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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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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萍骤然发力,纤弱的手臂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道,生生将金镶玉推得踉跄后退两步。她抬手胡乱擦向发烫的脖颈与下颌,指腹触到一片黏腻温热的胭脂,耳根瞬间涨得通红。慌乱间环顾书房,却见除了堆叠的宣纸、狼毫笔架,唯有砚台边那方盛着洗笔水的青瓷碗。
“想拿洗笔水擦?”金镶玉轻笑,耳坠的银饰随着她动作轻摇,她慢条斯理从桌案上拿了那一方红绢,指尖捏着帕角轻轻晃动,“这可不成,那水多脏啊素萍,我帮你擦。”
李素萍本能地往后退去,后腰却“咚”地又撞上门板,震得竹帘哗哗作响。金镶玉趁机欺身上前,一把揽住李素萍盈盈一握的细腰,炽热的掌心覆上小腹,烫得李素萍浑身一抖,另一只手将红绢轻轻按在她泛红的脖颈,指尖不经意擦过跳动的脉搏:“别动——”她吐气如兰,眼尾的胭脂晕开艳丽的红,“乖乖让我擦干净,嗯?别越蹭越花了。”
金镶玉身上裹挟着的玫瑰与胭脂香,如一张细密的网将李素萍困在门板与温热身躯之间。那方红手绢在颈间若有若无地摩挲,明明是擦拭动作,却似带着羽毛般的撩拨,惹得李素萍后颈泛起细密的战栗。她猛地攥住金镶玉不安分的手腕,垂眸时眼底覆着层冷霜:“擦够了吗?”
金镶玉眼波流转,艳红的唇畔勾起得逞的弧度。她将李素萍攥着自己的手缓缓抬起,贴向自己滚烫的脸颊,指尖轻蹭着那紧握的拳面,像只撒娇讨怜的猫儿。“不够嘛~”尾音拖得绵长,带着令人酥麻的颤意,“奴家身上也粘了些东西,现在难受的很,素萍能不能也帮我擦擦?”温热的气息拂过李素萍泛红的耳垂,不满足于轻蹭,又撇过脸去亲了亲带有细细疤痕的拳面。
金镶玉那大胆露骨的言语与动作如同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李素萍内心深处的平芜荒原,她只觉浑身发烫,再不敢与眼前这人多作纠缠,生怕下一秒便要被这浓烈的暧昧气息溺毙。李素萍猛地甩开金镶玉的手,颤抖着指尖一把拽开书房门。
“砰”地一声,檀木门板重重撞在墙上。敫桂英被这声响惊得笔尖一颤,抬眼便望见平日里清冷如霜的李素萍,此刻双颊烧得通红,水蓝色的衣襟领口与脖颈珠链歪斜,隐约还能瞧见夹杂其中的一抹淡粉色红痕,脚步凌乱地朝着另一间屋奔去。
敫桂英的目光下意识望向敞开的书房门,正与金镶玉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撞个正着。金镶玉倚在门框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红手绢,艳丽的唇角勾起一抹张扬的弧度。她朝着敫桂英眨了眨眼睛,眉眼间尽是得逞的得意,仿佛方才将人逼得落荒而逃的不是她一般。
敫桂英无奈地摇了摇头,幽幽叹了口气,重新将视线落回眼前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庭院里的风穿堂而过,卷起她案边几张写废的宣纸,却卷不走空气中残留的那缕若有若无的瑰香掺混着冷梅香。
江南的梅雨季总像个捉摸不透的孩童,昨夜子时,暴雨如银河倒悬,瓦当垂下的水帘将青石板敲出万千白花,惊雷碾过天际时,连雕花窗棂都跟着震颤。
晨光却不知何时刺破云层,潮湿的水汽蒸腾成暑热,蝉鸣裹着溽气在香樟枝头炸开,行人摇着团扇匆匆掠过青石桥,石板缝里还渗着昨夜的积水。
