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橘子小溪

91、怕黑

　　谭晴杰踏上了寻找神犬大黑的路途，刚刚脸上写着的窘迫这会儿已经全然消失。

　　木小桃带着他，走进了后山，走两步一回头，“跟紧我啊，这里面太绕了，很容易走丢的！”

　　谭晴杰点了点头。

　　木小桃没听到声音，吓得倏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跟着身后慢吞吞走着的人，又松了口气。想了想，木小桃还是拉着他一起往前走了。

　　“这边还有蛇呢，你怕不怕，小晴？”木小桃捡了根很长的树枝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把路上的障碍扫到一边。

　　谭晴杰在周围看了看，说：“真的？”

　　“所以你怕不怕？”木小桃问。

　　谭晴杰咧着嘴角笑了：“你肯定，是在骗我，就像，小时候，一样，讲，鬼故事，吓唬我！”

　　木小桃也笑了起来：“可以啊现在，胆子大了哈！”

　　谭晴杰笑笑。

　　走到一半，木小桃往山上看了看，没看到有狗的踪影，便拉着他下山了。

　　在往上的山路就不好走了，还容易迷路。

　　两人又在小路上晃晃悠悠走了很久，谭晴杰左看看右看看，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失望的意思。

　　木小桃看到他这幅表情，认真想了想大黑很可能在的地方，拉着他转了个方向，往一条石头路上走去。

　　“你说，你胆子这么小，谭简怎么就和你完全不一样呢？我还从来没见他有什么害怕的呢。”木小桃看着挂在不远处的太阳，和被太阳染成一片紫色的云层。

　　谭晴杰没说话，又等了十几秒，木小桃才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是因为没见到大黑么？没事的，我应该知道它在哪儿了！别沮丧啊。”

　　“不是。”谭晴杰跳上一个石板上，语气居然和谭简有着相似的平静。

　　木小桃不理解地看着他，“什么不是？哎呀，没事的，我今天肯定让你见到它——”

　　“哥哥也，会害怕的。”谭晴杰停下脚步也看着他。

　　木小桃喉结滚动，眼神有几秒的迷茫：“嗯……他害怕什么？”

　　谭简居然也有害怕的东西吗？他怎么不知道……

　　“哥哥，怕黑。”谭晴杰放慢了步子，“但是，他，不让我，告诉你。”

　　“为什么？”木小桃下意识问。说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只有谭简知道。是不想让自己觉得他有缺点？还是只是不想告诉自己。

　　木小桃又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是他们刚认识不久，是一个夜晚，他和谭简发脾气，说他没把自己当朋友，然后一个人跑去了秘密基地——现在说起这个秘密基地他真的觉得很傻，那时候还特别傻气地拉着谭简去看他的那堆破宝物。

　　原来那时候谭简的异常，是因为怕黑？所以每天晚上睡觉都要开一盏夜灯，在电影院全黑的时候，呼吸急促……

　　“因为，他说不想，让你知道，怕你，担心。”

　　木小桃恍惚地带着谭晴杰到了张爷爷家的附近，不出所料地碰上了大黑。谭晴杰被它的身形惊了一下，又蹲下身试探性地朝他拍了拍手。

　　一旁的木小桃失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很久。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

　　木小桃回屋看了看，发现谭简并不在屋内，屋里只有外公一人。

　　木小桃和外公对视上，外公脸色一柔，问他：“跑去哪儿玩了？”

　　木小桃走进屋内，留谭晴杰独自在昏暗的客厅里待着。他走到外公面前，说：“就去后山转了转，外婆他们呢？”

　　外公脸色一沉，沉声道：“在厨房呢。”

　　木小桃抿了抿嘴，叹口气坐下了。

　　“外公……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啊？”木小桃说。

　　外公不吭声，沉默着，脸色还是那样。

　　“你跟我说说，他哪儿惹你不高兴了？我帮你骂他，毕竟……他是我朋友，你……”

　　外公沉默着，最后叹了口气，“算了。”

　　“嗯？真惹你不高兴了？你跟我说说嘛——”

　　外公看着他，在他脸上捏了捏，眼神柔和了一些，“最近感觉你开心了不少，话也多了，有好好吃饭吗？脸上倒是多了点肉。”

　　“没有吧......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别操心我了，我现在真的没事了。”木小桃勾起嘴角。

　　“你好好的就好，你好好的，我和你外婆也好。”

　　聊了没多久，木小桃便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喊声。

　　他扶着外公走到客厅，看到站在门槛边上的谭晴杰，拉住他一起去了院子里。

　　桌子被支在了厨房外面，桌上简简单单的六菜一汤，确实没有炖鸡肉，不过，有一道硬菜，土豆炖牛肉。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

　　饭桌上，木小桃照常被夹了慢慢一碗的肉，不过谭晴杰和自己一样，也被外婆夹了满满的一碗肉。

　　外婆边吃边说：“小简这手艺都快赶上我了！真棒！”

　　谭简笑笑，给外婆夹了一筷子鱼肉，又给外公夹了一筷子。

　　外公不怎么领情地说：“你就瞎夸吧你！”

　　“怎么，你说说哪道菜不好吃？就知道找茬，烦人。你别吃！”外婆睨了他一眼。

　　谭晴杰非常认真地吃着饭菜，很快就吃完了。

　　外婆起身拿过他的碗，想去给他盛饭，谭晴杰立马摆摆头，把碗拿到手里，匆匆进了厨房。

　　外婆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吃饱了？”

