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物》慕容酒

1、第 1 章

　　亓铭北最近发觉自己愈发的像一个窥探者。
　　从照片，到远观，再到跟踪—他的执念像带刺的藤蔓悄然攀爬，缠绕住思念里的他，毒刺进每一寸清醒的呼吸里，又上瘾，反复发作。
　　只因照片太单薄，无法承载他压抑多年的挂念。
　　后来，他只想远远地看着，把他当做可远观的景，看上一眼就足够添补他内心的空虚，可人性是贪婪的，开始不安于这样的远观。
　　他走遍了傅霆川有可能路过的街道，逛遍傅霆川可能逛过的超市，一遍遍在脑海里预演久别重逢时的第一句话。
　　可他知道对方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
　　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一次次来，赴一场无人知晓的约会。
　　一边有清醒的知道，对方能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一边又无法控制的自己思想，甚至是行动。
　　导致直到如今，他已经发展到跟踪的地步。
　　所以，此刻那辆黑漆漆大G在冬日深夜里，像一头蛰伏的兽，安静的等待它的猎物现身。
　　亓铭北缓缓降下车窗，冷风灌入，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灼热。
　　刘特助看了手表，忍不住开口“老大，你不冷吗？”
　　北阳市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尤其大年二十九这几天冷的空气带着南极般肃杀的冷意侵蚀各路牛马每一根神经。
　　亓铭北目不转睛盯着十米外的大门，淡淡说了句“不冷。”
　　刘助理心里叹口气，摇摇头心道：你都快成望夫石了。
　　平时九点十点就差不多了，今天都盯到了十一点半，这还是在警局大门口，多少是有点疯狂了。
　　司机是哥憨厚的小胖子，这几趟跟着领导出来，早已察觉不对劲。他太清楚“亲自跟踪”意味着什么——那警察，一定惹到了这位阴晴不定的老板。
　　胖子从驾驶座回头，咧嘴一笑：“老大，要是你信得过我要不要我……”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狡黠。
　　一脸憨样回头看向后座，藏匿于黑暗中的男人，唯一的闪光点是那男人右耳上的一颗耳钉。
　　胖子在脖子比划一下，意思是做了他？
　　黑暗中，后座的男人慢条斯理盘着手串，眼皮都懒得掀开“我先杀了你，信不信？”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有颗粒感，轻飘飘的话却冰冷刺骨，比车窗外的寒风都刺骨。
　　胖子挠挠头，一脸茫然。他是在不懂，，天天跟踪这个刑警，不就是摸清他的底细吗？可现在即不动手，也不接近，到底图啥呢？
　　此时隐藏黑暗的男人看着后脑勺，冷冷一笑。
　　胖子摸摸后脖颈感觉到滔天的冷意。
　　直到一个身影从刑警大队一步三摇的走出来，就像那天一般水灵灵的闯进他的视线中，人影占据整个瞳孔，唤醒枯寂的心。
　　亓铭北眯起漂亮且危险的狐狸眼，平静的注视那个身影。
　　那道身影高了很多，还壮了很多，即便穿着臃肿的羽绒服依旧隐约看出他健硕的肌肉轮廓。
　　涌动在亓铭北指尖的菩提珠停滞，指腹被珠子的棱角硌得指尖发白，盯着傅霆川，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
　　看着他和别人的身影。
　　确切的来说，他现在心里更是嫉妒，因为他想占有。
　　他想要占有傅霆川的执念在此刻如星火燎原，明明原本这个人就是他的。
　　傅霆川应该在他的家里，等着他，爱护他，偏袒他，事事顺他的意，从他的意志到他的身体每一部分。
　　他现在就应该冲下车去，把那个人从新据为己有。
　　他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还要被理智克制自己的冲动。
　　助理心里神会，示意司机跟上去。
　　亓铭北实在没太想明白，经常在各大报告出现的刑侦队长，有着敏锐的侦查能力。
　　怎么就没察觉他的存在呢？
　　还是说他察觉到了，因为发现是他，才不计较了？
　　可他十分想知道如果傅霆川知道被跟踪会是一种什么样感觉。
　　*
　　此时不知道被算计的刑警队大队长，趁着下班这片刻时光粗略的欣赏了下漫天绽放的烟花，朵朵鎏金烟花点燃夜色空寂，与高空绽放的花火相交辉映。
　　此刻鼻腔里灌满刺鼻的硝烟味，傅霆川本就头疼，此刻更如针扎一般。
　　他强忍反胃，推开只有他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家门。
　　桌子上摆着他出警前出现在门口的一束花，没有署名，不知道什么花，五彩斑斓的，本想给这清冷的春节添些生气，如今花瓣早已枯黄萎烂，花瓶里的水泛着浊绿，浮着霉斑，散出一股酸腐的臭味。
　　他盯着花瓶看了很久，感觉这话和自己有那么点类似，伸手把整瓶水倒进下水道。
