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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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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毒,一道玫红色的身影旋风般卷进庭院。九斤头顶着条俏皮的麻花辫,辫梢系着艳红的绸带,其间还别着海棠绢花,随着她的跑动轻轻摇晃,显得又俏皮可爱。她短打的玫红色衣裤沾满细碎草屑,裤脚利落的露出一截晒得发红的脚踝,显然是刚从瓜田里忙活出来。怀里的大西瓜足足有脸盆大小,翠绿的瓜皮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沉甸甸地坠着她的胳膊直往下沉。
"“素萍姐——!”九斤跑得气喘吁吁,胸脯剧烈起伏着,却仍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她额前的碎发刘海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泛红的脸颊上,鼻尖还沾着一粒泥土,模样既狼狈又可爱。
李素萍闻声便迎了上去,望着眼前少女被晒得通红的脸蛋,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这么热的天,怎么还一路跑过来?”指尖不自觉地想要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水,她也抬手这么干了。
九斤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西瓜双手往上掂了掂,笑逐颜开的看向李素萍,道:“这是地里熟的第一个瓜!我想着必须得先给姐姐送来!”她得意地晃了晃西瓜,翠绿的瓜皮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这是我种的呢,我天天守着瓜田,就盼着它熟呢!”
李素萍伸手想要接过西瓜,却被九斤灵活地避开。“不行不行。”九斤急得直摆手,“这瓜足有十几斤重呢,我抱着就行了素萍姐。”说着挺了挺胸膛,“我有的是力气!”
"好好好,"李素萍被她的模样逗笑,抬手替她理了理鬓边两条歪斜的辫子,"那你先拿到厨房去。今日家里来了不少人,正好把这瓜分了,让大家都尝尝九斤种的甜西瓜!"
九斤眼睛一亮,欢快地应了声"好嘞",转身时鬓边两条俏皮的麻花小辫跟着甩动,她抱着西瓜蹦蹦跳跳往厨房去的背影,与廊下摇曳的竹帘、案头翻动的书页,共同绘成了一幅夏日里最鲜活的画卷。
蝉鸣声在浓荫里此起彼伏,敫桂英握着半干的毛笔悬在宣纸上的笔尖将落未落,墨汁在纸面晕出细小的圆点,祝英台探头探脑的张着嘴忘了合上,手里的书卷滑落在膝头,露出夹在书页间的海棠书签。连银心也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沾着墨渍的袖口蹭到抄书的绢布上。三人面面相觑时,只听得廊下传来铜铃轻响,李素萍与九斤已端着青瓷盘转出回廊。
青瓷盘里鲜红的西瓜瓤上凝着细碎水珠,在炽烈的日光下晃出诱人的光。“她叫九斤,也是我的妹妹。”李素萍话音未落,祝英台已像只欢快的云雀般蹦到九斤跟前,水蓝襕衫带起一阵风,廊下悬挂的风铃叮咚作响。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九斤辫梢晃动的海棠花,眼尾弯成月牙:"九斤妹妹!我小名里也有个'九'字,也是萍姐姐的妹妹,这不是天赐的缘分?"说着兴奋得直搓手,袖口绣着的彩蝶随着动作轻轻起伏。
九斤咬着西瓜的动作骤然顿住,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汁水顺着她嘴角滑落,在玫红色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当真?快说说叫什么!"她含糊不清地说着,眼里满是好奇,辫上的红绸带随着歪头的动作扫过祝英台发烫的脸颊。
"我小名叫九妹!"祝英台胸脯一挺,发间玉簪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折射出细碎的光。敫桂英见状也搁下毛笔,水袖长衫扫过案几边缘,带起半张写满篆书的宣纸。
她笑着对九斤行了一礼。九斤一顿,乡下姑娘哪儿受过这种礼数,连忙放下西瓜双手扶起敫桂英,“姐姐快起来。”只听敫桂英柔声道:“九斤妹妹好,我叫敫桂英。”张九斤盯着敫桂英看了几瞬,忍不住发出夸赞:“姐姐你好漂亮。”见九斤热情地往她手里塞最红的瓜心,敫桂英面上一顿,随即展开温柔似水的笑意,抬眸看向眼前热情的小丫头,“谢谢你。”九斤红着脸半天没说话。
庭院里顿时热闹得像炸开了锅。九斤绘声绘色讲着瓜田趣事,讲到守夜时与偷瓜贼斗智斗勇,祝英台听得直拍大腿,惊得廊下的燕子扑棱棱乱飞;银心笑得用书卷掩面,手里书页都快被揉皱;敫桂英则时不时插两句打趣,惹得众人前仰后合。笑声惊起庭院中竹枝上的麻雀,扑翅声与蝉鸣交织在一起。
