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橘子小溪

63、脏死了！

　　等他睡醒，窗外已经黑漆漆一片，四下寂静无声。他起身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屋内——房间里没有人，不见外公外婆的身影。

　　木小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到几条未读消息，他一脸茫然地点进去。

　　19：04

　　时小安：小桃子，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不过他这几天没空，我先把他微信推给你噢。

　　时小安：个人名片——谭简

　　时小安：记得帮我问那啥啊[坏笑]

　　短短几条消息很快就被木小桃看完，须臾，他不自知地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都泛起白——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睡过一觉让他的脑子更加昏昏沉沉的，一时没想起来时小安说的那啥是什么，他丢掉手机，心烦气躁地揉了揉头发。

　　怎么又是他？怎么哪儿都有他？？难道D市的心理医生都死绝了？就这么巧？就这么巧！

　　木小桃又将手机一脚踹到了墙边，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手却因为情绪激动又开始发抖，重重深呼吸几次后，他才终于想到时小安上午和他说的话——他人可帅了......就是可惜有对象了。

　　“......”

　　有对象了？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就不跳了，“嘀”的一声，突然就静了下来。

　　所以谭简大学的时候居然谈过对象？

　　现在还敢舔着个脸说什么爱他？

　　木小桃气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好啊，谭简！你可真行！不要脸！装什么深情，又骗他，他居然还敢骗自己！！

　　木小桃气急攻心，怒火中烧，他跳下床穿好鞋子，身体完全不受他控制，脑子里也是乱成一窝毛线团。跑出院子，他又折返拿上手机，不管不顾地就冲出了院子。

　　身后传来了外婆的喊声，“桃子？！饭马上就好了你这是去哪儿啊——”

　　“外婆我不吃了！有事先走了！”木小桃高喊一声，火急火燎地朝村口跑去。他满脑子都被恨意和怒意霸占，木小桃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心里咒骂道：狗东西的，见到他必要狠狠揍上一顿解气！一点都不会留情！

　　......还敢亲自己，还以为他是当年的那个傻小子？！占他便宜，净说些好听话哄骗他！

　　傍晚七点一刻，他赶上最后一班去镇上的车，他跑得气喘吁吁。九月的天气如同火坑，尽管这时已经日落，可他跑上这一遭，浑身还是被热汗浇了个透。他挤在车厢内，车厢更是闷热不已，汗味和不知什么味道混杂在一起，臭里带着些许酸味，他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小伙子哦——你坐吧！我看你这脸色也太差了，赶紧坐着缓缓！”一位大姐给他让了座。

　　木小桃还没缓过神来，不知自己到底有多狼狈，他拒绝了大姐的好意，轻声说：“没事，没几分钟就到了，谢谢您。”

　　“哎呦！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拿纸擦擦吧。”大姐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纸递给他，“都是干净的，快擦擦吧，这么热的天可别中暑喽！”

　　“谢谢......”

　　下了车已经七点半了，还好不算太晚，他在手机上叫了个车，等了十来分钟才坐上。

　　车内开着空调，他靠在挡风玻璃上缓了几分钟才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他不禁想到，谭简是不是也亲过别人？是不是也像哄自己一样，甜言蜜语地哄过别人？是不是用抱他的手抱过别人？是不是也给别人做过小蛋糕？是不是脚踏两条船，一边说着喜欢自己，一边哄着对象？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越发不受控制的出现，他每问自己一遍，胃里便抽痛起来，像是有人在他胃里狠狠揍了几拳，明明车内冷风四溢，他的额角却还在冒汗。他微微俯身捂着胃，朝窗外望去，却什么都看不清，仿佛世界被盖上黑雾，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他什么都看不清。

　　“孩子，你没事吧？是不是晕车啊？要我开慢点不？”驾驶座上的大姐瞥了他几眼，见他脸色发白，很是不舒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木小桃迟迟没有回答他，她便又问：“要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这时，木小桃才愣愣地接收到信息，他闭上眼，按着胃，轻声道：“我没事，您开快点就行，谢谢您。”

　　司机又看他几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孩子啊！有什么急事比身体还重要？我家孩子就跟你一般大，就爱逞强！疼也不说，就硬撑！活活忍出一身病来！”

　　木小桃没理，他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胡思乱想停不下来，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是啊，他不是一坐车就难受得不行，怎么这会儿完全没了从前坐车的生理恐惧？只是觉得胃疼难忍，头也像是被人狠狠敲打，脑子更是不听他的，一直出现某人的声音，还有他那不知害了多少人的脸！

