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橘子小溪

92、老公。

　　木小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拿着搅拌棒狠狠一戳，整个心脏都被搅碎了，连带着他的各个器官，都化为了一滩血水。

　　“怎么了？脸色好差，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谭简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房间，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木小桃平静道：“为什么。”

　　谭简停下脚步，很迷茫地转回头看他：“怎么了宝宝？你别吓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木小桃眼睛蓦然红了起来，鼻子更是酸的难受极了，耳鸣和剧烈的头疼令他呼吸一窒。他又要犯病了么？

　　“到底怎么了？宝宝，看着我。哪里不舒服？我带了药，我去给你拿，乖乖坐着。”

　　木小桃抓住他的手腕，仰着头看他，在白色的发丝间，眼眶里的红色更加明显，也更加吓人。

　　“对不起......”木小桃忽然流下眼泪，哽咽地说：“我怎么才知道啊......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察觉到......我之前还怪你，还打你，骂你，说很多很多难听的话......我..我是不是很坏啊......我怎么这么笨！我居然，一直一直，都没有发现你的不对......”

　　谭简蹲在他面前，给他拂去脸上的泪水，又紧紧抱住他，心里乱的很。

　　怎么回事。

　　难道是谭晴杰说了什么？

　　告诉了他之前的事？

　　谭简顺了顺他的背，温声道：“你在说什么啊宝宝，你不坏，也不笨，你是我的聪明小猫，我就喜欢你在我面前耍小性子啊，特别可爱......不哭了好不好？也不要和我道歉，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心疼的很。

　　“你之前陪我走在没有灯的路上，还有电影院，秘密基地......我明明都感觉到你不对劲了，为什么没有猜到，为什么我这么笨，为什么你要承受这些......”木小桃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是听着让人心疼。

　　原来是这件事。还好。

　　谭简在他后脑勺上一搓一搓：“好了好了，我真的没事啊。现在已经好多了，真的。”

　　“他欺负你了吗？他打你了吗？那两天你是怎么过的......”木小桃几乎都要发不出声音了，沉重的悲伤扼制住了他的喉咙。

　　谭简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站起身直接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身上，面对面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木小桃抽泣着，将脸埋进他的肩上，控制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哭泣声。

　　“好了，不哭了我的宝宝，你再哭我的心就要疼死了。”谭简一下一下，轻轻地给他顺着气。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很害怕？”木小桃忍不住鼻子冲上脑门的酸胀感，刺激地他几行热泪哗哗哗落下。

　　“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就好了......”木小桃将沉甸甸的脑袋搭在他肩上，耳朵边的嗡嗡声从弱变强，熟悉的痛苦包裹住他，他难以控制地咬住下嘴唇，可就算咬破了嘴唇，他还是没有得到缓解。

　　他听不见谭简的声音了，耳边只有越来越大的嗡鸣声，震得他脑子里的筋都在一下一下地被撕扯，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喘不上气。

　　翌日早晨。

　　木小桃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恍惚，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眼睛肿了，一睁眼就难受。

　　屋子内昏黑一片，窗帘被拉上了，床上只有他自己。

　　木小桃下了床，拉开窗帘，发现窗外黑云密集，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他找到手机看了眼时间。

　　原来才不到七点，怪不得天这么黑，看起来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他站在盥洗台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半天都没能理清思绪。

　　昨晚他是怎么睡着的？为什么像是失忆了一样，什么都记不得了.....最后的记忆只有脑中嗡嗡作响的耳鸣声，其他的......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木小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他伸手在镜中的自己脸上摸了摸，发现镜子中的人确实是自己后，又缓缓收回手。

　　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从他指尖经过，冰凉的水总算是让他回过了神。

　　他捧着冰凉凉的水往脸上泼了泼，刘海也被打湿，一撮一撮的贴在眼前，让他很不舒服。

　　谭简的养父是个混蛋。

　　谭简被虐待过。

　　木小桃垂着头看着洗手池，他只觉得喘不上气。

　　所以这些年谭简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虽然谭简没回答他昨晚的话，但他明白，那些问题的答案一定都是‘对’‘没错’‘是的’。

　　这样的混蛋居然还在他最关键的一年里，把他们丢弃，又把他们扔回了这座对他们而言，算得上是糟糕的城市——一个充满冷漠，充满痛苦，充满无情的城市。

　　自己是很痛苦没错，可是自己至少还得到过爸爸妈妈的爱，他还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爱他的家人——可是谭简呢？谭简他们从小就没有过这种生活，在福利院里，他们是不是很无助？谭晴杰会被人欺负吗？谭晴杰就是因为被欺负才会变得这么害怕出门，害怕与人交流的，对吧？

　　对的。

　　木小桃狠狠在水龙头上一压，吵闹的水声瞬间消失，周遭一片寂静。再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时，木小桃惨白的脸色总算是带了点颜色。他的眼眶红得吓人。

　　疲惫感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他不能再想了。

　　木小桃拿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吃药了，这种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大脑，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感觉令他难以忍耐，他不能让谭简担心。

　　木小桃深深吸了口气，再快速吐出，反复了几次，他才终于有了一些力气。他走到厨房里看了一眼，又走到客厅、阳台，甚至是公共厕所，都没有他想看见的人。

　　木小桃拿起手机，点进微信又退出，像个被输入了什么指令的机器人一样，重复了几次，他才确定，谭简没有给他留信息。

　　那他去哪儿了？

　　这一刻他刚刚收拾好的情绪，所有表面上的平静，都功亏一篑。他胸口止不住地来回起伏，他很清楚谭简不会不告而别，再一个谭晴杰还在他家。木小桃又跑到鞋柜边看了看，又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房间内——鞋子还在，衣服也还在......

