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橘子小溪

71、看不清

　　木小桃板着脸盯着黑屏里的自己，心里已经想好等谭简回来收拾他的一百种方法了。

　　时小平此时正放着叮当的直播回放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声音不小，直接将木小桃扯回了神——叮当，这人和他们一样是恐怖游戏频道的主播，只不过现在才不到二十。他的直播号只关注了木小桃一个人，他也曾在直播的时候说过，k神是带他入圈的人，很是仰慕k神的操作，想要拜他为师，因为他的初心就是因为木小桃，他是因为木小桃才爱上的恐怖游戏，还说他当时就是随便点了个直播进去，然后就被吸引，不由自主的就爱上了。

　　还爱上了。

　　但只有时小平和木小桃知道，这人无非是想蹭他的热度，他长相是不错，只是技术真的是菜的让人没话说。木小桃曾经在直播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他更适合做颜值主播’就被他的粉丝骂了一个月，从某站追到微博，也没见他出来说一句话。

　　木小桃无感他，却也有点好奇时小平怎么会看他的直播，之前时小平可是用他的大V和他粉丝撕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被直播平台警告，才只好换成小号接着骂。

　　木小桃转了转手机，道：“你不是觉得他很装么？怎么还看起他的直播了？”

　　时小平咂吧几声，意味深长地说：“他现在可是上热搜了！还和你有关呢！我不得了解了解——”

　　“什么意思？他又说什么要拜我为师的话了？”木小桃嗤笑，“那他粉丝不得气死？”

　　“何止呢！他现在都脱粉几十万了！”时小平不怀好意地笑笑。

　　木小桃心中的好奇被他勾起，他不耐烦地踹了踹他，“快说。”

　　“我怕说出来你又该被恶心吐了，还是别说了啊！”

　　木小桃不再和他掰扯，他划开手机，在图标上找了十几秒才看到微博，他懒散地点进去看了看热搜榜，在看清关于叮当的那一条热搜时，眼睛倏然就瞪圆了。

　　什么玩意？

　　【叮当丁竟在直播时表白kk!!】

　　【叮当丁喜欢男生】

　　【叮当和kk是一对吗】

　　木小桃紧皱起眉，语气冷冰冰：“你还笑得出来？他是不是有病！”

　　“看来是我们误会他了啊！我还以为他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蹭你流量，没想到，还是一个情种啊！不惜掉粉也要和你表白，啧啧啧。我现在正在找他表白的片段呢，你要不要也看看？”

　　“我看你也病的不轻！”木小桃白他一眼。

　　“你操心什么，又不是说你们在一起了，怕什么，你来听听呗！听听人家对你深情的告白——”

　　“我他妈有对象了！谁他妈跟我表白都和我没关系！你可别和他瞎说啊！”木小桃紧张道。

　　按照那人的脾性……

　　知道了该……

　　时小平瞟了眼他身后，又露出和刚刚一样窘迫的表情，假笑道：“你后面——”

　　木小桃蓦地回头，没人。紧接着就是时小平的大笑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令他火冒三丈。

　　木小桃直起身子，拿着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身上砸，边骂道：“你他妈的！还笑！！傻逼！贱死你了！”

　　时小平拿着抱枕挡住自己的脸，使劲憋住自己的笑声：“不是我说，你怕什么！他知道了才好呢！让他有危机感，才不敢对你不好！”

　　“滚——你敢告诉他试试！不许告诉他！！”木小桃打得手都没力了，脸又被气红。

　　“好好好！不逗你了，你看你。”时小平表情严肃起来，欲言又止地问：“……你们谁是下面的啊？就是网上说的那什么‘0’！”

　　木小桃再次咬牙道：“滚！”

　　“我觉得应该是你吧？毕竟你比他矮一个头呢......”