未到午时,铅云又悄无声息漫过黛瓦,细密的雨丝斜斜织下来,沾湿了巷口晾晒的蓝印花布,空气中浮动着艾草与泥土混合的清苦气息,檐角铜铃在雨雾中叮咚作响,也罢,江南烟雨一向如此。
李素萍坐在前厅八仙桌旁,手腕轻转,青瓷茶壶里的云雾茶便化作一道琥珀色的弧线,稳稳注入白瓷杯中。她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推到对面雨肖跟前,笑道:“这雨下得没个停,还劳你踩着水来送书。”
雨肖甩了甩发梢的水珠,素白裙裾上洇着深色水痕,却笑得眉眼弯弯:“说什么客气话!还要感谢你上次送我一株天竺葵。”她突然垮下脸,戳着杯沿的手指转了又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手气太差,养一盆死一盆,这回连土都板结了。”
李素萍被她这副懊恼的模样逗得直乐,她边说边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棉布,走进雨肖利落地裹住好友浸湿的肩头,“快擦擦,免得着凉了。”
雨肖裹着棉布,望着自己湿漉漉的裙摆不好意思地笑了,“这雨估计得下好几天呢,”她缩了缩脖子,任由李素萍给自己擦头发与肩头,“是啊,梅雨季向来如此,倒是你比我还心急,硬要来送书。”檐下的雨帘簌簌作响,却掩不住两人相视而笑的清脆笑声。
雨幕中,敫桂英撑着油纸伞立在敞开的门外,伞骨上的水珠顺着青竹纹路滑落。身旁金镶玉攥着的伞柄泛出青白,朱红伞面被她捏得变了形,明明是极明艳的颜色,此刻却衬得她脸色比檐角垂落的雨丝还要冷。
方才前厅里,李素萍替雨肖擦拭发间水珠,两人相视笑得眉眼弯弯的场景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金镶玉眼里。她盯着李素萍那双手——前日还攥着狼毫写篆书嫌恶地推开自己,此刻竟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下下替旁人擦着根本擦不干的雨水。
敫桂英悄悄瞥向身边人,见金镶玉咬着下唇不说话,平日里总含着笑意的眼角耷拉着,连头上银簪都失了光泽。扑面而来的雨丝沾湿她鬓角卷发,倒让那张艳丽的脸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只是攥着伞柄的指节依旧泛白,像是要把那竹骨捏碎。
敫桂英望着她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眼前厅里相视而笑的两人,心里不禁叹了口气“看来某个醋坛子又要翻了”
只见金镶玉猛地甩开伞上水珠,玄色裙摆扫过门槛边的青苔,挑眉扬声道:“这雨下得人心里发腻——桂英你说,这雨怎的下的如此之大?扰的人心烦的很呢!”
她踩着积水跨进前厅,随手将伞一扔,油纸伞转了几圈停在了水缸边。又抽出怀里的红绢笑盈盈的擦拭着手上的水珠,转眼就把方才在雨中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
李素萍在看到金镶玉大步流星的走进时便停下了动作,没什么表情的闻声抬头,金镶玉已晃到桌边,朱唇噙着笑捻起案上茶盏:“哟,这茶沏得真香…”她拖长尾音打量着雨肖,唇上胭脂在水汽里晕开艳丽的红。
雨肖看向这突如其来闯入的张扬女子,见她面容艳丽可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敌意,不由得看向一边的李素萍,只见平日里一向温柔待人的素萍此刻眉头轻蹙,缓缓开口对她说:“雨肖,这位是龙门客栈的老板金镶玉。”
雨肖点点头,对着金镶玉礼貌开口介绍:“金老板好,我叫雨肖。”
金镶玉却恍若未闻,径直一屁股坐在李素萍方才的位置上,指尖绕着红绢轻晃,“不必客气,方才在门外瞧着你们赏雨,倒想起前几日收的雨前龙井——素萍,不如用我那茶再沏一壶?”
