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冥界，外卖已送达》一颗大土豆

7、重量

　　看龙五终于消停，乐随接着说道：“刚刚吃饭的时候我看钟秀好像很喜欢那个白化承的样子，但我总觉得那个男人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儿？龙五皱了下眉，不太懂人类男女之间的这些情情爱爱，深觉麻烦，“你觉得他对你姐不好？”

　　“不是，是太好了，好到总给我一种虚伪的感觉。”乐随摇摇头，对这个白化承的印象不太好，他沉思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谁是我姐？”

　　龙五笑着朝门口努努嘴，提醒：“喏，门外那个。”

　　乐随随着他的动作朝着门边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心下一惊，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

　　那是一个穿着嫁衣的女人，对方长发披散着遮挡住一大半的脸庞，仅余下的那点侧脸惨白一片，头上的凤冠也被磕坏了一脚，乐随注意到，她裸露出的小臂上青青紫紫，附着着大大小小的尸斑，是钟秀。

　　此时对方正赤着一张脚站在门外，直愣愣地盯着乐随。

　　乐随和她对视着，屁股往龙五身边蹭了蹭，干咽了一口口水，反思道：“我承认随手关门是个好习惯。”

　　但是他没有。

　　“她白天不还好好的像个人吗？谁刺激她了？！”

　　乐随崩溃了，这剧本杀就算了，怎么到了晚上还是个恐怖本啊。

　　龙五伸手拉住他的椅子底，将人整个拽了过来，乐随顺杆就上直接把龙五挡在了身前。

　　僵持了好一会，乐随闭着眼睛捅了捅龙五的后背，小声问：“走了吗？”

　　“走了。”龙五淡淡的声音传来。

　　乐随放下心，长舒了一口气，才觉得自己刚才丢人，挽尊地轻咳了一声站起身，“也没那么……我擦啊，你不说她走了吗？！”

　　龙五骗人，钟秀根本没走，不仅没走，他看见乐随动了甚至想进来，但是看样子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一直在门外反反复复地重复一个进门的动作，就是怎么都进不来。

　　这都成PPT了，修修服务器吧。

　　“他这是卡了？”乐随怕了一会儿，看见龙五不理自己还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才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她进不来？那你不告诉我！？”

　　无耻饕餮，戏弄人类，赐拔舌地狱！

　　“嗯？”龙五冷淡地撇了他一眼，让他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

　　乐随一秒认怂，没办法，龙五要是不管，这东西指定就进来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语气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对自己无知的自卑，怎么了，如果龙五好奇送外卖的个中诀窍，他也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对方啊。

　　龙五傲娇地抬了一下下巴，“不知道，你先去问问她要干嘛。”

　　乐随后退了一步，表示爱谁去谁去，反正他不去。

　　“行。”龙五作势抬手就要放人进来，吓得乐随上前一把将他的小臂抱在怀里，一脸假笑地哄小孩一样拍了拍。

　　“不麻烦您老人家了，我这就去问。”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钟秀现在是不是还神志清醒，乐随慢慢走过去还是逼着自己扯起嘴角勉强一笑，“那个十三娘…这么晚了，你……哎！你要干嘛？”

　　话音未落，钟秀见乐随走到自己面前，慢慢停下动作，竟然眼神空洞地朝着乐随伸出手去，乐随看着她那只指甲差点就比自己脸还长的“纤纤玉手”，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他忘记了有龙五在，对方进不来。

　　气氛僵持着，乐随慢慢放下手鼓起勇气看过去，才发现对方动作轻缓，好像并不是要攻击自己。

　　倒像是……

　　“她好像是想摸摸你。”龙五好似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乐随看着那只手，深吸了一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下两人离的更近了，他慢慢伸出手，试图去握住对方，龙五意外地挑眉，本来挡在两人面前的结界瞬间消失，乐随毫无阻碍地触碰了到钟秀。

　　冷，没有一丁点活人的温度，只有刺骨的凉。

　　乐随打了个冷颤，等着对方下一步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钟秀反倒安静了下来，她静静地任由乐随拉着自己，眼神痴痴地看着他，嘴里念叨着不成句的东西，乐随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好像是什么星儿。

　　是十三娘原本的弟弟的名字吗？

　　不管了。

　　乐随两眼一闭，睁眼说瞎话地喊了一声：“姐姐。”

　　钟秀果然有反应。

　　“姐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钟秀呆滞地看了他一会，好像在思考他的话，喃喃重复：“有，是的，有事情。”

　　“什么事情？”

　　钟秀还是那副样子，说不出有用的信息：“有，有的。”

　　乐随任由对方拉着自己，转头看向龙五，无奈道：“您能动动地方吗？想想办法？”

