说快捷,但这“快捷”二字,是用白花花的银子铺出来的。驿站的食宿、车马的租费,再加上回去给父亲治病、若是真有个万一还得办丧事……林林总总算下来,他那点微薄的积蓄,哪怕加上蔡星球没拿走的那部分,也还差着整整十两的缺口!
      十两银子,对于那些权贵来说不过是一顿饭钱,对于此刻的檀又长,却是一道难以跨越的天堑。正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想到了宇文玄烨,那个曾经的同窗。可是想到宇文家如今也是风雨飘摇,正处在舆论的漩涡之中,自己此时上门借钱,无异于雪上加霜,只得作罢。
      思来想去,他在京城之中,竟只剩下那一个去处了——董鄂帆留下的那座宅子。
      董鄂帆生前虽未大富大贵,却极有远见。她在离世前,便在官衙做了备案,将这座宅子留给了她在京中资助过的那些寒门学子和孤儿寄居。原本还留有一笔遣散费,可惜被董鄂家的宗亲层层克扣,到了这群人手里,已是少得可怜。
      宅子里的值钱物件早被那些贪婪的亲族洗劫一空,甚至连基本的生活用具都险些被搬走。多亏了翠儿,这个平日里看着柔弱的丫鬟,关键时刻竟领着大家众志成城,甚至报了官,才勉强保住了这个容身之所。
      如今,翠儿便是这宅子的管事人。
      檀又长虽然也曾受董鄂帆资助,却并未住在这里。一来他并非被正式收养,二来他性格孤僻,与那些“养子养女”并不亲近。唯有翠儿,因着董姨的缘故,对他还算上心。
      次日清晨,檀又长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董宅的大门。
      开门的是老苍头韦玉亮。见是檀又长,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哟,是檀公子来了!快请进!”
      檀又长走进院子,只见院中虽显萧条,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几株海棠树下,翠儿正带着几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做着针线活,贴补家用。
      “又长哥?”翠儿闻声抬头,眸中含笑,搁下手中活计迎上前,“今日怎得空来了?”
      檀又长望着这熟悉庭院,忆及董姨在世时的光景,再看眼前萧疏,鼻尖不由一酸。
      “来看看你们。”他强压下心头翻涌,挤出一丝笑意。
      翠儿心细如发,观他气色有异,便让韦老伯引孩子们去后院,自家斟了盏粗茶,与他石桌旁对坐。
      “又念起董姨了?”翠儿柔声问。
      檀又长默然颔首,望着茶汤中载沉载浮的叶梗,半晌无言。
      “公子此来,想必有事?”翠儿耐心静候,并不多催。
      檀又长面皮微热,低声道:“唤我又长便好,何必公子相称。”
      翠儿浅浅一笑:“惯了。”
      檀又长深吸一口气,那告贷之言在喉间滚了几滚,终究难以出口,只得话锋一转,议论起朝局:“……近日新政颁下,百官俸禄皆减一成。傅察丞相连开急会,聚商贾以谋国策,言及京城并各郡失业者十有二成,纵是素日稳赚的行当亦见亏空。闻说流民蜂拥逃往瀛郡,然彼处亦是谋生艰难……”
      老苍头韦玉亮端了一盘洗净的枣子过来,置于桌上,便在一旁默然坐下,只那双昏花老眼,似藏深意。
      翠儿静静地听着,唇角微泛一丝了然的笑意。见他言语支吾,面泛赧红,心下早已洞明。
      待他话音稍歇,翠儿方温声截住话头,“公子近来,可是手头拮据?”
      檀又长面皮霎时红透,垂首嗫嚅:“是……家父病危,恐……恐还需料理后事。已告假南归,只是……尚缺十两之数。”
      翠儿闻言,略一思忖,起身入内,旋即捧出一个小布包:“这里是五两碎银,原是大家凑来应急的,你且拿去。”
      檀又长见那银子,心中感愧交加,推拒道:“这如何使得!这是你等的生计……”
      “拿着。”翠儿不由分说,将布包塞入他手,转而向老苍头道,“韦叔,您平日俭省,当有些积蓄,可否凑足十两之数?”