　　可是他内心里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却在说他不是那种人，他不可能骗你，不可能，不可能！这时又冒出一个声音，和他对吵，怎么不可能！难道你都忘了他骗过你多少次？你能不能别这么贱啊？他一朝你挥挥手你就像条狗一样朝他跑过去！可是他说爱我，他说不会再丢下我了——你别痴心妄想了！他那是看你好骗耍你呢，不说他之前在你发烧的时候毫不关心你，连看都没去看你一眼，那七年前呢？他说一直在找你你就真信了？你才是那个傻子！

　　木小桃狠狠攥着手，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里，可惜他指甲不够锋利。他想太轻了，早知道就该留长指甲，在他手心剜出一块肉，能让自己不要再想他就好，捅自己一刀也好，让他出车祸死掉更好。

　　到达D市已经十点。他望着玻璃门里漆黑一片，又上前推了推门，愣了刹那，他忽然低头笑了起来，笑得心口发疼。木小桃，你真是没救了，是谁说的再也不要见到他？为什么知道他有对象之后，跟发了疯一样，神智不清地就坐车赶到诊所，你真是可笑，活该被骗，不骗你还骗谁？

　　哈巴狗，大傻子。

　　木小桃狠狠地踹了一脚门，无力地蹲坐在地上，他坐在门口，失神地望着大路上的车辆急速从他眼前略过。路过的行人都慢下脚步，纷纷扭头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好似好奇，又好似觉得他有病，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木小桃没管，直接将手机关了机。额角不停地往下溢出汗，他没管，头往后抵在了玻璃门上。弄得这样狼狈......现在你要怎么办呢？木小桃，你不是要去揍他么？不是很生气么？不是恨他么？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等他明天来上班？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坐一夜？都说了不要再相信他的话，当初被骗的事都忘了个干净吗？你蠢不蠢？你害死了你爸爸妈妈，害死了你爷爷奶奶——木小桃一阵头晕目眩，甚至有点想吐。

　　这时，身后的玻璃门突然一动，随后是一只手撑在了他背上，很凉的一只手，几乎快要将他的整个后背都冻得僵硬了。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木小桃还没回头看那张脸，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便像是被点了引燃线。他在那人蹲下的同时狠狠地用胳膊肘顶了身后的人，听到身后人的闷哼，这才站了起来转过身，怒骂道：“死骗子！！你他妈的离我远点！别碰我，脏死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见谭简捂着腹部，左边颧骨上贴了一块正方形的纱布，下面的脖子上也贴着几个创可贴，他的头发没有扎起来，发梢垂在肩上。两人对视上，都没有出声，木小桃的手举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受伤了？难道是他对象打的？和他一样，知道自己被骗了？木小桃转念又想，活该！这就是骗人的下场！忽然他心底又冒出那个很小声的小人，它说：干嘛打他的脸啊......

　　路边的人朝他们看了过来，木小桃觉得那些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这感觉极为难堪，想放下手又有些不甘，便推了那人一把。

　　谭简脸上没有无缘无故被打的恼怒，而是静静地看着他，木小桃背着路灯的光，他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手在抖，他刚刚贴在他背上的时候发现他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薄薄的衣服粘在他身上，这感觉肯定很不舒服。

　　“先进来吧。”他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在告诉他自己不会碰他，让他安下心。

　　木小桃虽然看不到背后的人，但却能感受到无数双目光刺在他身上，就像一根根细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这感觉说不上来多痛，就是刺挠。

　　他沉默了半分钟，才很勉强地走了进去。里面没开灯很黑，只有外面不算亮堂的光浅浅延伸进来，他看见谭简又朝他走了过来，他僵硬地往后退几步，就见他又停住了。虽然只有几步远，但他还是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微弱的光线映出他的轮廓。

　　谭简解释道：“我先把门关上。”

　　“......”

　　木小桃瞬间脸上一热，又很僵硬地朝右侧挪了挪。他忍不住想，这里面怎么比外面的温度还要高，热得他浑身发烫。

　　“这儿有监控，我们上去说，好吗？”谭简声音明显又柔和几分。

　　木小桃不作声，不过还是跟着谭简上了楼。去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看着谭简又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上，忽然想到之前，某一个夜晚，他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现谭简有进屋就锁门的习惯，只是一直没想起来问，后来谭简告诉了他，说锁上门安全。他当时不明白，现在也还是不明白，难道他家里有洪水猛兽，还是有什么虎豹豺狼？

　　谭简总是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