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找到我》其阅

7、Chapter 7

　　“姐。”周稚京很认真的看着她，“你在那个家住的开心吗？”

　　程岁禾慌了一下，想起自己的杂货间和依旧放在行李箱的东西，微微扬起了头颅，不想让周稚京看到她的局促，“还好，慢慢就习惯了。”

　　最多两年，她就可以逃离那个家。

　　“姐，你可以选择来我家住。”周稚京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认真说道：“我很想你来，你知道的，小时候我就喜欢和你住。”

　　程岁禾眼眸闪烁着，抿着唇角不去看她，她用近乎平静的语气，缓缓说出一个让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接受的事实，“阿稚，不是谁都有选择权。”

　　至少，她没有。

　　母亲因为生她大出血去世，她被丢给了姥姥，姥姥抚养她长大，也仅仅是因为她是姥姥女儿的女儿。

　　她的存在，像是个灾难，永远提醒着所有人，她出生即夺走了别人心爱人的生命。

　　她随波逐流的长大，到了现在，也因为没有选择，只能跟着不熟甚至对她怀有敌意的父亲和姐姐一起生活。

　　三言两语便定好了她的去来，而不曾问过她。

　　她用人生十年的时间，终于明白自己是不被爱的那一个，于是这十年里，她一点点释怀，到现在的不再在乎而平淡。

　　说来好笑，今年她十六岁。

　　十年，她也才六岁。

　　前些年不懂，后来偶然在读到老师推荐的一本书，《□□先生去看心理医生》。

　　一开始她并不明白老师的意思，读了之后才明白，老师真正的寓意在于这句话，“与其等待被治愈，不如尝试自救”。

　　于是，她不在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而是告诉自己没什么。

　　那年，她十二岁。

　　老师明白她周身的闲言碎语，明白她情绪的无能为力，所以有了这本书。

　　她当回馈老师。

　　因而，县区中考第一变成了她的掌中之物，老师也成功升任教学主任。

　　再后来，她又得到一本书作为升学礼物，《被讨厌的勇气》。

　　“我怎么对待其他人，这是我的课题；其他人怎么对待我，这是其他人的课题。”

　　于是，她再也不期盼父亲和姐姐能够回去看她，也不期盼姥姥停止对女儿怀念的同时对她的谩骂。

　　她只想安稳长大，然后离开。

　　选择权，至少现在，她不能任意选择。

　　周稚京眼眸黯淡下来，搂住了她。

　　“姐，你会有的。”

　　她明白程岁禾的无奈和身不由己，只是没有亲身经历，不能感同身受。

　　周稚京咬着牙，想着等下回去就跟妈妈说，让她去找程父，好让程岁禾搬过来。

　　实际上，他们家原本就有这个想法，但到底不是监护人，因而顾及着程父的面子，终是没有开口。

　　“或许以后会吧。”程岁禾淡淡笑着，无所谓的说道：“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她努力能抓住的，便是高考，那是她唯一的捷径。

　　周家住在一中附属院里，公交车坐两站就到了。

　　老式的小区，一眼望去全是斑驳，墙面上贴满了小广告，爬山虎扶墙而上，绿意盎然。

　　院中多是老人围坐，或是下棋，或是散步。

　　一梯两户的楼型，没有电梯，统共六楼。

　　程岁禾跟着周稚京爬到了四楼左手边一户，见她掏出钥匙开门，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映入眼帘的是红色的门帘，纱织材料的，隐约可见屋里的摆设。

　　程岁禾没有细看，双手攥着背带，进了门就站在入口的地毯上，有些无措。

　　她见周稚京换了拖鞋便将书包甩在了深蓝色条纹编制的沙发上，随后走到厨房到了一杯水出来。

　　“姐，怎么还不进来？”正准备喝水的周稚京诧异的望着她，挠了挠头，“这里也是你家，你随意些。”

　　程岁禾见她没有注意到，抿了抿嘴，张口道：“有我能穿的拖鞋吗？”

　　周稚京这才反应过来，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急忙放下水杯，朝着阳台跑过去，“我给忘记了，我妈昨天给你买了拖鞋洗了，在阳台上晾着，你等我给你拿。”

　　拖鞋很粉嫩，面上黏着两个白色的小兔子，活泼的像是要随时蹦跶起来。

　　程岁禾第一次来小姨家，她环顾着四周，大多是红木的家具，只有客厅的沙发与玻璃桌子不太一样，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她刚刚将书包挂在椅子上，周稚京便从房间走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

　　“怎么了？”程岁禾瞧她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有些奇怪。

　　她对周稚京说了解也了解，说不了解也不了解，两人相处的时间零零总总加起来后，实际上只有一年，中间断断续续的，并不足以她特别了解。

　　只不过......周稚京这个表情，总觉着在憋着什么大事情。

　　果不其然，她双手伸到前方，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映入眼帘，上面的手机图案一目了然。

