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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荒野擒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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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黄沙飞旋着作了罩布,笼了天地糊了长道,让一切都黄朦朦、灰沉沉——这是一望无际、了无人烟的西北漠地。
而在这朦尘之中,只依稀可见一匹挂了铃的橐驼?慢行,那双峰间的一抹青色倩影正哼着悠扬曲调。
驼铃声在一处颓破的方屋前停了,青衣少女才推开门,屋内正饮酒作赌的三两壮汉戛然止了声,他们的错愕只一刹,转而就浮上奸笑神色。
少女笑有梨涡,声也清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她腰间别的七八细铃随着每一步的行进叮铃作响,最后止于长桌下的椅处。
只见这其中最为膘肥又满身黑纹的汉子张嘴,满口黑牙,打量的神色:“小姑娘,来这里喝茶?”
少女偏头,只问:“没有么?我见外头挂着招幌呢。”
壮汉们相视一笑,那黑纹汉子更是很快地接话:“有!有!你且等等。”
只见这黑纹汉子掀开了屋内一隅的帘布便进了去,这里头竟赫然躺着两位浑身血淋的小厮,他们面上被刀划开的红痕蜿蜒至胸前,十分骇人。
黑纹汉子迈过尸,东找西摸,最后从灶上缸里抓了把荈?,随意冲了浑水,不忘倒入自襟里摸出的白粉。
黑纹汉子便将这兑了迷药的茶碗端去少女跟前,嘿笑着:“花生米还需等等,姑娘不如先喝碗茶解解渴。”
少女接过,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黑纹汉子见她喝下,眼里泛精光,直勾勾盯着等着……
竟毫无反应!
黑纹汉子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少女葱指转着碗沿,还是笑:“会什么呀?”
而下一秒,这碗便至少女掌心飞出,裹挟着劲风直奔黑纹汉子印堂去,紧接着少女一个撑桌挺腰抬腿便扫,那黑纹汉子竟是被撂去两丈外,砸在地上震起飞尘。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遭其余的壮汉皆愣了片刻,才是各自从桌下暗格里提刀便来。
少女见状,倏地后仰翻身避开迎面来的刀影,落地一瞬里双掌作拳,朝近跟前人的胸前击去。
她再是侧身避过后来的人,一个抬腿便将人掠去一旁,那人砸断了桌椅,哐当落地。
不出片刻,这些壮汉在地上蜷缩哀吟着,少女旋身落座在那黑纹汉子身上,拍拍手便问:“你们谁是朱老七?”
她身下传来细弱的答音:“姐……姐姐有何贵干……”
少女从人身上跳下来,躬身去瞧:“原来就是你呀?这么不经打。”
朱老七,江洋大盗,轻功极佳力大如牛,百晓堂丙榜上的头号人物,价值五百两。
只见那少女啧啧几声,一边在腰间摸着东西一边报上名姓和来意:“我叫江之窈,今儿个是专程来捉你的,老实一些,我不想给你打废了。”
这可是她下山闯荡以来,接的第一单悬赏,况且百晓堂那边发话,说要是好无损带回盗贼话,能将她的擒贼事迹大肆宣扬一番。
这可是扬名第一步呢!
江之窈很快摸出了腰间的麻绳,蹲下点了汉子的穴,锁住了他的气,又三两下就给人栓紧了。
她起身拍衣整袖时扫了地上其余壮汉一眼,他们见状皆是往后一缩,她思索了片刻,只说:“你们这些人嘛……等官府吧。”
这下黄沙道上不止有骆驼、少女了,还有被缚的汉子,一齐在飞沙中慢行。
朱老七虽被锁了穴可仍不死心,几番运功试图突破,真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这枷锁终于被他冲破。
只见他迅速运转周身凝气,挣脱绳后的掌直朝前头的江之窈击去。
是一瞬地泄力,那朱老七的掌竟是无了气,仅擦过江之窈鬓边青丝,未伤人分毫。
紧接着下一秒便被江之窈过肩摔至地上。
“我叫你老实一点呀……”江之窈气鼓鼓地,在发现他面上惊恐非常的神色后,起了一丝疑,“你这是怎么了?”
此刻的朱老七见了鬼似的面色煞白,唇蠕动着:“是、是夺命风三郎…”
夺命风三郎,江湖风云榜上前三的人物。
没人知他功法如何境界如何,只因江湖人离他但凡有三丈之距,皆会无法凝气,泄力腿软。
此等诡异莫测,世人都说他定是气功强悍,境界颇高,再加上他为人风流,不拘小节,于是这江湖便都称其为“夺命风三郎”,又说他“半步进修神”。
这些种种,是江之窈下山后在一处茶馆里听来。
百闻不如一见,她顿时眼睛一亮,开始四处张望。
只见飞沙渐消,至混沌朦尘里走出一位玉面书生,他手执柄木雕嵌玉的墨扇,扇面后的一双眼弯弯,好似狐狸——这便是夺命风三郎,周远山。
周远山的目光略过朱老七,落在江之窈的身上,多了几分打量:“姑娘可有兴趣谈个交易。”
江之窈很快抱拳,眼里斗志昂扬:“久仰风三郎大名,这番便多有得罪……”她这一拳卯足了气力,直朝人去,“请赐教!”
周远山哪料到她竟还能凝气出招,好在这拳并无杀意,于是他硬生生挨下,面色扭曲,鼻息都断续了:“姑娘…好…拳法。”
江之窈惊诧万分,不可置信收拳后退:“你怎不出招?”
