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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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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会在身体最不适的情况下梦到母亲，譬如生病，譬如恐慌症发作，这一次也一样，尽管我已经不太记得母亲的模样和声音，因此她在梦里只是一道苍白的影子。
我的生活从来不是这么一帆风顺，即便是在进入孤儿院之前也绝对谈不上美妙。从记事开始，我就和妈妈一同生活，为了养活一个两口之家，她每天都要工作，我只能坐在窗台上数电线杆上的麻雀，等她从工厂回来，也许能等到，也可能等不到。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母亲的脸总显得疲惫而僵硬，甚至于是严肃，仿佛被沉重的生活狠狠磨砺过，留下许多坎坷的纹路。她很少对我微笑，也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之类的话，但偶尔在夜深的时候，她会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间的门，走到床前吻一下我的额头，那是我一天当中最美好的时刻。
然而，遗忘永远比记忆更悠长，再到后来，我最清晰的记忆只剩下每天早晨睁开眼睛那一刹那，那种潮水般上涌的孤寂。没有母亲，没有冷漠的父亲，也没有坏心眼的继母和讨人厌的弟弟，客厅安静而明亮，周围空空荡荡，只有破旧的窗帘在风中摇曳。
这一次却不同。
娜塔莎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随着睫毛的翕动，我看到了一头蜷曲的红发，紧接着是湖水般沉静的蓝眼睛、优越的鼻梁以及唇角那点锦上添花的稀薄笑意。
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美丽的事物吸引，我也不例外。所以，即便困倦像千斤重的铁石压在我的眼皮上，我仍艰难地睁眼坐起来，然后本能地将这张造物主妙手偶得的脸和黑寡妇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将她最隐秘而亲密的名讳脱口而出：“娜塔莎？”
诧异只在第一秒表现在了娜塔莎的眉心，我确信她在那一秒放弃了审讯的口吻，转而用手摸了摸我被汗水濡湿的脸：“伙计们，她醒了。”
在其他复仇者进来之前，她给我倒了杯水，并坐在我面前。意识到我的年纪，娜塔莎的语气尽可能的轻柔：“那么，我们认识？”
是的，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
我想了一下，摇摇头，这句话欲盖弥彰到简直就像另一个诡计多端的九头蛇特工的说辞。
于是我沉默了，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们一定不知道什么是穿越文学，我也不清楚我的到来跟多元宇宙有没有关系，但我相信以我糟糕透顶的数理化水平恐怕也很难将多元宇宙的事情向他们阐述清楚，我甚至不能将《回到未来》作为例子，我们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中间至少差了八百部《时空恋旅人》。
是的，我认识你，认识你的同伴，我认识你们每一个人，像感受童年的阵阵回声，或深或浅，或远或近。
我甚至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娜塔莎·罗曼诺夫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俄国鹰隼，没有什么能够逃过她的眼睛，一旦我说谎，她就会知道我在骗她，我不知道被神盾局列入黑名单的后果会是什么，我也不太在乎这个，但至少不能以这个女孩的身份，不能披着她的皮囊去做这些事情。
“不。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她也叫娜塔莎？”娜塔莎修剪得好看的、细长的两条眉毛微微蹙起来。
我点了点头，奇怪的是，她同时还叫我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尽管她们毫无共同之处，除了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娜”字。
娜塔莎愣了一下，虽然只有一下，但我意识到她应该是觉得自己让我联想到了姐姐、老师或者其他关系紧密的年长者，无论如何，总比被当成九头蛇卧底要好。或许我应该再掉几滴眼泪，好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更加顺理成章，可惜我不是一个容易产生情绪波动的人。
“好吧，你饿么？”她站起来，视线仍旧钉在我身上，只是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充满戒备。
我咽了口唾沫，想说不饿，但我的身体远比我诚实，没等我开口，一声悠长清脆的怪叫从我的胃里传出来，以示抗议。
娜塔莎的眼神软化下去，对着传呼机说道：“托尼，给这孩子拿点吃的。”她又看了我一眼，接着补充一句，“还有喝的。”
一分钟后，其他复仇者们鱼贯而入。走在所有人前面的男人一身高定西装，拎着装有食物和饮料的纸袋，以一种堪称花哨的方式踏入这个房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他是托尼·斯塔克。
“罗曼诺夫特工，我是一个企业家，虽然有时候也不介意大发慈悲做点慈善，但我绝对不是一个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保姆，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托尼埋怨的视线从娜塔莎身上离开，转而落到我身上。
他将装有芝士汉堡、薯条和香草奶昔的纸袋扔给我，“还有你，神奇女孩，我发誓，如果你不把这些东西吃光，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我打赌你一定没有九十斤。”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我点点头，从纸袋里掏出汉堡开始狼吞虎咽，不是慢条斯理的咀嚼，而是近乎机械地啃食。我饥肠辘辘，所以吃得很快，几口吃掉了一个汉堡，三两下解决了一盒薯条，最后将奶昔一口气饮尽，甚至来不及品尝它们的味道。
我对这种饥饿感很熟悉，孤儿院里的食物供不应求，远远无法满足数量庞大的孩子，不公的分配机制导致挨饿就像喝水一样自然，即便后来被父亲接回家，我也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填饱过肚子。
