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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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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宁和周灏两人提着灯笼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巷子口。
“周大哥,就送到这里吧。”
“我送你到家,很久没去茅舍看看了。”
薛宁一个人走夜路还是有点害怕,就没有再推辞:“好,那周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罢,她就朝旁边的食肆走去,用力地扣了扣门,里面传来响动声,不久门就被打开了。
“妹子,你终于回来了,这天都黑了,我生怕你出事。”
张大飞开门看见薛宁,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薛宁知道自己回来得有些晚了,看见张大飞担忧的脸色,微笑宽慰道:“张哥,我没事儿,劳烦你一直等着我,我现在回来了,你去休息吧。”
张大飞没关门,急切地看着她,小声问道:“事儿办的咋样了啊?”
“有希望。”
“那就好。”
张大飞顿时眉开眼笑,不经意间瞥见了一抹灯笼亮光,看见一个高个男子站在不远处,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警惕道,“妹子,那男人你认识么?”
薛宁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周灏也正提着灯笼看着他们。
“张哥,他是我朋友,送我回家,不用担心。”
张大飞没说话,仍然盯着黑夜中的周灏,借着灯笼光亮打量着他。
薛宁见张大飞仍然一脸警惕,随即温和开口解释道:“张哥,他是周灏,周鼎胜周大人的儿子。”
提到周鼎胜,张大飞这才将视线收回,脸色稍有缓和,他知道周鼎胜帮助薛家的事情,如今周灏送薛宁回家自是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妹子,那你小心点儿,有什么事情,就来食肆找我。”
见张大飞如兄长般挂牵自己,薛宁心下感激,浅笑颔首道:“张哥,不用担心,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今日多谢你了。”
张大飞也不再说什么,叮嘱了她两句便关门了。薛宁回到周灏身边,两人进了巷子,周灏问起她食肆的那个人是谁,她便将请张大飞替自己报官的事告诉了他。
“阿宁,你准备得倒挺足,不过贺羽就算不打算帮你,也不会伤害你的,毕竟相识一场。”
薛宁笑笑没说话,心里嘀咕贺公子早就不记得她了,不过也的确没有伤害她。
当初她听见人们闲话谈到贺度使,皆是一些有关他冷酷狠厉的负面评说,她便也害怕起来,虽然已经打听到今日是他生辰,可仍没把握他不会伤害她,直到昨日求人被扫地出门后,看见了在百香阁门前扶起小女孩的他,好似看见了记忆中当年救过自己的贺羽,一样的温柔善良,她便又多了份信心,今日见了他,明白自己还是天真了些,不过他和张大哥口中的贺羽还是不一样的。
“在想什么呢?”
周灏见薛宁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又在想薛宥的事情。
“阿宁,待我回了贺府,就去找贺羽谈谈薛宥的事情。”
薛宁收敛心神,平和回道:“劳烦周大哥了,但也不要因此伤了和气。”
“我知道分寸,你放心,贺羽此人虽不像幼时那样好说话了,但我和他兄弟一场,还是有情分在的。”
圆月高悬夜空,散发出柔和皎洁的月光,与灯笼中摇曳的暖红光晕交相辉映,共同照亮了两人前行的路。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茅舍,进到堂屋,薛宁点燃陶油灯,请周灏在木椅上坐下,刚想给他倒杯茶,才发现茶壶里没有茶水,正想去重新烧茶,周灏叫住了她。
“阿宁,不用忙活了,我坐坐就走,你也坐下吧。”
周灏借着光亮打量房间,整体布局与他三年前所见没甚区别,只是多了些小摆件,又因主人疏于照料,房间显得有些杂乱,想必是薛宁这两日忙于薛宥的事情,无暇打扫。
“如今我来了临安城,借住在贺府,你若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可以来贺府寻我。”
薛宁在周灏对面缓缓坐下,忙碌了一天,终是觉得有些累了,听见周灏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想起张哥对她的关切,此刻便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所有的艰难,她有他们的陪伴与支持。
薛宁心下感激,喉间一阵酸涩,但怕一开口,那些积蓄的委屈就会随着哽咽倾泻而出,于是沉默地朝周灏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油灯中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周灏看清了她疲惫的面容和微抿起的嘴,想着她该休息了,于是起身打算离开。
“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和你一起找王章。”
薛宁将周灏送出院门,站在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到那抹灯笼亮光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才转身进了茅舍。
周灏出了茅舍,便加快了步伐,来时两个人,走得慢了些,回时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没用多久,他便到了贺府大门前。
他并未去推门,而是直接用轻功飞身翻了进去,刚刚落地,就有一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一个手刀就将他打晕了。
*
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临安城。
京城中一处大宅院内,黑衣男子用轻功飞进府邸,一路直奔书房,房间里亮着光,他轻扣了两下房门。
“进来。”房门内传来低沉的回应。
门未上锁,男子推门而入,而后随手将门关好,见眼前人正凝神执笔书写,便站在书案前低头等待。
“阿荣,还未找到他么?”