敫桂英拢着袖子站在廊下,瞧着金镶玉那副模样,心里那声"醋坛子"的嘀咕几乎要蹦出嗓子眼。雨幕里,金镶玉张扬的笑声混着檐角铜铃响,可敫桂英分明看见,她垂在桌下的手正悄悄攥紧了那方染着玫瑰香的红手绢。
雨肖瞧着那抹张扬笑意里藏着的针尖麦芒,比檐角垂落的雨丝还要锋利。她悄悄瞥向李素萍,见对方垂眸红唇紧抿,心里便透亮了几分。“这云雾甚好,就不用麻烦素萍重沏了,金老板的客栈赫赫有名,正巧我也是商人,在城南开着间书局,今日给素萍送些新刊。”
字里行间透着亲近的"素萍"二字刚落,金镶玉端着茶盏的指尖骤然收紧,面上依旧扬眉,眼尾扫过桌上那摞书卷:“肖老板这买卖做的,凡事都亲力亲为,那生意必定红火多了。”
“也不是凡事,素萍是我店里的贵客,我也只给她送一送罢了。”
“哦?贵客?”金镶玉瞟了一眼正落坐于她对面的李素萍,语气里带着不屑,“没想到我家素萍认识的人不少,能成为您店里的贵客,必定交往颇深吧?”
李素萍手中茶盏"咚"地磕在案上,琥珀色茶汤溅出几滴,在木桌上洇成暗痕。
恰在此时,雨幕忽然收了声,唯有青瓦聚汇的水流顺着轨迹一滴一滴滑落前厅台阶上。屋内四人陷入漫长的沉默,唯有敫桂英埋首小桌,墨锭在砚台里转出沙沙声响,权当没看见金镶玉眼里烧着的妒火。
雨肖率先打破寂静,向李素萍柔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雨也停了,我就先回去了。免得等会又下雨。”李素萍起身相送,两人并肩穿过庭院至木门外时,金镶玉突然"嚯"地站起来,玄色裙摆扫过椅凳发出刺耳声响。
待李素萍送走好友转回来,只见敫桂英僵在桌前,手里还攥着墨锭,而金镶玉缇色外衫上泼了片淋漓墨渍,正叉着腰瞪着眼睛:“好个敫桂英!研个墨都能洒我身上!
敫桂英看着李素萍回来,喉间动了动没敢说话。金镶玉却突然转身,把沾着墨的衣袖往李素萍面前一伸,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你瞧!都怪她毛手毛脚......”微光透过初晴的云层照进庭院,落在金镶玉发间的三角银簪上,也照亮了她袖口那片刻意泼上去的、尚带水痕的墨渍。
金镶玉揪着缇色外衫上的墨渍,指尖在衣料上蹭来蹭去,眼看墨痕越晕越大,无辜又委屈的噘着嘴,她晃着李素萍的手腕直撒娇:“素萍~你瞧这墨渍多碍眼,得赶紧换件衣服才行呀。”
李素萍瞥了眼那片刻意蹭上去的墨痕,蹙眉道:“你回客栈换件便是。”
“那怎么行!”金镶玉拔高声音,又赶紧压低了委屈巴巴地说,“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这样子走出去多丢脸嘛……再说墨汁一路风干了更难洗......”她忽然拽住李素萍的袖子,下巴轻磕在她肩头,扭着身子,“这衣服还是你给我做的呢,我最喜欢了,要是留了印子以后就没法穿了......”
金镶玉扭捏着身子银饰随之摆动,晃得李素萍眼花。她偏头盯着她眨巴着的湿漉漉的眼睛,那副装出来的可怜的模样,明明是自己故意把墨汁泼在身上的。李素萍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转过身去:“我去房里给你找件衣服。”
金镶玉闻言立刻扬起明艳的笑,像只得了糖的小猫似的跟在李素萍身后,她还回头看了一眼敫桂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敫桂英气得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看来是得找个时间用水袖勒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