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凰女》萧叁

1、相识

　　大夏皇朝，景和二十六年春，皇城。
　　细雨如丝飘然而至，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悄然之间浸润着朱墙金瓦，二皇女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出几张凝重的面孔。
　　"殿下，北境三州雪灾严重，灾民已逾十万之数。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经层层盘剥，到百姓手中十不存一。"年过五旬的户部侍郎严大人脸带焦灼，将一份密报恭敬呈上。
　　云凰接过密报，指尖用力地捏着薄薄的纸，面上的担忧之色浓重不已。身旁的人不由地屏住呼吸，悄悄地打量着她，她身着月白色常服，挽着简简单单的发髻，发髻上只有一支白玉簪便再别无其它的金珠玉饰。身份尊贵的她眉目如画，清隽不已，毫无权势滋生出来的骄矜之气，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儒雅的士林之风。
　　"严大人所列的贪腐官员名单，可都已核实过了？"她吐字不紧不慢，声音不冷不淡，极自然又极具威严。
　　"回殿下，都已核实。只是..."严侍郎欲言又止。
　　"只是这些人背后，大多牵扯大皇女和三皇女的人，是吗？"云凰轻叹一声，将密报置于烛火上，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心中尽是一片冰凉，皇家自古多无情，血浓于水总抵不过杀生予夺的权力诱惑，更别说去体恤天下百姓疾苦，非大仁者不能做
　　在座几位谋士面露惊震惊，云凰已经动手已铺开一张白纸，熟练地提笔蘸墨，挥笔流畅："赈灾如救火，刻不容缓。皇女府名下另有几处庄园，当即刻变卖，换成粮食衣物送往北境以缓燃眉之急。此外..."
　　她运笔如飞，很快写满一页："这是我拟定的赈灾条陈，明日早朝我会奏请母皇。严大人，你暗中联络北境几位清正廉洁的将领，请他们协助开仓放粮。"
　　"殿下，这...这可是您的私产啊！恕臣直言，皇城中低价涨速极快，您此时变卖房产并非明智之举"一位年轻谋士忍不住道，他短短的从政生涯中还未曾见过有官员不敛财反而将自己的私产贡献出来赈灾的
　　听闻此言云凰轻抬起头来，一双翦眸清澈纯粹，眼中全是浩然正气，声音依旧是不咸不淡，平稳有节："民为邦本，本固邦宁。钱财本就取之于民，也当用之于民，更何况灾区民不聊生，我如何能袖手旁观？"
　　语尽，她转向另一位谋士说道"苏先生，烦请你连夜起草奏章，将北境实情详述，但暂且按下贪腐官员名单一事，待灾情平息，再议此事"
　　谋士们领命而去，书房内只剩下云凰一人。她起身走至窗前，推开雕花木窗，任凭细碎的雨滴打湿脸颊，冰凉的触感能够使她的头脑更加地清醒，她闭眸凝思，奏折上灾区的惨状却历历在目，字字泣血，让她心痛难当
　　"殿下，小心着凉"贴身侍女青霜连忙取来披风，欲给她轻轻披上
　　云凰轻轻摇头勾起一抹苦笑："比起北境灾民挨饿受冻，这点凉意又算得了什么"
　　青霜固执地将披风给她披上“殿下若不养好身子，又如何拯救万千灾民呢，为了百姓，青霜我也必须要把殿下的身子养护的好好的，这也算是青霜能够为天下百姓所做的一些事了”
　　听了这一番言论，云凰笑了笑，任由青霜给她拢紧了衣襟，一股暖意慢慢包裹了全身也温暖了心房，她想，或许这就是她愿意倾尽一切奉献自我的意义
　　与此同时，大皇女府奢华的密室内。大皇女云凤把玩着一枚雪白透亮的玉扳指，冷笑声不断，"二妹又要充好人了！她那些小恩小惠，倒是收买了不少人心。这些贱民也真是愚蠢，为了些蝇头小利就把她当作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是可笑"
　　“可不是嘛？二姐总是这般做派，虚伪做作，偏偏还就有些老顽固着了她的道，日日朝会在母皇面前为她作保，支持她的所谓新政，真是想不通，她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三皇女云莲愤愤不平道，娇俏的脸上堆满了扭曲的纹路，给她增添了不少狰狞与狠毒
　　"殿下，二皇女近日频频接触北境将领，若任由她施恩于边军，恐对您不利。"一位颇有姿色的幕僚低声提醒
　　云凤眼中闪过阴鸷，开口更是冷酷不已"我那二妹，表面温良恭顺，实则野心不小呢。她推行的那些新政，条条针对世家大族，毫无推行的可能，弄不好动摇国本，哎~她还真是会折腾啊，真让人头疼"
　　她忽然起身，走到密室一侧的纱帘前撩开珠帘柔声喊道"擎川，出来吧"
　　珠帘碰撞响起清脆的乐声，一位男子缓步而出，众人侧目望去只一眼尽皆呆住，只见他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姿挺拔如青松，气质绝佳，眉目深邃眸含星辰，一双凤眼似满含忧郁，唇形标致薄而色淡，整个人如同一幅水墨丹青，清雅绝伦，又持傲骨，尽是青竹俊柏之姿，这种容貌气质光看着就令人神魂俱往
　　"擎川拜见殿下。"他行礼如仪，声音却清冷如玉磬，自带疏离感
　　云凤满意地打量着眼前的绝美男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可是本宫精心培育出来的最出色的美人儿，这么多年本宫都舍不得碰你，如今该是你为本宫效力的时候了"