书案后的人放下毛笔,倚靠在紫檀木交椅上,手缓缓轻抚浓密长胡须,看着眼前仍低着头的男子,目光锐利。
“还未。”司徒荣沉思片刻后又补充道,“当初我听您的吩咐,给他的药的确是毒药,但现下看来,他应该是拿到了真的离魂丹。”
“那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书案后的老者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司徒荣身前,负手而立。
“阿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眼下他既然还没死,就必须尽快找到他。”
司徒荣闻言抬头正色道:“义父,这两日我已经派人全城追杀他,但还并未有消息。”
“王章为人机灵,他既已得到了真的离魂丹,想必也知道了你并未真心帮他,他不会轻易让你找到他的。”
被司徒荣称作义父的老者步伐沉重地走向窗边,看着明亮圆月轻叹了一口气。
“义父,那王章自己身上不甚干净,他应该不敢报官。”司徒荣向前走了几步,神情严肃,“更何况,安镇司也正在查他,我想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老者仍然抬头看着月亮,眼神沉静,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荣,万不可掉以轻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司徒荣听罢复又低下头:“义父教诲,孩儿谨记于心。”
“这件事情,由你亲自去办,越快越好。”
老者转身,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随后回到紫檀木交椅上坐下,重又拿起笔继续伏案疾书,不再说话。
司徒荣领命后便恭谨地退出房间,离开了宅院。
*
夜深人静,贺府大宅内,此时有一个人刚刚睡醒。
周灏醒来,发现人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了,包袱和剑都在桌子上,还是自己下午摆放的原样。
他坐起身揉揉脖子,心里腹诽贺府暗卫下手可真重,想着这打不能白挨,下床拿起剑就直冲漱玉居。
到了漱玉居,他直奔那间亮着微弱烛光的房间,敲响了房门。
“贺羽,你开门。”
里面有动静,但是没人来开门,周灏也不急,就一直敲着门,嘴里还哼上了小曲,手上的动作跟着小曲有节奏地敲击着,没过多久,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你的人打了我,这账要怎么算?”
他一进门也不等贺羽开口,径自就在桌边坐下,并给自己倒了杯茶,优哉游哉地品起了茶。
贺羽给他开门后也不看他,转身回内室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漫不经心道:“他们保护贺府,只对付不正常的人。”
“那他们就打错人了,我再正常不过了。”周灏说完低头抿了口茶。
“哪个正常人夜里放着门不走,偏要翻墙进来。”
贺羽觉得自己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蒙上黑布巾走出了内室。
“我那还不是怕打扰你们,没想到好心换来一顿打。”
周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抬头发现对方根本没看自己,他收起表情看着身穿夜行衣的贺羽,疑惑道,“你这是要去做甚?”
“去王章家,我倒要看看是否真的有鬼。”说罢,贺羽就往门外走去。
周灏连忙将茶一股脑喝完,拿剑站起身,三两步跟上他。
“正好薛宥的事情我要请你帮忙,我和你一起去。”
闻言,贺羽停下准备迈出门的脚步,转身目光探究地看向周灏,冷淡开口道:“薛姑娘要你来找我的?”
“不是,是我周灏自己请你帮忙,我和薛宥也颇有些交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看来他对你们挺重要。”他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黑布巾扔给他,语气平淡道,“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你是谁,你就连夜回令阳。”
周灏戴上黑布巾,不服气地看着他。
“你就等着瞧吧,薛宥这件事,我帮定了,这安镇司,我也去定了。”
贺羽未再理会他,大跨步出了贺府,周灏跟上他,两人避开街上的巡夜守卫,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