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效应》杳数

15、心慌

　　盛邪对几分钟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他美滋滋地啃着鸡腿，刷着手机，享受着报复成功后的余韵，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连宿舍里肯德基的味道都变得格外芬芳。

　　他甚至难得地开始收拾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主要是把肯德基的残骸打包扔掉，免得招虫子。

　　——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

　　下午，陆备回来了，看到盛邪居然在哼着歌整理东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邪哥？你……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说……终于被郁燃气疯了开始出现幻觉了？”

　　“去你的！”盛邪笑骂着扔过去一个空可乐罐，“老子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懂不懂？”

　　“喜事？”陆备一脸狐疑，“你中彩票了？”

　　“比中彩票还爽！”盛邪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压低声音，“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某些人现在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哭呢！”

　　陆备看着盛邪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心里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总觉得，郁燃昨晚那摔门而去的反应，不像是会默默躲起来哭的类型……倒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傍晚时分，陈瀚和黎的也先后回来了。宿舍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盛邪心情好，主动提议：“兄弟们，晚上没事吧？好久没聚餐了，要不咱们宿舍出去搓一顿？我请客！烧烤小龙虾走起！”

　　他主要是想继续庆祝，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近距离欣赏一下郁燃的臭脸。

　　陈瀚和黎的面面相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郁燃空着的床位，郁燃从昨晚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呃……燃哥他……”陈瀚有些犹豫。

　　“管他干嘛？”盛邪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他爱来不来！不来更好，省得影响食欲！咱们自己去！”

　　最终，除了郁燃，宿舍其他四人一起出了门，在学校后门找了家人气很旺的烧烤摊，点了满满一桌子的烤串和小龙虾，还要了几瓶啤酒。

　　烟火气缭绕，人声鼎沸，周围都是喧闹的学生。

　　盛邪彻底放开了，撸起袖子，吃得满手油光，啤酒也是一杯接一杯，笑声格外响亮，不断带动着气氛。

　　“来来来！走一个！庆祝咱们301宿舍……呃……友谊长存！”盛邪举起酒杯，差点说漏嘴。

　　陆备三人也跟着举杯，虽然觉得盛邪今天嗨得有点反常。

　　吃到一半，啤酒下去了几瓶，话题也渐渐放开了，陈瀚是个不太能藏事的，几杯酒下肚，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话说，燃哥昨天好像心情特别差？回来摔门就走了，一晚上没回来？没事吧？”

　　黎的也附和道：“是啊，早上我好像看到他回来拿东西，脸色难看得吓人，跟他打招呼都没理。”

　　盛邪正剥着一只小龙虾，闻言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他能有什么事？估计是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吧？或者……”他拖长了语调，故意卖关子。

　　“或者什么？”陈瀚果然上钩。

　　盛邪把虾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啤酒，才压低声音，仿佛分享什么大秘密似的说：“我听说啊……好像是被人给甩了？”

　　“啊？！”陈瀚和黎的同时惊呼出声，连陆备都惊讶地看了盛邪一眼。

　　“真的假的？燃哥？被甩？”陈瀚一脸难以置信，“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没听说燃哥谈恋爱啊？”

　　“网恋吧估计。”盛邪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恶意，“啧啧，你们是没看见昨天他那样子，回来就砸手机，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哎，所以说啊，这人啊，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性格差劲又无趣，连个没见过面的网恋对象都留不住~哈哈哈哈！”

　　他笑得格外大声，引得旁边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陈瀚和黎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和微妙，他们虽然也觉得郁燃性格冷了点，但毕竟是室友，听到盛邪这么毫不留情地嘲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谁被甩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郁燃不知何时竟然来了！他就站在桌边，身上换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似乎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冰，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屏幕上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无比。

　　陈瀚和黎的顿时噤声，低下头假装猛吃，陆备也紧张地坐直了身体。

　　盛邪也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酒劲加上之前的得意，让他更加无所顾忌，他抬起头，迎上郁燃的目光，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笑意，故意用筷子敲了敲盘子：

　　“哟，这不是我们郁大学霸吗？怎么着，缓过劲来了？我还以为你得躲被窝里哭好几天呢？”