　　龙五才不想想办法，他在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把对方吃了，但是现在这东西看起来不太完整的样子，估计口感没有一起吃更好，行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美食家，他终于在乐随的注视下站起身，施施然走过来抬起手朝着钟秀的眉心轻轻一点，一道莹白色的光闪过，乐随再看过来时，钟秀的眼神已经不像刚才一样浑浊，不，她比刚刚更吓人了。

　　对方本来一对漂亮的杏眼此时眼白全无，漆黑的瞳孔宛如外面如水的夜色，她不知道身上哪里的骨节一直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好像生锈了上百年的老机器强制开机一般，锈钝得让人心慌，最后那双空洞的眼在离乐随半尺的地方停下，以一个正常人的脖子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角度朝着他看过来。

　　这姿势诡异又偏执，乐随好像不会呼吸一般，被吓的狠狠一退，他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死死攥住，不管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

　　恢复了半分神识的钟秀察觉到他的挣扎，下一刻直接猛地将头凑近乐随，以一种即为诡异的角度盯着他的脸，同时凄厉地鬼啸从他耳边响起，尖锐刺耳，乐随的耳膜差点被震碎，他努力辨认着里面模糊的人音，好像实在说一个什么地方的名字。

　　不行了，好痛！

　　耳朵要聋了！

　　乐随开始剧烈挣扎，求生的本能让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但那怎么可能和厉鬼态的钟秀可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温热覆盖住了他的双耳，声音全被尽数隔绝在外，乐随睁开双眼，只见龙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对方被鬼气吹起的长发环绕着自己，如同一层厚厚的蚕茧将自己的身体包裹，后背独属于活物地温度存在感十足的告诉他，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乐随静下心来，盯着面前面色森然地钟秀，努力辨认着对方的口型。

　　终于！

　　他看懂了。

　　“东郊城外三十里，连星。”

　　同时的，龙五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静气凝神，跟着我念。”

　　“乾坤一气，火雷皆实。”

　　乐随阖上双眼，心随念动：“乾坤一气，火雷皆实。”

　　“以玉为章，引幻玄木。”

　　“以玉为章，引幻玄木。”

　　“破！！！”乐随龙五同时睁眼，本来被钟秀死死攥住的那双手一时间光芒大盛，刺眼的红光闪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屋内重归平静。

　　眼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乐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右手，本来白皙的手腕上面青紫一片，看着严重程度，明天估计会变得更吓人。

　　而本来戴在手腕处的那串红玛瑙手串此时已经黯淡无光。

　　他还记得白天龙五将这东西套在自己手上的神情。

　　“你早就知道，今晚她会来？”

　　龙五拎起他的手腕放在眼前，轻轻戳了戳：“没什么事儿，死不了。”

　　乐随眼神充满了怒气，“你拿我当饵？”

　　怪不得这个人不肯为自己安排一个角色，怪不得要把这手串好心给他，原来是又想引鬼上门，又不想丢了他这个长期饭票。

　　“你在生气？我让你出事了吗？”龙五不太懂这个人类的脑回路，明明自己刚刚已经好心保护了他，不然现在乐随轻则七窍流血，重则双耳失明，他不懂对方为什么生气。

　　唯一漏算的，好吧。

　　“她很谨慎，刚刚只不过是她的一部分，就算斩杀，这里是她的世界再生也只是时间问题。”

　　乐随盯着他，觉得对方不可理喻，他有问这件事吗？

　　龙五皱着眉看他，不知道自己都解释了对方为什么还这幅样子，但看着乐随执拗的眼神，他想，也许养一只宠物需要耐心。

　　他思考了一会，看着乐随手腕上的伤，自作聪明地抬手轻轻握在上面，乐随挣扎了一下，没挣动还又扯了一下，刺痛袭来，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龙五。

　　“好了，给你治好了，疼就说嘛，不要生气。”龙五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他低头看。

　　乐随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腕，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和龙五沟通不了，他之伤痛于这个神通广大的神兽来看只不过是顺手之事，大概在对方心里，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利用，他们衡量一件事情的重量不同，自然不可能互相理解。

　　算了。

　　好累。

　　“谢谢。”乐随忽然有些疲惫，他觉得自己遇到这个人开始就没发生过几件好事，就当各取所需吧，赚够了钱就能早点投胎了。

　　龙五天生情商比其他人缺一根筋，只以为乐随终于不再不高兴，还奖励地按了下对方的头，问他还有没有糕点吃。

　　乐随不想再说话，指了指窗前放着的食盒，就自顾自上床了，他背对着龙五，耳边传来进食的声响，从未有一刻比现在觉得自己这个老板不是一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