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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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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总是昼短夜长,明明什么都没干,天却已经黑了。
邱大娘的茅屋只有两个房间,昨晚小年和邱大娘一屋,唐隻和她一屋勉强能睡,现在多一个随安,再加上她女儿身暴露,顿时就不好安排起来。
“我这屋子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沁水县县城中有家客栈,离这不远,你带上你的人上那住去吧。”邱大娘看向杵在桌边的随安道。
随安没有立马应下,而是看向邱与还,不容拒绝道:“侍卫已经订好了四间空房,你们和我一起过去,邱大娘也一起。”
闻言,邱与还眼神躲闪,若是从前一起便一起,没什么好扭捏的,但现在情况特殊,虽然她也认同邱大娘说的话,可如今总归不是坦白的好时候,她还是想能拖则拖。
邱与还不讲话,唐隻等人更不会表态了,随安将众人扫了一圈,最后眼神又定在邱与还略显单薄的身上,神情莫测:“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继续呆在这里不安全。”
听出随安话里的意思,邱与还突然想起随安先前对唐隻的问话,皱眉问:“你碰到了天纵阁的人?”
随安点头,“一群天纵阁乙等杀手,在来沁水县找你的路上碰到的,八九个人从余洋群的方向过来,留下的一个活口招供近日天纵阁接了一大单,单主要取你性命。”
“天纵阁杀手都是经受过刑讯训练,被抓到一般会咬破藏在后槽牙的毒药自尽,你还能问出东西?”唐隻一脸不信。
“掰了他的下巴,再使些特殊手段,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随安说话不紧不慢:“这背后指使之人,想必你心中有数,这一批乙等杀手虽已被我解决,但难保不会有下一批,你可记得先前刚承诺过我什么。”
那群刺客之前明明是朝着余洋群的方向去的,会去而复返定是意识到被她给耍了,而之前这群人就埋伏在他们回余洋群的路上,想来确实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而除去随安,他们不仅没有护卫,还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邱大娘和小年,如此一行人留在这里确实不安全。几方思量,邱与还最后点头答应,她不能让其他人冒险。
一行人到达客栈时,夜已深。根据订好的房间几人分别入住,除了邱大娘和小年合住一间,其余人都是独间。
许是下午喝的止疼药药效过了,邱与还感觉腹痛开始死灰复燃起来,她捂着肚子坐到床边,不禁叹了口气。
她这月信虽然每次都让她痛的死去活来,好在并不规律,经常三四月才有一次,不知道这次是发什么疯,竟然连着造访。
她有时候想着要是自己真是个男子也挺好的,没有这些身体疼痛,可以理所当然的去建功立业,不用遮遮掩掩。
但她是女子,女子的处境太过艰难,世俗加诸的偏见和枷锁太多。如若她现在坦白,不说随安是否接受,首先她之前的筹谋经营便会功亏一篑,晾她有再高的功勋,只要前面坠之以女,便什么都不是。
可女子又比男子差在哪呢,武艺,官职,地位,她统统都得到了,甚至在有些方面比一些草包做的更好。所以说,什么妻为夫纲,只不过是在男子当道的时代,一个享尽世俗偏爱,一个被锁之樊笼罢了。
而她不想这样。
叩叩——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进来。”
房门打开,随安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邱与还看着他,一脸疑惑。
“给你泡脚去寒气。”说着将装水的木盆放在她的脚边,蹲下身子用手指试了试水温,接着伸手抓住她的脚踝。
邱与还一时不察,被抓得正着,反应过来时,脚上的鞋袜已经被尽数褪去。
她面上一热,下意识地挣动了两下,试图拿回主动权:“我……我自己来。”
但随安却不理她,“坐好别动,下午碰了溪中的冰水,需将寒气发出来,不然风寒加重有你难受的。”
宽大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细瘦白皙的脚踝,不让她动弹,接着动作迅速地将另一只脚的鞋袜脱下后,一齐放到热水中。
“会不会太烫?”随安抬眼望向她,开口询问。
邱与还抿唇,轻轻摇头。
丝丝缕缕的暖意从脚底传到心尖,瞬间令邱与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嘴巴开合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别别扭扭道:“你快起来,一国皇帝怎么可以做这个。”
“皇帝只是个身份而已,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
随安擦干浸湿的双手,薄唇微弯,话中带笑,“再说你初来我身边时,喂饭洗衣喂药陪睡,哪一件事我没有做过,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
“那怎么能一样。”邱与还瞥了他一眼,轻声反驳。
她刚到皇宫时才七岁,跟着老乞丐只知道乞讨和抢食。而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中,危机四伏,那时的她又刚命悬一线,被随安救回心中还带有雏鸟情结,所以十分黏人。
可如今两人都长大了,很多东西都不复那时纯粹,怎么能一样。
“在我这从来都一样,只不过相比从前,我想要的东西更多了而已。”随安说得直接,邱与还想装作听不懂都难,原本只是微微发烫的面颊,霎时像是烈火燎原般,变得灼热起来。
她发现自从两人说开后,随安说话不似之前迂回婉转,变得越来越直接,也越来越让她无法招架。
只是之前他不是还十分抗拒男子相爱吗?