　　郁燃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盛邪那张因为酒精和得意而泛着红光的脸上，语气平静无波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谁被甩了？”

　　盛邪嗤笑一声，剥开一只小龙虾，蘸了蘸汤汁，慢条斯理地说：“还能有谁？某些人自己心里没数吗？网恋谈得挺投入，结果人家姑娘嫌你不行，嫌你丑，把你给踹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学霸也没人要啊？啧啧啧，你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他的话如同尖刀，一句句往郁燃的心口戳去，陈瀚和黎的在桌子底下猛拉盛邪的衣角，示意他别说了。

　　陆备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郁燃，生怕他下一秒就掀桌子动手。

　　然而，郁燃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动怒，没有反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盛邪，那双黑沉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在盛邪夸张的笑声中，他极其缓慢地、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然后，他拉开一张空椅子，坐了下来，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烤韭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仿佛刚才那些刺耳的话，都与他无关。

　　他的平静，反而让盛邪的笑声显得有些突兀和尴尬起来。

　　盛邪笑了几声，发现只有自己在笑，不由得停了下来，有些狐疑地看着郁燃，这反应不对啊？按照郁燃那装逼又骄傲的性子，被这么当面嘲讽，不应该炸毛吗？怎么这么平静？难道是打击太大，傻了？

　　陈瀚和黎的也松了口气，赶紧打圆场：“啊哈哈，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喝酒喝酒！”

　　“对对对，燃哥尝尝这小龙虾，味道不错！”

　　郁燃端起面前不知道谁给他倒的啤酒，喝了一口，目光却始终没有完全离开盛邪，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冰冷，有审视，还有一丝……让人脊背发凉的玩味？

　　盛邪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心里那点得意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所取代，他强装镇定，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故意大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郁燃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还可以。”

　　盛邪：“？？？”还可以？什么还可以？这没头没脑的什么鬼？

　　没等盛邪想明白，郁燃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依旧锁定着盛邪：

　　“她想和我分手，然后说我不行。”

　　噗——！！！

　　盛邪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差点全喷出来！他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难以置信地瞪着郁燃！

　　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还如此平静地说了出来？！甚至重复了那句“你不行”？！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陈瀚和黎的也惊呆了，张大嘴巴看着郁燃，又看看咳得惊天动地的盛邪，感觉这世界有点魔幻。

　　只有陆备，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他总觉得郁燃这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专门说给盛邪听的！那平静的语气底下，仿佛藏着汹涌的暗流和冰冷的刀锋！

　　郁燃看着盛邪呛咳的样子，眼底那丝冰冷的玩味似乎更深了，他甚至还极其“好心”地抽了张纸巾，递到盛邪面前。

　　盛邪一把拍开他的手，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眼睛都咳红了，喘着气瞪着郁燃：“你……你没事吧？”他怀疑郁燃真的受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了。

　　郁燃收回手，并不在意，只是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盛邪，意味深长地、缓缓地说了一句：

　　“但是，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不是吗？”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盛邪的心里！

　　盛邪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了上来！

　　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知道！

　　盛邪强行压下心里的慌乱，色厉内荏地反驳：“废话！当然是真的！难道人家姑娘还能骗你不成？自己不行就得认！”

　　郁燃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点点，然后，他移开目光，仿佛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开始安静地吃东西。

　　接下来的聚餐，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盛邪再也嗨不起来了，他总觉得郁燃那平静的表现底下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和那个眼神，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坐立难安，他吃得味同嚼蜡，啤酒也不香了。

　　陈瀚和黎的努力想活跃气氛，但效果甚微。

　　郁燃则始终保持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偶尔还会参与一下话题，但每次他开口，盛邪都觉得后背发凉。

　　只有陆备，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聚餐结束时，郁燃率先站起身，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AA。”

　　说完，他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盛邪，那眼神深邃冰冷，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狩猎般的意味。

　　然后，他转身，径直离开了烧烤摊，消失在夜晚的人群中。

　　盛邪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几张钞票，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猛地抓起酒杯，把里面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试图浇灭那莫名的心慌。

　　“装神弄鬼……”他低声骂了一句，但底气却明显不足了。

　　暗流，早已在觥筹交错间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