周远山自是不会让名声扫地,他依是摇扇故作风流笑样:“我若出招,只怕伤了姑娘,在下可是怜香惜玉得紧。”
“切磋而已,我不怕,来!”江之窈作势要再来。
周远山很快将扇一合,指向前方:“姑娘不如,先考虑抓一下那位大盗。”
原来这朱老七趁着二人斗武间隙,已然成了天际边的一抹黑点。
江之窈这下不管切磋的事儿了,直追大盗而去,她一离开,周远山顿时呲牙咧嘴的揉胸口。
疼疼疼实在是疼,这拳好生强悍!如此娇俏的姑娘怎如此凶狠!
周远山很快将扇身上的玉扣掰开,凑近鼻下嗅嗅,里头藏丸的药效并没淡却,可为何对这姑娘完全无用??周远山忙是再添了新的进去,才去追人。
入夜的西北不比白日闷燥,微微风里更多的是薄凉,那天上月好似寒铁弯刀,吓得烁星都没多少。
朱老七踩着落于地上的月霜前行,每一步都胆战心惊,左右前后看了许多眼,无人!甚好!
他行至荒漠中一处残垣断壁前,正躺下歇脚,闭目养神,一串清脆铃声响起,朱老七猛地睁眼,正正对上江之窈的盈盈笑面。
“你再跑呀。”
周远山赶来时,朱老七再一次鼻青眼肿的被绑了个结实,已然是昏过去了。
江之窈坐在一边嚼着馕,她见周远山来,只说:“跑一天太累了,明天再切磋吧。”
周远山巴不得!
他很快地笑道:“既如此,姑娘可有兴趣听我的交易?”
江之窈嚼着馕,口齿不清地:“你索(说)。”
周远山展扇轻摇,笑吟:“姑娘抓这朱老七,无非是因百晓堂的悬赏,那姑娘是为名还是为钱?”
江之窈剜来的眼风里赫然写着:有屁就放。
周远山尬咳几声,再接着道:“无论是名还是钱,我都给你姑娘,全翻倍。”
江之窈这才开口:“如何翻倍?”
周远山颇为神气地:“我出一千五百两,另外可让姑娘的名姓在风云榜落下一笔。”
江之窈倏地起身:“风云榜?那不是需要打上去的吗?”
周远山还是笑:“我见姑娘确是奇才,而这风云榜的制榜人与我交情颇深,所以……”他故作玄乎的顿了顿,才是接着道,“这个交易,姑娘觉着如何?”
“成交。”江之窈又坐回断壁上,“不过给我钱就行了,榜上虚名不必。”
她原觉这榜上有名之人多是江湖佼佼者,可今儿遇这风三郎,也……不过如此。
现在又听来这榜竟是可找人登名,那此名要来何用?她江之窈,要的是用这拳风扬时破出一条道,落时荡起一场名,坦坦荡荡立身于世。
老头在山上时也总说这江湖:有清冽的剑、肃杀的刀、阴抑的笛……可却唯独少了拳,所以她趁老头梦周公,径直下了山。
于是江之窈此时说的话,与她下山的初衷,始终一致:“我要以我自己的拳去名震天下,我,势必要打出这天下第一拳。”
分明是一句轻声慢调,可落进周远山的耳里,如千金石坠静湖,掀万丈的波澜。
他凝视着江之窈,话语里没了轻佻:“姑娘有如此决心魄力,在下佩服。”
江之窈只问:“至于一千五百两,你什么时候给。”她下山太急,盘缠没带够,急需金银行走江湖。
周远山笑道:“一千五百两可不是几个铜板,不如明儿个天一亮,姑娘就随我去敦煌的钱庄取银票。”
“行”江之窈吃完馕,干脆往地上随意一趟,正想在这漠地里凑合睡一晚,突然四周响起马匹奔策之声,亦是伴着猿啼般的起伏呼叫。
不出片刻,一群扛刀的沙匪将他们围住了,为首的是个浑身黑毛密布、就连腮到下颌全是杂毛的胖子,他说:“我乃且末金马团掌事,六刀爷,既入我地界,便按我们规矩办事。”
江之窈这下倒没听过此团的来路,反而是周远山微拧眉。
金马团,敦煌至且末一带兴起的沙匪团,干的都是杀人劫货的事,他们多背金刀善御马,因此得名,且个个身怀绝技心狠手辣,喜夹击包围作战,一般人遇上只得乖乖交钱保命。
周远山原以为入夜之前可以回到且末,便轻装而出,那扇里的藏丸自然没了后续补给,也就是说,他打不过。
而那边的江之窈起身,问:“什么规矩?”
六刀爷笑吟:“三千两来换那两个小子的换命,至于你嘛……”他目光上下扫过江之窈,“陪爷几个爽爽。”
周围的人纷纷哄笑起来,仿佛江之窈等人已是囊中之物。
“你不会是想…”周远山看见江之窈并没答话,而是开始往手上缠绕布带。
“打吧………”周远山话音才落,江之窈已然窜了进去,一拳打在六刀爷身下的马腹上,那马嘶鸣着左摇右摆,六刀爷很快跃落在一旁去。
他喘着粗气,将手上三十寸长的大刀轮了一圈一圈,一瞬间那刀上流转着金光烁烁。
周远山见状,有些期待起来:能凝气于刀,这沙匪竟然还是个自在境,这姑娘拳法卓越,虽瞧不出境界,但也绝非闲辈。
拳对刀,孰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