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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太阳早已落山。

      洁白的雪花在空中打着旋地坠落,早上刚扫过的青石板路早已被厚厚的雪花掩盖。

      大雪寒夜,一路上只听得到飞驰的马蹄声。

      邱与还翻身下马,抹掉额头上冒出的颗颗汗珠,将缰绳递给府上守门的下人,言简意赅地吩咐:“把左使找来。”

      强撑着回到自己房间,邱与还才卸了力气靠着房门,全身脱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腹部不断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绞痛,她咬紧牙关生生地忍着这每月一次的折磨。

      没一会门外就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监察司左使颜木见她双眼紧闭,面色犹如雪一样苍白,顿时惊了一下,赶紧把门关紧将人扶到床上塞进被子里,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竹筒,倒了三颗蓝色药丸塞到她的嘴里。

      一个时辰过后,邱与还才悠悠转醒。

      颜木走过来将人扶起,并将一个汤婆子塞到她肚子上,恨铁不成钢道:“你就不能对自己的身体上点心,知道自己月信就在这几天还不注意着点。”

      邱与还自知理亏,心虚道:“事太多,我忘了。”

      “得了,就你事多,天天忙月月忙,月月都忘记,再多来几次,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吓死。”

      “哪有那么夸张,也就这两次。”

      颜木翻了个白眼,见她一副无所谓的老样子,就知道这人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没好气问:“晚饭吃过了没?没吃我去厨房给你煮点粥。”

      “在皇宫吃过了。”

      邱与还把汤婆子往腹部压了压,止疼药起了作用腹部已不再像先前那般疼痛难忍,汤婆子的温热捂热了整个被窝,让她整个人懒洋洋的。

      “在皇宫吃的?”颜木皱眉,迟疑了一下问:“那你,没有引起怀疑吧。”

      不是她多此一问,实在是邱与还每次来月信面色都惨白如纸,不及时吃止疼药定要昏死过去。

      这要在皇宫昏过去,药效失灵,太医来一把脉,那这女儿身就藏不住了,到时候落了个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放心,腹痛是在回来的半道上发作的。”

      邱与还知道她担心,宽慰道:“我有分寸,哪次不是坚持到你面前才昏过去,我还是很能忍痛的。”

      “哼,死鸭子嘴硬。”颜木撇嘴,“那还不是因为我跟你一样。”

      “当年真是年少无知,被话本荼毒昏了脑袋,才相信什么英雄救美的狗屁故事,结果甜蜜故事没有被拉下阴沟倒是真的,到时候被发现了欺君之罪,砍头我还得陪你一起。”

      “那我岂不是赚大了。”邱与还白着张脸笑道。

      颜木是邱与还在街上捡的。那年邱与还刚出完任务回来,在都城大街上就遇到了正被讨债人追着砍的颜木兄妹俩。

      要怪也怪那些人倒霉,她刚和随安大吵了一架,心气不顺,于是那些人顺理成章地当了出气的沙包。

      对于顺手救下的两兄妹,她原本并不想管,但两人到底年龄还小,讨债人又紧追不放。

      邱与还虽讨厌麻烦,但心肠还没有冷硬到见死不救的地步,于是便让他们自行选择,是自己离开还是跟着她。

      两小孩倒是聪明当场跪下表忠心,然后就成了自己的左右手。

      见颜木板着张俏脸不吭声,邱与还知道人是真被自己惹生气了,

      于是故作委屈地提声道:“当初你自己选的,现在反倒来怪我,我真是太冤枉了。”

      噗——

      平日里英气十足的面庞上突然爬满委屈,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颜木一个没忍住瞬间破功。

      反应过来后又觉得丢脸,恶声恶气道:“装得你,你敢说不是你的错。”

      邱与还轻笑了声,“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下次不敢了成吗?”

      “哼,现在说的好听,下次还敢的也是你。”颜木不满地嘟囔。

      接着突然一拍脑袋像是想起来什么,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床沿,说:

      “上次去余洋群群城我找到了一块十分合你心意的地界,就在群城里最北边的位置,隔着一条小溪有座废弃的宅院,四周种满了青竹,

      环境清幽,靠近群城采买便利,而且自带一块大空地可以栽种,刚好能满足你想要自栽自种的田园生活。

      我已经买下,雇了些人手去翻新宅院,应该不久就能完工,这是地契。

      说着将一张地契递给她,你看看什么时候出发,到时候离开都城,天高海阔,自由自在,再也不用过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颜木满脸期待地看着邱与还,双眸晶亮。

      邱与还接过地契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却缓缓道:“原先的计划取消吧。”

      “为什么?”颜木双眼陡然瞪大,“不是,你不是一直想过闲云野鹤的生活?现在万事具备你跟我说不走了?”