　　周稚京眉眼弯弯，语气十分昂扬，“姐，我拿零花钱攒的，送给你。”

　　她一直都很想送程岁禾一部手机，这样两人联系就方便很多，而不是每次都要等到回去才能说说话。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就跟周老师和李老师说了，因而今年的压岁钱，平日里的零花钱她都攒了下来，买了两部同款手机，她一个，程岁禾一个。

　　“姐，我跟你的是同款哦，咱俩用姐妹款，一模一样的。”周稚京很是兴奋，脑海里已经开始畅想两人拿着一样的手机，套上一样的手机壳，以后出去玩别人羡慕的样子了。

　　盒子上面的标志很显眼，程岁禾在商场里见过，也偷偷瞄过价格，很贵。

　　今天沈知珩他们几个拿出来的手机都是这个牌子。

　　周稚京要攒多久才能攒到买两部手机的钱？

　　“阿稚。”程岁禾眼眸微闪，开口道：“我不能要，你自己留着，当个备用机。”

　　这么贵的东西，她不能随便要。

　　“姐，这里面不止我的钱，我哥的钱也在，你必须得收下，不然我攒这么长时间的钱都白费了。”周稚京硬是将盒子塞进她的手里，“你现在都高中了，早就该有手机了，就那个程岁安，这个牌子一出新款她就有，以前不管，以后你也得有！”

　　说不感动是假的，心中那股暖流任凭再冷漠也无法忽视，程岁禾垂着眼眸，遮挡住了微微湿润的眼眶，“她是她，我是我，手机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

　　“那以后就是必需品了。”周稚京顺着她的话说道：“现在呢，有手机才好联络，江行市那么大，万一哦，我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有手机更能快速找到你。”

　　“可是......”程岁禾还是犹豫着，姥姥从小教她收人礼就要回报，她没什么可以回报给周稚京的，尽管此刻......她也很想有一部自己的手机。

　　两方思绪拉扯着，她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酸涩与渴望，只得低垂着头，企图遮挡着什么。

　　“姐，你一定要收下，我是你妹妹，我的礼物你不能不要，这是我的心意。”

　　‘收下吧，家人的心意’。

　　几乎同时，少年清列的嗓音在她的脑海里回放着，与周稚京的话融合在一起。

　　程岁禾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手机盒子，“阿稚，谢谢。”

　　她无法忽略心中强烈想要的叫嚣，两方博弈下，感性终是战胜了理想，她想，往后无论周稚京想要什么，她都一定会满足。

　　这份心意，值得。

　　周稚京看她终于收下，咧着嘴笑得粲然。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周稚京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两个手机壳，是小时候喜欢的《喜羊羊与灰太狼》，她的是懒羊羊，给程岁禾的是喜羊羊。

　　“姐，你和喜羊羊一样聪明！”她抱着程岁禾的胳膊说道：“我呢，就要做懒羊羊，好吃懒做。”

　　程岁禾拆手机的动作一顿，偏头看她一眼，眼眸中充满了不解与无奈，“好吃懒做是什么好词吗？”

　　周稚京仰头大笑，“享福的人才能好吃懒做，我有你和哥哥，绝对是享福的那个！”

　　程岁禾会心一笑，“我和大哥会永远护着你！”

　　——

　　最新款的手机很好用，周稚京帮着她下载了通讯软件，还有听歌学习一类的软件，甚至兴致勃勃的教她怎么换壁纸。

　　直到李老师大包小包的回来，两人还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李老师前两天新染了棕色短发，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总是紧绷着，给人一种威严感。

　　却在看到程岁禾的时候，周身似冰雪融化，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程岁禾立即起身，双手下意识的背在身后不断互搓着，低低的喊了一声小姨。

　　上次见到她，还是在姥姥的葬礼上。

　　李老师一身黑衣，有条不紊的规划着各种事宜，比她的父亲更像是姥姥亲近的后辈。

　　下葬那天，是李老师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不用忍，要大声哭出来。

　　实际上，她心有打算一滴泪也不留的，最终还是在李老师的怀里决了堤。

　　她……好想姥姥。

　　“今天做红烧肉，我还买了果汁，有苹果的芒果的，还有葡萄的，岁禾你自己倒着喝，喜欢喝哪个就喝哪个。”李老师一刻不停的走进厨房，边放东西边叮嘱着，“还有炸鸡，我们学校旁边开的一家肯德炸鸡，跟肯德基不一样，你尝尝，爱吃以后小姨就常给你买。”

　　周稚京早已闻到了味，顺着就打开了袋子，听到这句话立马大声喊道：“妈，我想吃你怎么不给我买。”

　　一点没有不满，全是调侃。

　　李老师白了她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