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一炑

52、第 52 章

　　嘀嗒——嘀嗒——

　　漆黑潮湿的地下暗道中，依靠火把微弱的火光，唐隻才能勉强看到脚下的路。

　　他身上经脉渐封，五感衰弱，不比前面的随安和他的一群侍卫，只能一路摸着墙壁往前。

　　这个通道四周凹凸不平，墙泥还散发着潮意，而且他们进来的洞口也略有些坍塌，看起来此地建成应还没多久。

　　唐隻边走边在心中思索，不料脚下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他吓了一跳。

　　走在前面的随安停下脚步，问：“怎么回事？”

　　唐隻借着火光低头，是把已经折了的弯刀。

　　他蹲下身子，将其捡起，刀柄上海纹鱼样顿时映入眼帘，他眉头一皱，起身将东西递给已经走到近前的随安，诧异道：“这里怎么会有鱼跃国的兵器？”

　　随安接过看了一眼，神情淡淡，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将手中断刀随手抛在地上，道：“继续走。”

　　见他如此，唐隻不干了，邱与还带兵去黄石村没多久，他便被随安的侍卫拎到随安面前，一头雾水的和他们在这个暗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虽然他不担心随安暗害于他，但他总得知道他们这要干什么去吧。

　　他大跨一步，走到随安身侧，大胆开腔：“我们这是要去哪？不等邱大人吗？”

　　随安转头瞟他一眼，“你没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唐隻被问的一愣，使劲抽了抽鼻子，顿时一股腥味冲入鼻腔，这地下怎么有鱼腥味？

　　他皱眉，等等，鱼腥味？

　　他摸了把墙面，摸索着凸起处，一使劲竟扣下了一根鱼骨。

　　乖乖。他说墙上的泥土摸上去怎么潮湿硌手，原来用的是海底沙土。这么长的暗道，用到的海底沙土可不少，可余洋群群城并不靠海，这些土哪来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随安道：“这暗道是鱼跃人修筑的。”

　　“鱼跃人大费周章在余洋群群城中修暗道，竟然没人发现？”唐隻一脸问号。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有人打掩护自是不会被发现。况且，你怎么知道修筑就一定会大费周章？”随安话音落下，前头刚好透出一缕光亮。

　　他们终于走到头了。

　　出口很大，足够三个成年男子并排行动，一行人从洞口走出，才发现周围杂草丛生，乱石堆砌，洞口被人刻意遮掩，等闲人轻易不会发现。

　　搬离一堆乱石，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这暗道竟然直通向海边。

　　唐隻只觉背心一凉，心中顿时有了猜测：“祁御天等人竟然和鱼跃人勾结！”

　　闻言随安终于正眼瞧了他一次，“还算有脑子。”

　　“这也不难猜。”唐隻震惊之下自动忽视了他话里的嘲讽，鱼跃国一直蠢蠢欲动，小国寡民，之前突然提出和亲想要两国建立邦交就十分可疑，

　　再加上我和邱大人前不久在邱大娘处得知李富水有和鱼跃人往来，而李富水又为祁御天做事，一切便都串联上了。”

　　“所以这条通道是……”

　　“是为了偷渡鱼跃国的兵马。”随安一脸平静地接上话头。

　　“你早就知道？”

　　见他这模样，唐隻恍然，难怪之前邱与还要亲自带兵，随安答应的那么痛快，他还以为这人是要跟着一起去，但是昨夜邱与还走时，也不见其动作，他还纳闷了好久，敢情是支走邱与还另有事办。

　　“不算早。”随安弹了弹外袍上的粉尘，他也不过刚从杀死晋国公的鱼跃国杀手口中得知。

　　“你想怎么处理？”唐隻问。

　　随安望着辽阔的海面，好一会才慢条斯理道：“不处理，既然他们想来那便让他们来。”

　　唐隻不解：“我们现在手上没有兵马，祁御天那边的叛军就够头疼了，再加上个鱼跃国不是乱上加乱？”

　　“乱才有机会，鱼跃国兵马还需两日才会抵达，到时铁龙城和北大营的援军也到了，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随安的一头乌发被海风卷起翻飞，沉沉的语气让唐隻不禁想到回余洋群马车上和邱与还的对话，耸肩感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邱大人的想法都一样激进。”

　　“什么意思？”随安侧目。

　　于是唐隻便把马车上的对话简略的复述了一遍，道：“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随安轻笑一声，对于唐隻的话很是受用，同时也明白唐隻说这话的目的，“我断不会置她于那种险境，所以不必做这种多余的试探。”

　　“我倒觉得不多余。”

　　自从上次给随安送了名单后，两人之间虽仍旧互看不顺眼，但剑拔弩张的意味少了许多，唐隻讲话也硬气起来，直言不讳：“痴心之人如追光盲蛾，总是奋不顾身，一味付出。”

　　随安闻言睨他一眼，不仅没有计较，还赞同道：“你说的对，是我亏欠了她，但我也尊重她的决定和想法。”