      老苍头一怔,面露难色,吞吐道:“是……是有一些……只是那……”
      “韦叔,”翠儿语气温和却坚定,“檀公子救急如救火,董姨在天有灵,亦必赞同。”
      老苍头望望翠儿,又看看檀又长,终是长叹一声,自怀中摸索出一个贴身藏匿的小布包,层层揭开,里头是些碎银并铜钱,细细一数,恰是五两。
      “这……这已是老朽的全部了……”他颤声递过,眼中尽是不舍。
      “大恩不言谢!”檀又长退后一步,整衣敛容,对着二人深深一揖到地,喉头哽咽。
      翠儿将两个布包并在一起,郑重地交到檀又长手中:“快去吧,路上小心。家里的事要紧。”
      檀又长千恩万谢地走了。
      待他走远,老苍头才有些心疼地低声对翠儿道:“翠儿姑娘,我的银钱都在你那儿代管着呢,你若是想帮他,尽管支取便是,何必逼我拿这……这可是我准备给自己买棺材的钱啊。”
      翠儿看着檀又长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轻声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代表的是您的一份心意。”翠儿转过头,看着老苍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也是让他记得,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待他。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那些权谋算计里,彻底迷失了自己。”
      老苍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檀又长怀揣那十两纹银,只觉重若千钧。
      刚要踏出宅门,檀又长忽地想起一事,脚步微顿,面上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他那租赁的斗室本就简陋,如今又要远行月余,若是遭了贼或是房东收房,那便糟了。若是些衣物被褥倒也罢了,偏生床底下那口脱了漆的旧木箱里,藏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点灯熬油整理出的宗室档案与那套自创的记账法门,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他快步返回到石桌旁,看向翠儿,欲言又止道:“翠儿,我此去归期难定,那租住之处……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尤其是那口旧箱子,若是……”
      翠儿是个通透人,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若是公子信得过,不如就将东西搬来这宅子里吧?正好西厢房还空着,您搬进来住,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檀又长心中一松,并未推辞,正色道:“那是最好。住不住的且等我回来再说,但我得先把那几样紧要的东西搬过来存放。劳烦你替我照看一二,切不可让人动了那箱子。”
      交代完后,他返回寓所,草草收拾行装,便匆匆登程。
      出了琮都城门,踏上那条宽阔平坦的帝国大道,檀又长回望巍峨城郭,又摸了摸怀中那沉甸甸的银子,心中自是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起南疆那个总是充斥着争吵与责骂的家。
      记忆里,父亲永远在吹嘘那个并未考取的功名,母亲则在她姨娘的纵容下变得刻薄自私。他们对他这个长子,除了打骂斥责,便是无休止地索取,仿佛他生来便是为了替那个破碎的家还债的。
      而今日,在这京城之中,却是两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为了助他,倾囊相授,甚至连买棺材的钱都拿了出来。
      这份沉甸甸的情义,与原生家庭的冷漠索取,形成了何其讽刺的对比。!
      “且待我归来!……”他感慨着,目光投向远方漫漫长路,眼神中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坚定。
      而此时,帝国大道之上,却另有一辆马车向南疾驰。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闻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的单调轧轧声。
      绮云——如今已换作一身灰麻布衣,发髻上未着钗环,只用一块粗布裹头------正跪坐在车厢一角的软垫上。她手中捧着一卷《下部赞》,目光却有些呆滞地落在那些弯弯曲曲的明教文字上。
      “……初际者,光明与黑暗分离;中际者,黑暗入侵光明,众生需救赎灵魂……”
      她低声喃喃,念的正是宇文玄熙这几□□她背熟的“二宗三际论”。
      一只修长却带着薄茧的手伸过来,轻轻抽走了她手中的经卷。
      宇文玄熙坐在她对面,身上亦是一袭又宽又大的灰白麻袍,腰间系着草绳,俨然一副苦修的“选民”打扮。他看着绮云那张刻意以炭灰污面,额角鬓边还沾着些泥点的脸,低声道:“背得倒是熟了,只是心还要再静些。若是遇上关卡盘查,你这般眼神游离,一眼便会被人瞧出破绽。”
      绮云苦笑一声,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晃:“玄熙,这几日咱们只能吃这些菜叶团子么?我……我实在有些咽不下去了。”
      她指了指案几上那盘冷硬的素食。这几日为了扮好这虔诚的明教徒,宇文玄熙那是做戏做全套,严格恪守“五明戒律”中的“身戒”,严禁荤腥。
      宇文玄熙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里头竟是几块偷偷藏着的风干牛肉。他并未递给绮云,而是先掰了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细细嚼了,才又掰了一块递到她唇边。
      “吃吧,这是最后一点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无奈,“咱们如今是逃命,不是真的去朝圣。只是这层皮必须得披好了。你要记着,在外人眼里,咱们是前往南方'光明驿'修行的信徒。但这会儿没人,你快些吃了。”
      绮云张口含住那块牛肉,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曾几何时,她在府中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可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她抛弃一切前程,甚至背负了“拐带家姐”恶名的男人,她心中的委屈又化作了一腔柔情。
      “玄熙,”她咽下食物,轻声问道,“咱们还要走多久?这几日,我总觉得心惊肉跳,仿佛……”