她垂着头,撩了撩盆中的清水,问:“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点,明明中秋那晚上拒绝得那么干脆,决绝到让她不敢报一丝希望。
随安静了一瞬,似是在思量什么,而后起身坐到邱与还身边,握住她的手,道:“那晚拒绝你的不是我,是我的兄长。”
邱与还闻言愣住,随安在皇子中排行老二,前头只有一个薛贵妃生的大皇子,不说两人势如水火的关系,最重要的是大皇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出她的疑惑,随安笑了笑,“不是大皇子,是我的同胞哥哥。”
此话一出,邱与还一脸震惊,她之前是听德善说过,随安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但其在六岁那年不是就夭折了吗?
“他还活着?”
随安点头,“当年他是被人下了毒,后幸被秋眠山庄庄主所救,现在是秋眠山庄少庄主。我俩面貌相近,中秋夜宴那晚我被刺客所伤,恰逢他来宫中看我,我便让他顶替了一段时间。
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和鱼跃国和亲,要和亲的也不是我,是他。”
难怪。
随安这么一说,邱与还顺带从记忆中扒拉出一些细节,难怪她总觉得中秋之后上朝的随安有点奇怪,说话嗓音低沉了许多,同时对大臣容忍度下降。
她记得那段时间很多朝臣都因为说话啰嗦挨了训斥,就连她也没有幸免。当时邱与还也只当是因为她越界的行为所致,没想到竟是换了个人。
“鱼跃国公主和你兄长之间有纠葛?”想到之前鱼跃国公主在大殿上见到随安的表现,恐怕是认错了人。
随安点头,“他们俩之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接着特意强调了一句,“总之这次和亲和我没有关系。”
不禁让人联想到之前两人争执的场景,邱与还不自在的动了动,转移话题:“所以你这次私自出宫,也是让他顶替你?”
“不错。”随安笑着看了她一眼。
难怪她没有接到都城的消息,想来所有人都被随安这招偷天换日给蒙在鼓里。
“不愧是一母同胞,你们俩旁人真的很难分辨。”想明白前因后果,邱与还感叹了句。
随安轻捏她的手指,拢在自己两手掌心中把玩,闻言笑了笑,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你,你呢?什么时候把你说的秘密告诉我?”
盆中的水渐渐变凉,邱与还右脚叠上左脚,试图留住先前的余温,但效果不佳,她眉头轻皱,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
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坦白时机呢?
一旁的随安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但并不催促。
拇指摩挲着对方无名指上横贯一二两个指节的一道疤痕,这又是一段他不知道的经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小七飞快成长着,有了自己的秘密,也离他越来越远。
不过没有关系。
随安低头望向那张无比熟悉的英气面庞,眼神微眯,他会成为对方往后日子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邱与还被手上传来的痒意拉回神,稍一侧头便对上了随安裹挟着浓重情绪的眼眸,她一怔,随后下定了决心,开口打算将一切摊开讲明:“随安,其实我——”
“大人!”房间左侧的木窗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想起颜木火急火燎的声音。
要说的话被打断,邱与还抿唇正要开口训斥,又被颜木打断:“大人,事态紧急,黄石村周围果然全是兵马,属下探听到,他们五日后便要拔营,以余洋群为核心向都城起兵。”
“什么?”邱与还猛的一下站起来,却忘记了自己还在泡脚,差点滑倒。
好在随安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当心。”说着将人摁住,拿起一旁的擦脚布,把她的脚给擦干后又强行将她塞进被子里。
不等邱与还再次开口,直接问颜木:“他们大概有多少人?可有见到祁御天和康南王?”
颜木收起眼中的震惊,回道:“您说的二人未曾见到,至于人数——”
颜木严肃道:黄石村中只有四五百人,但黄石村后面的黑樱树林中有一大片空地,那里搭建了许多帐篷,粗略估计大概有三四千人。”
这么多!邱与还心中一惊,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知晓康南王未死的消息时,她便猜到对方肯定暗中筹备谋反,谋反养兵需要大量钱财,兜售忘忧,加征赋税皆因于此。
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集结了如此多的兵卒。如此两方力量相比,他们便势单力薄起来。
想到这里,邱与还接着随安后面问道:“可有查探他们的兵器库。”
“他们对兵器库看守甚严,属下怕打草惊蛇,不敢私自查探,但观看守的腰间佩刀,崭新泛着冷光,应属上乘。”
越听邱与还眉头皱得越紧,“看来康南王和祁御天是做足了准备。”
随安赞同:“筹谋许久,看来是打着必胜的决心。”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我们目前人手不够,现在从铁龙城调兵也赶不及。”颜木问。
邱与还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随安,询问:“你打算怎么办?”
随安思忖片刻,道:“兵分两路,一方面派侍卫去铁龙城调兵,另一方面借助刘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