　　沈擎川眼帘低垂，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同时也掩盖住他半张绝色面容，他薄唇翕动"殿下但请吩咐，属下万死不辞，只愿能为殿下分忧"
　　"两日后，翰林院如期举办春诗会，二妹必定出席。"云凤从明黄色的宽袖中取出一封精致的信笺
　　"本宫要你要设法引起她的注意，入住她的府邸，替我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要查清楚新政的详细内容，明白了吗？"
　　沈擎川双手接过信笺，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低眉恭敬道"擎川明白！但请公主放心"
　　云凤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记住！本宫再宠爱你，你也不过是本宫豢养的一条家犬，别想靠着这几分姿色就妄想能翻出我的手掌心。你和你养母的性命，可都在握在本宫手里。"
　　沈擎川直视着云凤，安静地听着她的威胁，眼中却是波澜不惊："擎川明白，一定完成殿下吩咐的任务"
　　两日后，翰林院春诗会。
　　云凰果然出席，她一袭淡青色长衫，在一众华服贵女中显得格外素雅。诗会过半，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登台吟诗，顿时吸引了全场目光。
　　"《怜农》..."男子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将简单的诗句念出了字字珠玑振聋发聩之感，云凰不自觉间被诗中的情怀与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所吸引，她缓缓抬头不料却正对上男子悲悯的目光，她的心中不免一阵触动
　　"好诗，有仁者胸襟！"她不吝赞叹
　　身旁的翰林学士闻言连忙介绍："殿下，此子名为沈擎川，乃淮安沈氏远支，家道中落，却才华横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性情孤高，不肯依附权贵，故而落魄至此。"
　　云凰闻言心下不禁对这个男子又多了几分好感，她向来惜才，尤其是具有家国情怀的仁人志士
　　诗会结束后，云凰在御花园中观花闲逛，却在回廊偶遇正在赏梅的沈擎川，她带着清浅笑意率先开口
　　"沈公子的《悯农》情真意切，非亲历者不能道也。"
　　沈擎川一惊，转身行礼，姿态仍然优雅如行云流水："殿下过奖，擎川不过如实道出民间疾苦罢了"
　　云凰点头随即试探道"公子可曾去过北境？如今雪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
　　沈擎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快便回复常色答道："擎川虽未亲至，但曾听逃难至京的灾民描述，其惨状令人心碎。"他顿了顿，"朝廷虽已拨粮赈灾，然贪官污吏中饱私囊，真正到灾民手中的，不过杯水车薪，百姓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每每想至此，我都恨不能手刃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他最后摆出一副愤怒难平的样子，眼神偷瞄着眼前人的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这番义正言辞正说中云凰心事，也触动了她内心的深沉的情绪，她渐渐打开了话匣，两人站在回廊下，从赈灾谈到赋税，从科举谈到吏治，竟越谈越投机，云凰不掩沈擎川才华的欣赏之意，沈擎川惊奇地发现这个尊贵的皇女满心满眼只是家国大事，民生福祉，对于他，她清澈的的眸子里全是欣赏，毫无其他情意，这个发现令沈擎川大为震惊
　　"沈公子大才，屈居于此实在可惜。"临别时，云凰真诚道，"若不嫌弃，可愿来我府中担任幕僚？虽不能许你高官厚禄，但必有施展才华之地，天下百姓需要君之才能，望君仔细思量"
　　沈擎川深深看着云凰澄澈的眼睛呆楞了片刻，转而作下一揖："蒙殿下不弃，擎川愿效犬马之劳。"
　　回府的马车上，侍女青霜忍不住道："殿下，此人来历不明，贸然招入府中，会不会…"
　　云凰淡然一笑："他眼中的忧国忧民如此深刻，不会骗人，况且..."她望向窗外纷飞的柳絮，"如今朝中乌烟瘴气，正需要这般既有才能又有品行的有为之士。"
　　同一时刻，沈擎川缓步回到自己的简陋居所，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翠绿玉佩——那是云凰临走时无意间遗落的，他本有机会当场还她，却不知为何犹豫了，等他再想归还时，云凰业已乘上马车远去
　　"二皇女..."他摩挲着玉佩喃喃道，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这样的人会动摇国本吗？还是，道貌岸然包藏祸心？哼！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他将玉佩贴近唇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你我注定是敌非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