      “莫怕。”宇文玄熙打断了她,目光透过车帘的缝隙,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动静。此时正值“中际斋”刚过,路上的行旅虽多,却多是行色匆匆。他看到不远处有几名身着白袍、头戴三角银冠的明教“拂多诞”正领着一群信众在路边歇脚,口中吟唱着《庇麻赞》。
      “你看那些人,”宇文玄熙指了指外头,“那是真的信徒。咱们只要混在这样的队伍里,便是最安全的。咱们不走官驿,专走那些商贾资助的'光明驿'。那里头虽简陋,却不问来路,只要你会背那几句经文,懂那'口印、手印、心印'的规矩,便是自家人。”
      他说着,伸手握住了绮云的手。绮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信你。”她低声道。
      宇文玄熙看了看天色,日头已偏西。他收回目光,整了整衣袍,恢复了那副冷峻警惕的神色。
      “前面便是商州地界了,那是交通要冲,盘查定然严密。咱们时间差不多了,这便走吧。过了这一关,离南边就更近一步了。”
      车鞭一声脆响,马车加速,向着那未知的命运深处疾驰而去。
      ……
      同一时刻,商州府,城南一处并不起眼的客栈上房内。
      顾迁藩正站在窗前,透过窗棂的缝隙,冷眼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他身上那件原本象征着西厂威仪的飞鱼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富商常穿的锦缎长袍,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冷厉非常。
      在他身后的床榻上,羊宓正裹着厚厚的披风,蜷缩在床上。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透着惊恐与疲惫。那一身顾迁藩亲手为她“改良”过的“明教圣女服”——那件领口开得极低、裙摆裁成布幔的荒唐衣裳,此刻正凌乱地挂在床头的衣架上,如同一张嘲讽的笑脸。
      “大人……”羊宓的声音有些发颤,“咱们……咱们还要在这儿藏多久?”
      顾迁藩回过头,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那紧紧捂着的小腹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急着走?”
      他踱步走回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身子不是不爽利吗?这几日正好歇歇。”
      提到身子,羊宓的脸颊腾地红了,随即又变得煞白。这几日,她确实是来了月事。但这对于她而言,无异于是一道免死金牌。这一路南下,顾迁藩就像一头不知餍足的饿狼,在那狭窄的马车里,在那荒野的客栈中,变着法儿地折腾她。她既要忍受身体的屈辱,又要时刻提心吊胆怕被追兵发现,早已是心力交瘁。
      “妾身……妾身只是怕……”她不敢看顾迁藩的眼睛,低声道。
      “怕什么?”
      顾迁藩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怕宇文家的人追来?还是怕慕容沛那老相好?”
      他冷笑一声,松开手,转身到茶几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放心吧。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是入京朝圣归来的'默奚悉德'的随行诵经士。”
      他指了指桌上那几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度牒和文书,“这商州府的知府,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再说了,咱们这身行头,可是最好的护身符。”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那件“圣女服”上,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与狂热交织的光芒。
      “可惜啊,你这身子不争气。”
      他咂了咂嘴,语气中带着一丝露骨的猥琐,“本来还想着,到了这商州地界,让你穿着这身衣裳,咱们去那'光明驿'里头,当着那些泥塑木雕的'明尊'像面前,好好修习修习那'欢喜禅'的……”
      “大人!”
      羊宓羞愤欲死,忍不住惊呼出声。这等亵渎神明、悖逆伦常的话,他竟说得如此顺口!
      顾迁藩哈哈大笑,似乎很享受她的这种反应。
      “行了,别装什么贞节烈女了。”
      他的脸色陡然转冷,“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戴罪之身。若不是我带着你,你以为你能出得了京城?只怕早就被抓进大牢,去受那些骑木驴的酷刑了!”
      羊宓浑身一颤,眼泪夺眶而出。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从踏出宇文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退路了。
      “把眼泪擦干。”
      顾迁藩冷冷地道,“这几日虽然不能动真格的,但你也用点心。记住了,你是虔诚的信徒,要守'口戒'……”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声冷哼中的威胁之意,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可怕。
      羊宓颤抖着手,她想起那日听“选民姑姑”讲经时说的戒律:“任何听者严禁通奸苟合!若违此戒,便是背弃光明、自甘堕入黑暗,其罪难赦!”
      如今的她,不仅违了戒,更是披着圣洁的皮囊,行着最肮脏的苟且之事。她看着窗外那看似繁华的商州街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这哪里是逃出生天?分明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深、更黑的地狱。
      顾迁藩见她若有所思,又安慰道:“咱们在商州歇两日,等风头稍过,还得继续赶路。这'天河地脉'虽好,却也是是非之地。只有到了海上,那才是天高任鸟飞。”
      羊宓咬着嘴唇,忍着腹中的坠痛,缓缓拉紧身上的披风。
      窗外,商州府的喧嚣依旧,而这三路人,便如这滚滚红尘中的几粒微尘,怀揣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秘密与罪孽,在这条被誉为“天河地脉”的帝国大道上,继续着他们身不由己的漂泊。如同三叶孤蓬,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奔向各自吉凶未卜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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