      邱与还抬头迎上颜木不理解又不赞同的目光,心中一滞,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颜木,我放不下。”

      随着脱口而出的话语,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憋闷感似乎顷刻间也全都消散了。

      她轻呼了口气,释然道:“之前我高估了自己却低估了自己的感情,感情是没办法克制的,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想着逃离他的身边我就能慢慢淡忘,让一切重回掌控之中,但我错了,逃离本身便意味着失控,我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段时间我刻意避开他,冷待他,一边想着逃离一边又想看他的在意,整个人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煎熬而又焦躁。

      直到今晚看他为月羌为百姓殚精竭虑,我突然发现这段时间都是在自寻烦恼。

      我从七岁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十六岁时明白自己的感情,转眼间四年过去了,我知道他把我看成家人,当做弟弟,

      但喜欢他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他回不回应根本改变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既然事实无法改变,那我便学着接受,之后他想要的我便倾力相助,他苦恼的我便努力扫除,我做我自己就好何苦要死死压抑。”

      颜木:“照你这么说,那之前皇上娶皇后的时候是谁三天三夜没合眼?

      你我都知道这个皇后只是为了拉拢晋国公,皇上压根就是娶来当吉祥物的,可你尚且如此,

      那之后他遇到喜欢的人,纳其为妃,甚至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怎么办?你也能做到静静地看着?”

      面对颜木的连声质问,邱与还静了一瞬,苦笑一声,“我不能,但是我认命。

      现在的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无论将来何去何从,未来的我都必须承担此因结出的缘果。”

      邱与还转头,“颜木,对于之后我不想做过多的预设,过去事不可改,未来事不可知,我只有当下便只能抓紧当下啊。”

      满室黄澄的烛光落满邱与还的脸庞,往日里英气疏离的眉眼被光晕揉散,浅色的瞳仁也缀满了亮光。

      邱与还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仿佛藏着一片无垠的汪洋。

      但颜木知道这只是假象,她的心固执狭小到了极致,做下的决定明知死局也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知道再多的劝说都只是白费口舌,但她还是想最后挣扎一下,于是急急道:“万一他知道了你女子的身份怎么办?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邱与还莞尔,淡然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他救的,还他也理所应当,倒是你——”

      邱与还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是飞蛾扑火,你不必跟着我淌这趟浑水。

      正好你自己选的地方你也喜欢,到时候我安排妥当,你便离开吧,替我去过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生活。”

      说着便要将手中的地契塞回颜木手中,谁知颜木却猛地起身窜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气恼道:“我不,你休想赶我走。”

      随即耳边便传来一阵巨大的关门声,邱与还无奈地摇头,这小妮子。

      满室烛光照在手中的地契上,连上边落笔剐蹭遗落的细微毫毛都清晰可见。

      邱与还定定地看了一会,而后十分郑重的将其放在床头的暗格里收好,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她长呼一口气,世上本无两全法,算了。

      想通后她指尖弹出一道内力将烛火熄灭,躺下闭上双眼,睡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一个好觉。

      月信来了四天,邱与还就在府中歇了四天。

      这四天里因为原本郁结于心的事情想通了,邱与还整个人松快了不少,连饭都多吃了好几碗,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而颜木估计还在生闷气,这些天都没有回来。

      这天她正在永安街上买烤红薯,卖烤红薯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翁,因邱与还入冬后隔三差五就来买烤红薯,渐渐的便相熟了起来。

      “邱大人,最近好久没看到您来买烤红薯喽。”

      “嗯,之前比较忙,这不刚一得空,就马上来大伯这买个热乎的烤红薯甜甜嘴了。”

      “那我给您拿个大的。”老翁乐呵呵地边说边装了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红薯递给她。

      邱与还双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甜甜糯糯甚是好吃,感叹道:“这天寒地冻的,吃个烤红薯真是舒服到心里去了。”

      老翁笑眯眯地应:“邱大人喜欢就好,不过说起来,今年的天气也是奇怪得很,这冬天比往年任何时候来得早,冬期一长那些家里没有存粮的人家日子可不好过了。”

      这时一个路过的妇人闻言接话道:“可不是嘛,我家存的粮前天就吃完了,这下见天买米,冬天的米价那叫一个贵得嘞。

      你这烤红薯用碳也要不少钱吧,据说现在碳可紧俏,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碳这金贵东西我怎么买得起啊,都是自家烧柴剩下的火炭。”

      邱与还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联想到之前随安说到余洋群百姓闹饥荒,眉心微蹙。

      饥荒她也经历过,回想当时抢粮食,扒树皮啃草根的日子,邱与还的眼眸顿时蒙上一层戾气,

      饥寒交迫的时候,人为了生存下去什么都干的出来,甚至于同类相残也只为了有口肉吃,况且朝廷虽然拨下了银两赈灾,但实际用在灾民身上的到底又有多少呢?

      看来余洋群那边要让人盯紧一点,说不定趁机还能钓出大鱼。

      邱与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及近,停在了她的跟前。

      颜木下马,满脸严肃地躬身道:“大人,大理寺门口有人击鼓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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