　　转身到厨房倒了杯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楼，家家窗户上闪烁新年装饰的灯光，热闹，氛围，隔着窗都能体会到。
　　他现在形单影只，孤家寡人，早就不会再羡慕。
　　打开电视看晚会也只是走个流程，洗完澡就躺在沙发上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七点左右，手机铃声在枕边响了两声，傅霆川伸手才发觉自己的胳膊和脖子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一手揉揉已经麻木的脖颈，另一只手去摸昨晚不知道放到哪里的手机。
　　“老大，出命案了。”电话那头的历也嘴里嚼着东西，嘟嘟囔囔的说着。
　　傅霆川闭着眼中气十足的嗯了一声，“定位发我，马上到。”
　　对面嗯了两声就挂断电话，随后一个老小区的定位。
　　十几分钟到达现场小区，小区大门交缠凌乱的电线，肆意垂坠，上面还坠着两个灯笼，也就是上面还能看出有黑皮包裹，不然安全隐患还不小。
　　左拐右拐刚拐进高楼后的小高层，打眼就瞧见单元门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胆大的围在楼门口看，胆小的趴在窗户边上看。
　　傅霆川推门下车，冷风吹散身上仅有暖气驱散，抬头更冷颤的事入目的场景，透过玻璃几个染色的花盆里还放着红色的球体。
　　老旧小区没有什么监控设施，正对出事单元门有一间美甲店，只有门口有监控。
　　而警戒线外围观的围观群众更热闹，好像在看一场实景拍。
　　单元门口的血脚印仿佛是一朵鲜红的彼岸花，绽放在炮竹的硝尘上，表明了勾魂者在黑暗时勾走灵魂，在灵魂脚下绽放的引路花。
　　而吸引傅霆川目光的是远处的男子，他站在把警戒线外，把它都压弯了，在他对面的警察紧盯着他，就看着他下一秒怎么摔进警戒线内，而男子依旧对着手机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
　　傅霆川脑仁炸了，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把这些人都抓起来，都乱成什么样还来个搞直播的。
　　压制怒火拍拍那个还在滔滔不绝主播的肩膀，不仅如此，听他描述的十分夸张，好像是案件的亲历者，傅霆川拍拍他肩膀，“哎呀，别闹。”
　　这是嫌傅霆川妨碍他挣钱了？
　　傅霆川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尤其眼前这种情况。
　　“先生这里禁止直播，我们请你换个地方，或者换个地方喝茶。”
　　直播的男生这回才回头，看着铁面神的傅霆川，瞬间胆怯把手机怯懦懦收起来。
　　“那个我—只是帮帮你们。”
　　“是吗？那换个地方谈谈你都遇见什么了。”给了旁边工作人员一个眼神，看护警察瞬间就把人带走。
　　傅霆川巡视周围围观的人：“不是这个小区的，还看呢！要不然也跟着走一趟？”
　　此话落了地，几个插兜，抱胸，晃腰的闲人，提溜着早餐的，骑着车就走了。
　　他凛冽深沉的目光在老楼之间来回巡视，最后锁定在对面楼的楼道窗户上，只是他目光投过去时人影躲了起来。
　　“哎，怎么了”肖宇从楼上隐约听到楼下的动静，耳朵一听就是傅霆川，主要也是怕他因为什么事和别人起冲突，连忙下来看看。
　　傅霆川瞪着清澈的眼睛，瞧他的肖副队“没什么啊。”
　　他还不知道肖副队心里琢磨什么呢？这是怕他惹事，他一个堂堂大队长，能做那种不稳重的事情吗？
　　又不是上学时期的小孩子，一身稚嫩脾气。
　　嘚瑟的挑眉，像是炫耀自己的稳重。
　　肖宇无奈的叹气转身就上楼，这人哪都好，就是幼稚。
　　傅霆川，肖宇顺着脚印，案发现场在一楼，还没进门腥臭味率先通过鼻腔，直到头腔。
　　拉开门黏稠的红色液体迹布满整个房间，红色液体溅了一墙面，点点红珠落满白墙，几颗落在墙上的婚纱照上。
　　客厅地面蜿蜒着暗红血迹，一直延伸到阳台。
　　电视还在播放春晚回放，小品正演到高潮，笑声刺耳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顺着鲜红液体往屋内，看左边大房间的阳台栏杆上，几个深红的布袋被绳子系着，在寒风里轻轻晃荡。
　　袋口微敞，露出一截乌黑的发丝，和半片凝固的暗红。
　　主卧的床铺狼藉，男主人仰面朝上，凝固血珠的刀直直插在他的胸口上。
　　傅霆川漂亮的眉间拧着，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让早起的肉包子在肚子里上下翻腾。那张古铜色帅气的脸，瞬间泛白，修长的手指摸摸鼻头，职业是素养让他隐忍现场浓烈的血腥味。
　　走过大大小小的现场也走过不少了，今天现场的冲击让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肖宇副队拿起电视柜上的相框，给傅霆川看，是一张全家福，前面是三个老人，老人搂着两个女孩，后面站着是一对夫妻。
　　“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老大你来这边一趟。”历也在隔壁的房间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