李素萍倚着廊下木柱,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西瓜,望着这场面眉眼弯成温柔的弧线。轻微的凉风穿过回廊,卷起她胸前两撮长发,也卷走了夏的燥热。
热火朝天的喧闹声中,敫桂英不经意间偷瞄了眼庭院尽头的大门。若是此刻金镶玉在场,看着李素萍有这么多妹妹在,只怕要立刻打翻醋坛子,指不定又要叉着腰、手里拿着红手绢,非要把"李素萍是我的"的行为表现个淋漓尽致,跟小姑娘小妹妹也能吃飞醋,也就金镶玉这么无理取闹。想到这,敫桂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往嘴里塞了块浸透井水的西瓜,甜丝丝的凉意里,竟品出几分微妙的幸灾乐祸。
日头渐渐西斜,蝉鸣声里掺进了几分倦怠。李素萍望着厅里笑闹成一团的众人,慢慢将书中书卷合上:“难得今日这么热闹,都别走了,留下来吃饭。”话音刚落,祝英台立刻蹦起来,水蓝襕衫扫过满地光斑:“好呀好呀!我帮姐姐生火!”九斤也不甘示弱,将衣袖挽到肩头:“我来帮姐杀鱼~洗菜切菜!”银心也点着头道:“我去淘米吧。”敫桂英则晃了晃手中的狼毫,打趣道:“妹妹们真能干,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们当个监工。”
厨房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声响。祝英台蹲在灶台前,鼓着腮帮子拼命吹气,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鼻尖都是煤灰;九斤站在井边的青石板上,灵巧的手指拿着刀上下翻飞,眨眼间就将一只刚刚还在扑腾乱跳的黑鱼整理得干干净净,敫桂英嘴上说着监工,但还是伸手帮忙,不是替九斤递个水盆,就是给祝英台擦擦灰扑扑的小脸。
李素萍穿梭其间,唇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她看着祝英台被烟火呛得直咳嗽,却还不忘往灶里塞柴火;看着九斤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把洗好的青菜码得整整齐齐;看着敫桂英往沸腾的米汤锅里撒了把干茉莉,厨房里渐渐飘起了诱人的香气。
正值晌午日头高照时,金镶玉正提着两个描金食盒跨进门槛。朱红绸裙扫过斑驳的青石板,她望着庭院左侧与厨房里挤挤挨挨的人影,柳叶眉顿时挑起。
瓷碗相碰的脆响、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祝英台正踮脚往梁上挂刚洗净的纱帘,九斤蹲在地上给银心展示新编的草蚱蜢,而李素萍系着靛蓝围裙,正往青花瓷盘里摆最后一道糖醋鱼。
金镶玉攥紧食盒的指尖微微发白,目光掠过满堂热闹,在触及敫桂英时定住,她轻轻晃了晃食盒,眼尾微挑,无声的质问几乎凝成实质:这唱的哪出?
敫桂英正站在水井边打水好让她们净手吃饭,冲金镶玉摊开双手,又指了指忙得团团转的众人,眼神里尽是“你自个儿看吧”的无奈。
金镶玉咬了咬唇,直径走到前厅将食盒搁在饭桌上,祝英台眼尖,瞥见金镶玉立在廊下的身影,手中还攥着的半截纱帘“哗啦”垂落。她像只扑棱着翅膀的喜鹊,水蓝襕衫掠过满地碎金般的日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金镶玉跟前:“金姐姐!我好久都没见到你了!你吃饭了吗?!没吃我们刚好一起吃饭叭~”尾音还打着欢快的旋儿,裹着微风中的热意。
金镶玉嘴角扬起个勉强的弧度,朱唇未启,九斤已闻声奔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在青石板响得清脆:“金姐姐?金姐姐好,我叫九斤,是素萍姐的妹妹~”祝英台兴致勃勃地挤在两人中间,玉簪撞得叮当响:“九斤你可得好好认识!你看金姐姐长得是不是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都被惊艳到!”
“金姐姐好看,桂英姐姐也很好看~素萍姐也好看~”九斤歪着头一一夸着,“小九也好看!”祝英台被逗得哈哈直笑,“我们九斤也是呀~”银心捧着刚涮好的饭碗走到跟前,“小姐你不是最喜欢君蕊姑娘了吗?”
“诶诶诶!”
敫桂英漫不经心的将棉布裹在手背上擦着水渍,望着姐妹几个瞬间将金镶玉围在中央。与金镶玉对视了几眼,下一秒她的目光便透过自己,落在了身后正抬脚跨出厨房门槛,款步而来的李素萍身上。
“萍姐姐,金姐姐来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对对对,一起吃饭!我再去拿双筷子来~”
“不必了。”
李素萍制止的话一下让前厅热闹的气氛寂静了下来,金镶玉一愣,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的委屈与难过泄露,她扯起一抹笑盯着李素萍垂落衣袖上沾染着的一抹红印,连平日里最擅长的调笑都梗在了喉头。
正要开口为自己挽回体面时,只见李素萍慢慢抬手,将袖间的物什往桌上一搁,竹子与白瓷碰撞间发出极轻的声响,
“我已经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