　　木小桃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龇牙咧嘴地说：“是我睡他！是我在上面！！”

　　时小平一脸‘你不用多说，他都懂’的表情，这让木小桃恼怒的不行，拳脚相加地又在他身上来了一套。

　　“好了好了好了！后天外婆生日你还回去不？”时小平捋了捋头发。

　　木小桃黑着脸：“嗯。”

　　“那他怎么办？带他一起？”

　　“不知道。”木小桃心烦意乱地搓了搓脸。

　　“你们这事可不敢和外公外婆他们说啊！你知道的，农村人见识少，他们估计都不知道还有同性恋这一说，可别给他们惊吓了嗷，等以后你们感情稳定了再说也不迟。”时小平谆谆告诫道。

　　“我知道！”木小桃一口饮尽杯子里的水，微凉的水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让他冷静了一些。

　　除了谭简，他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就算以后他们又分开了，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受不了自杀，就算没死成，他也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不是谭简，他宁愿孤独终老，谭简是无可替代的。

　　至于外公外婆这一关，他还没考虑到，暂时也还不太想告诉两位老人，毕竟他们岁数大了，他奶奶当时被噩耗吓成植物人的画面他到现在还没忘记。虽然知道这样对谭简不公平，可是这是他最后的亲人了，他不能那么自私。

　　木小桃觉得头又晕了起来。他失神地想，只要时小平不说漏嘴，那就不会有问题的。

　　木小桃按着太阳穴，恍惚地看向阳台外的天空，余晖绚烂美丽，将整片天空变成像漫画里的一样，层层分明，粉紫色，红橙色，再到天际线处的蛋黄色，美得让人深陷其中。

　　半晌，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谭简居然才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盯着手机冷静了几分钟，还是不由自主地点进了他的朋友圈，继续偷看。

　　他还是习惯从下往上看，他当时没注意，现在才看到图片上面写的字。

　　-祝福你成年，希望你幸福无忧。

　　木小桃恍惚起来，五年前，他成年的那一天，他是在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木小桃在脑子里找不出那一天的记忆，他只记得，从他爸妈去世后，他就没再过过生日，甚至在他生日那天，因为会想起从前的日子，犯病的频率都会多上几次。

　　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过他没忘，谭简说今天先不要吃药，那他就不吃，他听话。

　　时小平看出他不太对劲，倏地弹起身，关切地问：“怎么了？头疼？”

　　“嗯。”

　　时小平偷偷瞥了眼他的手机，他刚刚看见木小桃一直盯着手机，然后才开始不对劲。

　　时小平问：“除了头疼呢？还有没有不舒服？”

　　木小桃摇摇头，歪着脑袋靠在了沙发上，虚声道：“我没事。”

　　“你跟我这还装什么？！喝不喝水？”

　　“不喝，我躺一会，别管我。”木小桃闭上眼，眉头蹙起。

　　时小平顺势拿过沙发侧边的手机，手机还停在他刚刚看过的界面，时小平偷摸地背对着他，小心地拍下照片，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一会。

　　【时小平：欸！他说头疼，头疼之前在看你朋友圈，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谭简很快回复了他。

　　【谭简：知道了，马上到。】

　　【时小平：我！问！你！是！不！是！欺！负！他！了！】

　　此后就没了动静，时小平怒火中烧地冲他比了个中指。

　　大概一刻钟左右，周围响起一声很微弱的“咔哒”声，木小桃头昏脑涨地靠在沙发上，不太确定地晃了晃脑袋，转眼看向门口。

　　谭简拖了个24寸的黑色行李箱出现在他眼前，木小桃扬着脸，有些意识不清地盯着站在他眼前的人，头痛让他难以运转大脑，他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恍恍惚惚间听见了时小平的声音。

　　时小平说：“不吃药能行么？你看他都啥样子了！”

　　谭简不应，蹲下身，在他脸上摸了摸，又将他的手从太阳穴上拿下来。因为太用力，木小桃的太阳穴都被按红。谭简又撩开他的刘海，给他轻轻揉了揉。

　　真是奇怪，木小桃心想，明明他自己按的时候没觉得这么舒适，难道谭简这些年还偷偷去学了按摩手法？

　　谭简语气柔和道：“只有头疼？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木小桃迟钝了几秒，才说：“头疼，不舒服。”

