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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银 ...

  •   当夜,裴俞风在书房内大发雷霆。

      管事战战兢兢地汇报:“已将那三个婆子发卖,那个挑起话头的,是二房夫人近日新买来的粗使婆子,不懂家中规矩。剩下两个,皆是老夫人院中的。”

      “去请夫人来。”裴俞风皱眉,也不知为何他竟心生一丝惶恐。
      怕她恼怒,怕她烦忧,还是怕她不为所动?

      叶湘怡进门时,仍穿着那身藕荷色衫子,眼睛红彤彤的,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裴俞风皱眉,声音却轻:“哭什么?”

      “妾身是怕……”她绞着帕子,声音细若蚊蚋,“怕夫君又疑心妾身与齐大哥之事……”

      裴俞风心中烦躁不已。他倒并非介意齐明,那等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还不值得他费心。
      只是眼前的湘怡,如此温柔婉转,太过乖顺,让他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叶湘怡猛地抬头,泪珠滚落,泣声道:“女子婚嫁,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当日别无他法,只能自己做主,妾身何曾有过选择?”
      裴俞风心烦意乱,却又经不住她这番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粗声道:“谁折辱你了?”
      “今日那些婆子的话……”叶湘怡抹着泪,声音哽咽,“夫君不说,妾身也知道。若不是有正经主子默许,谁敢如此议论主家?

      裴俞风一时语塞。他盯着叶湘怡哭红的鼻尖,伸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这个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到底何时才能明白,即便她不故作柔弱,自己也会为她主持公道?

      裴俞风轻叹一声,道:“……以后不会了。”

      叶湘怡趁机往他掌心蹭了蹭,宛如一只撒娇的小猫:“有夫君在,湘怡不怕。”
      裴俞风喉结滚动,猛地收回手。

      叶湘怡问道:“只是两位祖母房中的嬷嬷不能简单发卖出去,毕竟是家里老人。不如送到城外茶庄上,既能反思,又能养老。夫君说好不好?这些老奴不尊重我也就算了,如此做更是不尊重祖母,当真欠调/教。”

      裴俞风只觉这样不够出气,明知她话里话外提醒自己该将掌家之权交给自己,但又见她一脸明媚笑意,心中被堵上一团棉花,进气出气都不爽利:“那便依你。”

      叶湘怡盈盈一拜,还未道谢,眼前男人便道:“明日跟着王管家学着掌家。”
      “夫君?”叶湘怡抬头,装出一脸惊愕模样。

      “新妇也该学着如何管家了。”裴俞风背过身去,背影竟隐隐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我还有事,今夜晚些回房。”

      叶湘怡低头抿唇,掩去眼底的笑意。
      裴俞风当真对她有别样情意,那便方便许多。

      次日清晨,春桃边为叶湘怡梳头边道:“夫人,听说昨夜老夫人砸了茶具……”
      叶湘怡抚过妆台上的管家送来的黄铜钥匙,轻声道:“去告诉厨房,今日的早膳,我亲自给老夫人送去。”

      晨光熹微,轻纱般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室柔和。

      叶湘怡端坐妆台前,细梳云鬓,轻点朱唇,妆容既不妖冶,亦不失端庄。她精心挑选了一件莲灰色绣银线的褙子,素雅中透着几分庄重,恰如其分地映衬出她的温婉与大气。

      理了理衣袖,叶湘怡轻启朱唇,吩咐仆妇捧起早已备好的食盒,步履轻盈地前往老夫人院中。“走吧,莫让祖母久候。”

      踏入老夫人院内,只见几个丫鬟正围绕着老夫人,晨起一片忙碌。见叶湘怡进来,老夫人冷哼一声,似有不悦:“你这新妇,倒是起得早。”
      叶湘怡微微福身,笑意盈盈,亲自将粥菜一一摆上桌案,轻声道:“孙媳伺候祖母用膳。”

      老夫人瞥了一眼菜色,眉头微蹙:“怎的都是些清淡之物?”
      “昨日听闻院中下人嚼舌,言祖母夜不安寝。”叶湘怡盛起一碗山药粥,轻声道,“这粥中添了莲子与茯苓,最是安神。”

      老夫人刚欲接过,门外嬷嬷匆匆来报,言二房夫人前来问安。
      叶湘怡呼吸一窒,还是来了。

      老夫人闻言,神色稍霁,连忙招呼二房媳妇进来,一脸慈爱:“都说了不必日日来看我这老婆子。”
      “听闻昨日婆母身子不爽,儿媳特来探望。”二婶母快步上前,左右端详一番,关切道,“李大夫已嘱咐需安心调养,怎的还是动了怒?”