　　只是出去了而已。木小桃垂下眼，看到自己发抖的手，忽然笑了起来。

　　才正常几天啊木小桃，原形毕露了吧？承认吧，你就是有病，不吃药就是会发疯，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消失殆尽，像一个精神病人一样，无法控制自己。

　　哦，不是像，你就是。

　　“怎么站在这里？睡醒了？”

　　木小桃嘴角的笑倏地僵住，没等他回头，一个熟悉的香味还有温热的体温包裹住他。

　　谭简从他背后抱住了他，头发应该是扎起来了，下巴抵在他的颈间。

　　“怎么不理人？站这里干什么？”谭简说完又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

　　木小桃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从内到外的感受到了舒适的温度。好半天他才怔愣地从谭简的怀抱里转过身，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的拥抱。

　　“你去哪儿了？”声音一出来木小桃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这声音一听就知道他不太舒服，还有点沙哑。

　　谭简在他脑门上贴了贴，担忧地说：“你嗓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就是没喝水，咳……嗓子可能有点干。”木小桃看着他的眼睛，近在咫尺的眼睛，犹如明镜的眸子中还能看到小小的自己。

　　“嗯。”谭简和他心灵感应上，亲上了他的嘴唇。

　　木小桃异常热情地回吻着他，静谧的房间里瞬间充满了各种暧昧的声音。木小桃还沉浸其中，甚至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内心里所以乱糟糟的情绪都被赶走，忽然，谭简捏了捏他的后颈，抬起头。

　　“先吃药好不好？我刚刚去给你买糖了，吃完药就可以吃糖了。”

　　木小桃想说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糖，吃完以后总是觉得口渴，嗓子里都黏糊糊的，像是被粘住一样，很不舒服。

　　但他没有说。

　　木小桃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凑上前又亲上了他的嘴唇。几秒后，谭简又一次离开，忍耐地说：“吃完再亲好不好？我还煮了粥——”

　　木小桃不顾他的意见，又一次上前索吻，出乎意外地被躲开了。他瞪大眼，又恼怒又不解地瞪着他。

　　“听话——”

　　“滚！”木小桃推开他，气急败坏地缩进被子里，凶巴巴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亲你了！”

　　被子外没了动静，脚步声也没有，好一会儿过去。

　　木小桃竖着耳朵听了听被子外的动静，一直到他脸都被憋红了，他才小心地从被子里钻了个头出来，一双大眼圆溜溜地在房间里转了转。

　　房间内没人，门留了条缝。木小桃磨了磨牙，听到了嘴里“咯咯”的摩擦声，极其不开心地又把头缩进被窝里了。

　　什么意思啊这人！他都这么......主动了！居然还玩欲擒故纵，嘲笑他个子矮么！坏蛋坏蛋坏蛋！！他绝对不会再干这种傻事了！丢死人了......

　　怎么还不进来......难道是又出门了？

　　木小桃又一次露出一双大眼睛，不过眼前的刘海遮挡了他部分的视线，他烦躁地将它们扒拉到一边了。

　　谭简目不转睛地坐在床边盯着他，嘴角还挂着淡淡的一抹笑。

　　木小桃倏然和他对视上，吓得坐起身，惊诧地说：“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我真是......”

　　谭简把他身后的枕头摞起来，从床边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喝一口，宝宝。”

　　“不喝。”木小桃倔强地偏过头，还不太想理他。

　　“桃桃，听话。”谭简直接将勺子贴在了他嘴唇上。

　　你说听话我就要听话啊？！木小桃愤愤地想。僵持了几秒后，他不太情愿地张开了嘴。

　　喝了半碗粥，木小桃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再喝了，他重新缩进被子里，只给床边的人露出了一个帅气的背影，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自己现在还在生气！

　　谭简一条膝盖跪在他身后，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床陷了进去，紧接着是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了他眼尾。

　　然后那人就又出去了。不过没等他多想什么，那人就又拿着一个小袋子进来，坐在了他面朝的这一边，令他眼前一暗。

　　“这些药是我开的，比较温和，你试试，如果还是觉得吃不下去，就不勉强，我回去再给你重新看看别的药。”

　　木小桃盯着他的手，看着他把药拆开来，按照剂量分好，然后和他对视。

　　“起来。”谭简把药盒和手中的药放在一旁的纸巾上。

　　不起来你能怎么样！就不起！木小桃索性闭上眼，省得自己慌乱的眼神被他发现。

　　“老公。”谭简把他的被子掀开，非常轻松地一把捞过他，在他红透了的耳朵上点了点，“嗯？老公？”

　　木小桃把脸埋在枕头里，他感觉他快要发烧了，太热了......

　　“那我走了。”谭简作势要站起身。

　　木小桃感觉到一侧的床垫轻了一点，立马炸了毛，坐起身，盯着门口，“你——”

　　谭简站在床边掩住嘴笑了笑。

　　木小桃脸倏然更红了，红润的嘴唇还半开着，眼睛瞪着床边偷笑的人，“谭简！你再笑——”

　　话只说了半截，木小桃被堵住了嘴，他嗯嗯呜呜地咬住谭简的嘴唇表示不满。谭简的吻有时温柔似水，有时凶狠似饿狼，有时又似柔软的草莓小蛋糕，有时……似是不把他亲死誓不罢休......

　　舌尖被他勾了勾，酥酥麻麻的感觉在他口腔里袭击，木小桃不自控地想要喘一口气，又被截断，下巴也被人捏住。几分钟后，木小桃感觉牙齿都麻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像是在嘴巴里跑了三千米一样，都有点缺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