　　谭简回答：“嗯，您别管他。”

　　外婆又看向身侧的木小桃，嗔怪地说：“你看看你，人家一碗吃完你才吃几口，就这么不喜欢吃外婆做的菜？那你吃小简做的！这个——”

　　“外婆——我能吃完这一碗都已经撑得不行了，你就别再催我了！”木小桃说。

　　“行行行，你慢慢吃。”外婆拿起筷子又给谭简夹了菜，笑道：“小简多吃点，看你这身体，多结实，个子又高，可得多吃点才行！”

　　“好的外婆，谢谢您。”

　　“不客气的啊！桃子每回回来我都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每回都得剩！你们来了正好！不浪费了，哈哈。”

　　“哎！这牛肉炖的真软烂……”

　　吃完饭，木小桃陪着外婆又说了会儿话，又教她一遍怎么给自己打视频电话。

　　谭简和谭晴杰收拾完在一边乖乖巧巧地坐着，也不多话。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木小桃才起身准备离开。

　　外婆有些不舍得他，又问他：“真的不留下来了？”

　　“外婆，我……我现在长大了，这床早就睡不下我们三个人了，有空我还来看您，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木小桃抱了一下外婆，又看着外公，“走了外公，你们别老是拌嘴。”

　　“你这臭孩子！别操心我们！”外公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好吃饭，早点睡觉，别老是熬夜了啊。”

　　“知道了，放心。”

　　“外公外婆，枕头喜欢吗？下次我再带礼物过来，这次太突然了，就买了点水果。”谭简站了起来。

　　“不！下次别带东西来了！我们什么都不缺，只要你们常回来看看我们就好啊。”外婆牵起谭简的手，拍了拍，“好好的啊——”

　　谭简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笑了笑，应道：“好的，您放心。”

　　谭简又看了眼外公，温声道：“我们走了，外公再见。”

　　谭晴杰也抬手挥了挥。

　　外公十分冷漠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好了，路上慢点啊。”外婆送他们到了门口。

　　外公一声不吭地站在一侧，最后等他们走到院子外才说了句：“路上慢点！”

　　木小桃拿出手机，照亮脚下的路，还偷偷看了眼身侧的人，对视上后，他又别别扭扭地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一直偷偷看我。”谭简抓住了他的手，牵住。

　　路上很黑，虽然开了手电筒，但还是看不太清——如果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在干什么，木小桃也就这么任他牵着了。

　　他脑子里还在想谭晴杰和他说的话。可他左看右看，怎么也没看出来谭简居然还怕黑。

　　“没事，我们多走两圈吧，我太饱了，坐车一会儿该又忍不住吐了。”木小桃漫不经心地说。

　　为什么会怕黑呢？

　　天生的？还是因为什么事......

　　“好，”谭简顿了一下，捏了捏他的手心：“手怎么这么凉？”

　　“啊？”木小桃抽回神，手指攥了攥“什么？”

　　“手，”谭简紧了紧握住他的手心，“怎么这么凉？”

　　“你给我捂捂。”

　　谭简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一软，把他两只手都捧到手心里搓了搓，因为谭晴杰还在，所以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谭晴杰倒是很自觉，默默地走在前面一点，压根不往他们两人这儿看，但是对话肯定是能听见的。

　　时小平家离村口近，远远就能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外。

　　走到门口，木小桃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轻声说：“我和小晴在外面等你，你去叫他出来。”

　　谭简没多想，径直走了进去。

　　木小桃在他消失进屋里的那一秒，倏然扯过谭晴杰的手腕，快速地问：“他为什么怕黑？是从小就怕吗？”

　　木小桃越想越不对劲，他自己已经琢磨了太久——怕黑这件事又不丢脸，他真的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谭简不愿意告诉他。

　　谭晴杰的表情他看不清，四周实在是太昏暗了。

　　谭晴杰没说话，他就有点着急了，“说啊小晴！我们是不是好朋友了？如果你不告诉我——”

　　谭晴杰打断他，小声地说：“不是。”

　　不是。

　　不是？

　　不是？！

　　所以，是为什么？

　　木小桃把脑中的疑问说了出来：“那是为什么？”

　　谭晴杰紧张地看了眼院子内亮着灯的窗户，犹豫了两秒，还是说了出来，语速很快也跟不流畅：“之前，哥哥被，关进没有，窗户的，屋子，待了两天，出来之后，就，害怕，黑暗了。”

　　“他为什么要被关进屋子里？”还待了整整两天？这不是要逼死人么！

　　谭晴杰不说话，他就又问：“是谁？你们福利院的老师？”他还想知道的更具体一些，甚至是几岁被关进去的，有没有被虐待，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

　　“说话啊！”木小桃受不了心中的猜想，声音也凶了起来。

　　谭晴杰被他吓得手一抖，颤颤巍巍地说：“是......是叔叔。”

　　叔叔？

　　谁是叔叔？

　　木小桃沉下脸，是他们的养父吗？如果是他们的养父，那他们之前过的日子都是什么样的？居然把一个小孩子关进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这简直就是畜生！！

　　不过木小桃又转念一想，那个畜生好像也没有经常在家，一年也回不了家几次，应该是没事的——不能自己吓自己......

　　木小桃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问：“是……你们的那个，养父吗？”

　　谭晴杰看到快要走到他们身边的两人，拍了拍木小桃的手臂，小声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