　　随安眺望着海与天的尽头，回忆起昨晚看完宫中来信时，邱与还那坚定的神情。心未明时，无所顾忌；情字当头，方知胆怯。但只要被笼罩在光内，盲蛾便不用费心追逐。

　　海面晨光乍现，粒粒光点透过云层莹莹撒向海面，夜散日升，新的一天即将来临。随安将熹微的金红装进黑眸，心中难得升起一股惋惜之意，如此美景一人观赏，浪费了。

　　一旁的唐隻许久无话，却突然笑道：“那就希望一切顺利吧。”

　　随安转头看向他，思忖了会，道：“你虽不是大夫，却医术了得，她这腹痛的毛病可是每月都有？”

　　唐隻猝不及防，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惊，他没记错的话，之前邱与还诌谎说的是染了风寒，随安为何会知道腹痛一事，而且这个“每月”也大有深意。

　　他脑子飞快转了一圈，斟酌着开口：“前些日子我闭关炼制乌三息的解药，是否每月并不知晓。”

　　见唐隻没有否认腹痛一事，随安心中原本的猜测变为笃定，心中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想到自己先前的顾虑，只觉可笑又酸涩，韶华易逝都被他给浪费了。

　　接着又问：“她用了药？那药对身体可有害？”

　　诶，没想到随安会有此问，但这刚好正中他下怀，于是唐隻顺势变脸，一脸沉重道：“若是平时倒是无碍，但她毕竟中毒心肺受损不比从前，若继续服用，恐没几年了。”

　　唐隻故意说得严重，想到昨晚邱与还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把药抢走，当着他的面吞下的嘚瑟样，他就气得不行。都说了不能吃，这月信刚走就和他这个大夫对着干，但邱与还那个倔脾气，他治不了，他还找不到人治了？

　　一行人从暗道回到落脚的客栈时，就见颜木正端着一盆鲜红的血水从楼梯上下来。随安神色一凌，顾不得询问，匆匆上楼。

　　邱与还正背对着房门包扎腹部的伤口，门在这时被猛地推开，她迅速抓起床上干净的里衣披在身上，衣带还未系好，便被冲上前的随安抓住了手臂，“伤哪了？”

　　她赶忙单手摁住欲掀开衣摆查看的随安，另一只手飞速的系上衣带，接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才松了口气道：“小伤而已。”

　　“我看看。”随安并不相信她的话，毕竟面前这人有谎报伤情的前科。

　　“真是小伤，没什么好看的。”邱与还不肯，伤在腹部这个位置虽然不算隐私，但也不比手臂，可以轻易示人。

　　随安没了耐心，径直将人摁在床边，单手将其双手扣在身后，另一只手将里衣掀开，洁白的纱布在腰腹紧裹了几圈，右侧方却还是洇出一小团鲜红。

　　随安抬头，语气森森：“这就是你说的小伤？出发前我是怎么和你说的，都当耳旁风了？”

　　掣肘手腕的力道渐渐加重，面对随安的诘问，邱与还自知理亏，但还是不服气的辩驳道：“我已经很小心了好不好，要不是最后来了四个天纵阁的杀手，定能全身而退。”

　　“天纵阁的杀手？”

　　邱与还点头，“那祁御天虽不像传闻所言无勇无谋，但确实胆小，我用了唐隻给的药粉周旋突围，原本就地能将其斩杀，但却被四个天纵阁的杀手阻拦。”

　　说到这邱与还止不住有些惋惜，不禁又强调了一遍：“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差一点就差一点，还能有你的命重要？”随安瞪了她一眼，就凭她这执拗的脾气，要不是试过了打不过，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伤指不定就是这样来的。

　　她没有不惜命好吧。邱与还抬眼还想反驳，却直直撞上随安的瞪来的视线。

　　随安眼睛本就稍圆，如今瞪起人来更显得圆润，竟意外的可爱，她忍不住想要伸手碰一碰，但双手被缚，动弹不得。

　　她眼眸一转，挺直了脊背，凑近，额头轻抵并蹭了蹭。

　　“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亲昵如轻柔的水波，随安心中的忧惧之火噗的一声瞬间熄灭，再说出口的话语也只余满满的无奈。

　　“怎么，不给碰啊？”邱与还听出他话语中的软化，挑眉故意曲解。

　　随安勾唇，憋着坏地再次拉进两人的距离，正要开口，房门又被猛地推开，提着药箱的唐隻望了他们一眼，掩耳盗铃般迅速抬袖遮眼，道：“打扰了打扰了。”

　　邱与还被唐隻搞得一愣，抬头对上随安的视线，才陡然反应过来两人姿势的不妥。

　　随安皱眉，第一反应是侧身将邱与还挡得严严实实，接着伸手把掀上去的衣摆拉下。温热的手指蹭过细腻泛着凉意的肌肤，两人皆是一僵。

　　之前光顾着担心邱与还的伤势，没有想太多，这下不期然的触碰，让那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在随安脑海中怎么都挥散不去，他只觉喉咙顿时涌上一股痒意。

　　“两位好了没，好了我就给邱大人瞧瞧伤口。”嘴上说着打扰却一直站在门口的唐隻，十分好意思地催促道。

　　邱与还回过神来，强行忽略砰砰乱跳的心口，挣动了两下，轻声提醒随安：“手。”

　　随安轻咳一声，直起身子，道：“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