      不提还好,一提之下,老夫人怒气又起,瞥了一眼叶湘怡,道:“俞风昨日竟发卖了我房中的两个老人,你那屋不也赶出去一个?那孙婆子服侍我近四十年,说赶便赶,教我如何不气!”

      二婶母连忙拉起老夫人的手,宽慰道:“奴才终究是奴才,俞风近两年行事愈发沉稳,既然是他要赶走,定是犯了大错。”她瞥了一眼叶湘怡,又道,“昨日湘怡也在场,究竟是何事让俞风如此大动干戈?”

      叶湘怡面色微沉,温声道:“二婶说的是那几个在背后议论主子的婆子?想必祖母还不知,昨日归宁回来,夫君便见三人聚在一起私议主家私事。”

      她将粥碗轻轻置于老夫人面前,语气平和:“孙媳虽觉此事小,但若在外头也如此口无遮拦,旁人该如何看待裴家的规矩?”

      “不过,孙媳又想,我裴家家规森严,尤其是祖母身边的嬷嬷,皆由祖母一手调教,定然不敢如此。果然,夫君细细拷问,乃是二婶母房中新买的粗使婆子不知规矩,引两位老嬷嬷吃酒赌钱,这才酒后失言。”

      叶湘怡抬眼,继续道:“两位老嬷嬷服侍祖母多年,劳苦功高,自然不能随意发卖。但昨日之事,既吃酒赌钱,又议论主家,夫君这才数错并罚。那粗使婆子自然是被发卖,两位老嬷嬷按家规罚过,夜里送去庄子上,一是反思错处,二是就地养老。”

      见老夫人神色迟疑,叶湘怡乘胜追击:“昨日祖母在院中大发脾气,按理孙媳不应知晓,但今早便在一些爱传话的仆从嘴里听得此事。祖母,试问以后侍奉夫君的下人,若也敢如此传话,将裴家竞争皇茶的方案走漏出去,又该如何应对?”

      老夫人神色一凛,彻底清醒:“风儿做得对!便叫那两个老东西在庄子上好好反省。你往后房中买人也多注意些。”

      二婶母笑眯眯应下,转头关切道:“还不知叶老爷身体如何,叶家之事有无新进展?贴补家用的银子可还够用?”
      叶湘怡笑容乖觉,心中却冷笑连连。

      这位圆脸婶母看似一团和气,话里却处处带刺。这话分明是在提醒老夫人,她昨日可是直接带走了家中账面上全部现银,整整三十万两补贴家用。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微妙。

      老夫人冷哼一声,裴俞风既已解释,她便不再多言。
      只是,这确实是她最不喜叶湘怡的一点。她裴家自是病不缺钱,但自古嫁娶讲究门当户对,叶湘怡嫁给她孙儿,本就是高攀,更不要说叶家如今一地鸡毛。

      叶湘怡不慌不忙地给老夫人布菜:“多谢二婶关心,家父已经大好,叶家茶园定能渡过难关。往后每年能给裴家多供三成营收,两家本就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哼,说得好听。”老夫人打断她,到底没再追究。

      裴家财大气粗,这白银也不过是一季货款,是以裴老夫人不甚在意。
      新一季春茶正在采摘,上市后便是流水的银子进账。

      虽然因此不悦叶湘怡,也并未过多追究,孙儿喜欢,那便随他。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娇娇柔柔的小兔儿怎么入了她那孙儿的眼。

      一顿早膳,吃得硝烟弥漫。

      临了,叶湘怡也不准备多待,却不巧王管家请求面见老夫人,言在主院没找到叶湘怡,眼下有事请教。

      “夫人,这个月的月钱已经拖了几日未发。”王德全欲言又止。
      叶湘怡轻叹一声,心中暗道:怕什么便来什么。

      账面无钱,拿什么给下人发月钱?

      老夫人放下碗筷,急言令色:“玉棠,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裴俞风父母过世,裴老夫人便亲自掌管内宅开支。这两年裴老夫人年岁渐长,裴俞风又一直未娶,掌家大权便交到了二房夫人孙玉棠手中。昨日裴俞风大手一挥,将管家大权从二婶母手中要了回来,二婶母岂能不急?

      叶湘怡见二婶母跪了下去,语气忐忑:“本是每月十五发月钱,当时俞风先是拿走了家中三千两去拜见了亲家公,随后又是筹办婚礼,又是一大笔开销,昨日湘怡回门又统共从账上支出三十万的现银,账上实在吃紧,玉棠实在是不能凭空变出银钱,只好一直拖着。”

      二婶母停顿半晌,又补充道:“而且昨日,家主已经把管家钥匙从媳妇手里拿走,玉棠现在已经不管家了啊!”

      “啪——”
      一声闷响,老夫人重重拍响身侧矮桌。

      叶湘怡应声跪下:“祖母息怒。”
      “婆母莫要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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