　　他刚说完，身体倏然被他抱起，他昏昏沉沉地搂住谭简的脖子，跟个软骨头一样倒在他身上。

　　时小平跟在后面，没眼看地跟了进去，嘴巴也不停事：“他不吃药白天根本睡不着！……你倒是说话啊！他没事吧？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说不准——”

　　“你很吵。”谭简冷冷道。他温柔地把人放到床上，给他盖上凉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才舍得给时小平一个眼神，“你要是没事就帮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欸——你！”拽什么拽啊！也不知道木小桃这傻子怎么看上这人的。

　　时小平看着他一脸认真给木小桃揉头的动作，叹了口气，不情愿道：“买什么？”

　　谭简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一只手在他太阳穴上揉着，过了几秒，才说：“胡萝卜、菠菜，牛奶，猕猴桃，再买点瘦肉。”

　　“哦。”时小平又看了躺着的人几眼，才无奈地走出房间。

　　待时小平出门，谭简俯身对着手心下的人说：“宝宝，我先去洗个手，再回来抱你睡觉，什么都别想了，听话。”

　　手心下的睫毛颤了颤。木小桃没力气地“嗯”一声。

　　谭简松开他，先去厕所洗了洗手，又把空调的风开的小些，动作很轻地打开行李箱，换上了睡衣，才躺进被窝里。

　　“什么都别想，乖，睡一觉就好了。”谭简抱着他，一手枕在他的后颈，很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木小桃无辜道：“睡不着。”

　　“那就闭着眼，我再给你按一按头。”

　　“好。”

　　说来也是神奇，木小桃一开始真的毫无睡意，他甚至能感受到谭简的指尖在他太阳穴上揉两下、按一下，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没意识了，像是被下药了一样。

　　等他睡醒的时候，屋子里黑得一点光都没有，他看了眼门口，房门紧闭，他又神色紧张地摸了摸身侧——没人。

　　他这是做梦了？谭简真的回来了么？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么？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木小桃胆战心惊地下了车，他踢着拖鞋，心脏跳得很快，打开门，突如其来的明亮灯光刺得他闭上了眼。

　　谭简听到动静，向他走了过来，他俯下身在他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桃桃宝宝睡醒了？”

　　木小桃缓了几秒彻底清醒过来，他羞耻地锤了他胸口一下，小声道：“你他妈别这么肉麻！”

　　谭简莞尔：“怎么不装乖宝宝了？头还疼不疼？”

　　“谁装乖了？！”木小桃瞪着他，满脸绯红，“不疼！”

　　“好，你先去喝点水，我给你煮了稀饭，还炒了菜。”

　　“……那你还不赶紧去！”木小桃瞥了眼正坐在沙发上在看他们的人，脸一下更红了。

　　谭简揉了揉他炸毛的头发，轻声道：“遵命。”

　　木小桃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冷静下来，才直直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时小平盯着他看了半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俩能不能把我当个人？”

　　木小桃：“......”

　　“起码在客厅不要亲亲我我好吧？真是服了你们，腻歪不腻歪？”时小平嫌弃道。

　　木小桃漫不经心道：“那你也找个对象试试，你能更腻歪。”

　　“我还真是低估了爱情的力量哈，太打脸了。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能在大下午睡着，他在厨房噼里啪啦的都没把你吵醒。”

　　“我也没想到。”真是见了鬼了。

　　时小平：“挺好的，看来他还真有点用，不只是一副空皮囊。”

　　木小桃：“不会说话就别说。”

　　“你头好了么？还晕不晕？”时小平关切道。

　　“没事了。”木小桃又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他总觉得口干舌燥的。

　　木小桃目不转睛盯着厨房里的人，总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可说是梦，他也从来没梦到过这么真实的梦——因为他的梦里，有关谭简的，全都是模糊不清的。无论他怎么看，站多近，都看不清。

　　虚渺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