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定也忍饥挨饿了很长一段时间，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不止是我，我发现娜塔莎，包括在场所有复仇者都对我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好像我不是一个普通的青少年，而是一个未成年流浪汉。
“哇哦……我喜欢这孩子。”托尼收回了自豪的语气，睁大眼睛看着我，“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呃，”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茫然地掠过，“大概……两天？”
这个答案加深了他们脸上那种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情，那种不约而同的怜悯，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噢，当然，除了尼克·弗瑞，他从舱门背后走出来，用讳莫如深的眼神盯着我：“你还记得你晕倒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很好，又一场令人束手无策的“拷问”，我该说什么，在一觉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丢掉了来之不易的高校保送名额，成功穿越时空了？
“你们几个在和那个企图掐死我的男人打架，谢谢。”我扬手指向托尼、史蒂夫和索尔，决定装作毫不知情，“话说回来，他去哪儿了？”
“在他该待的地方，我很抱歉我弟弟要对你动手。”索尔拍了拍胸膛，“我会替你教训他的，我保证。”
说真的，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条拉布拉多金毛，我摇了摇头：“不用了，事实上他并没有伤害到我，他最后放弃了，只是你们来早了一步。而且我觉得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他那根——”
“来早了一步？嘿，孩子，没人想要阻止你成为新一任全美道德标杆，但他差点杀了你。”托尼凑到我跟前打了几个个响指，“洛基现在已经被关起来了，在神盾局最安全的地方，你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我没有，斯塔克先生。”我平静地注视着他，“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他挑了挑眉毛，似乎打定主意想反驳点什么，弗瑞却打断了他：“是的，我们正要讨论这点，所以你完全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
“你要试图从她那里刨根问底些什么呢？”一旁沉默良久的史蒂夫忽然开口，语气中充满怀疑和戒备，“或者，换一个说法，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神盾局这次又打算把无辜的人牵涉进来么？在你们利用宇宙魔方制造秘密武器之后？”
他站了起来，将缴获的武器扔到桌上：“你最好解释一下。”
“恐怕这一切要归功于我们的外星朋友了，多亏了你和你那把愚蠢的锤子，让我们不得不开始提防地球之外的无垠宇宙，并为此早做准备。”弗瑞朝一旁的索尔冷笑道。
“哈！这很幽默，我是你的盟友而非敌人，在这一点上我以为我们至少能保持共识。”索尔抱着胳膊，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于是他们开始了，在心灵宝石的影响下开始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争吵，我很熟悉这一段剧情，甚至忍不住提醒已经试图要去触碰权杖的布鲁斯·班纳。
“那个，班纳博士，你最好不要太靠近那根权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愤怒？那就对了，它会操纵你的心智，然后影响你的是非判……”
我的嘴唇逐渐伴随着骤降的音量而抿成一条直线，所有人都因为我的话而停止了眼下的争吵，他们倏然扭头，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我。
“你不觉得对于一个普通的青少年而言，你知道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吗，孩子？”托尼扬起眉毛。
孩子们，听到这里，你们如果认为作为一个熟知故事全貌的穿越者，我势必要成为这个世界中全知全能的神，并拯救这群超英于未知的水火，那么你们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一，我并不是一个手握剧本的粉丝，对这个复杂又漫长的故事只能说是略知一二，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不再看任何关于超级英雄的漫画书了。其次，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与特权阶层之间的距离不亚于从这里到西伯利亚，也没有任何能登大雅之堂的才能，更不用说能与那些粉墨登场的反派角色抗衡的战斗力。
与此种种，我只能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个无辜的过路人，且无意改变任何事情，我很清楚我有几斤几两，我不仅帮不了他们，还有可能让这个身体的主人也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因此，我的初衷的的确确只是想让布鲁斯放下那根权杖，远离那些本不必要的、愚蠢的蛊惑，却没有预见其后果。
“很显而易见，那根权杖上面的宝石——呃，心灵宝石，让我感觉不太舒服，它似乎能够控制他人的精神。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清楚这些，当然，这些都是洛基告诉我的，他还用它控制了一个博士和一个特工。”我咬了咬嘴唇，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正在因为撒谎而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就这样，我向一群各具神通的超级英雄编造了我人生中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谎言，它并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还将“无辜”的洛基卷了进来，如果他称得上无辜的话。尽管这样对他不太公平，但考虑到他现在还是那个两天之内杀了八十个人，目的不纯且任性妄为的、当之无愧的反派角色，我心里的罪恶感又稍微减轻了一点。
“我很高兴你注意到了这一点。”弗瑞再次走向我，他弯下腰，与我保有一定的社交距离，仅剩的那只眼睛注视着我，用说唱般的语调问道。
“你知道你和这颗宝石之间有点联系对吧？伊丽莎白·诺兰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