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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咖啡豆和小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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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愫细&罗杰带娃日常)
开普敦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浇在海滨小酒馆的木栈道上。愫细蹲在门槛上筛咖啡豆,三岁的伊莎贝尔趴在她背上,小皮鞋踢起细沙,落进她围裙口袋里。“妈妈,咖啡豆会发芽吗?”女儿的鼻尖蹭过她耳后,呼出的气带着奶香,混着咖啡豆的焦香,像杯没加奶的卡布奇诺。
“会啊,”愫细捡起一颗饱满的豆子,塞进女儿肉乎乎的掌心,“但要先在太阳底下晒够一百天,像你晒成小焦糖那样。”伊莎贝尔咯咯笑起来,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那是上周偷爬酒桶时摔的——罗杰蹲在她面前当人肉垫子,她却一头撞在吧台上,疼得咧嘴哭,最后含着罗杰的雪茄屁股破涕为笑,把愫细吓得够呛。
“罗杰!看好你女儿!”愫细忽然大喊,眼睁睁看着伊莎贝尔摇摇晃晃地扑向装满朗姆酒的木桶。正在擦酒杯的罗杰转身时,银发在阳光下晃了晃,像撒了把碎钻。他抄起女儿抛向空中,惹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醉鬼,想偷爸爸的酒?”伊莎贝尔拍着小手,兜里的咖啡豆掉了两颗进酒桶,像两颗深褐的眼泪,瞬间被琥珀色的液体吞没。
午后打烊时,愫细在吧台底下发现半支被啃过的雪茄。“伊莎贝尔!”她举着雪茄瞪眼,小女孩正趴在罗杰腿上,用蜡笔在他工装裤上画歪歪扭扭的海鸥。“爸爸说,雪茄是大人的糖果。”她仰起脸,鼻尖沾着蓝色蜡笔屑,像块缀着糖霜的小饼干。罗杰耸耸肩,眼尾笑纹里盛着阳光:“我说的是‘像糖果一样不能多吃’,对吧,小翻译官?”
暮色漫上来时,伊莎贝尔抱着泰迪熊坐在窗台上,看爸爸调新酒。“这次叫什么呀?”愫细往咖啡壶里加肉桂粉,香气混着朗姆酒气,在暖黄的灯光里织成网。罗杰往酒杯里滴了滴咖啡浓缩液,金箔碎末浮起来,像极了他们初遇时的阳光:“叫‘小太阳’——敬我们家把咖啡豆当积木的破坏王。”
伊莎贝尔听见自己的小名,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却被地毯绊了个踉跄。罗杰伸手接住她,泰迪熊掉进酒杯里,溅起的酒液在小女孩裙角洇开暗金的花。“爸爸赔你个新熊,”罗杰刮了刮她的鼻尖,“但这个熊得学会自己走路,不然要妈妈抱太累了。”伊莎贝尔似懂非懂地点头,抓起酒杯里的泰迪熊,突然指着里面的金箔碎:“星星!”
夜深人静时,愫细在厨房洗酒杯,听见父女俩在客厅嘀咕。“当年在香港,你妈妈怕我怕得像见了野兽,”罗杰的声音混着雪茄烟味,“现在却敢把咖啡豆塞进我烟斗里。”“为什么呀?”伊莎贝尔的奶音里带着好奇。“因为我们都被对方的雾熏过,”愫细擦着酒杯笑出声,“熏着熏着,就暖了。”
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地板上织出条纹。愫细看见伊莎贝尔趴在罗杰胸口,小手指着他锁骨下方的旧疤:“这是什么呀?”“是爸爸被生活咬的一口,”罗杰吻了吻她的发顶,“但你妈妈用咖啡豆给我补好了。”愫细转身时,发现窗台上摆着伊莎贝尔用咖啡豆摆的歪歪扭扭的心形,中间嵌着半支蜡笔——那是她偷偷从姐姐靡丽笙寄来的包裹里拿的。
海风裹着咖啡豆的香气涌进来,愫细忽然想起香港的公寓,那时她连碰男人的领带都害怕,如今却敢在女儿把朗姆酒泼在地毯上时,笑着说“没关系,权当给地板酿酒”。她摸了摸颈间的珊瑚项链,那是用沉船碎珊瑚串的,每颗珠子都有裂痕,却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妈妈快看!”伊莎贝尔举着个小玻璃瓶跑过来,里面装着晒干的咖啡豆,还有几根她的金色卷发。“这是我的星星罐!”小女孩仰着脸,眼睛里映着煤油灯的光,像盛着两杯未加糖的咖啡。愫细接过瓶子,看见瓶身上歪歪扭扭的刻字:“伊莎贝尔的光”。
罗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我们女儿将来会成为诗人,用咖啡豆写十四行诗的那种。”愫细望着玻璃瓶里的咖啡豆与发丝,忽然想起张爱玲的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而此刻,她愿与这袍上的蚤子和解,因为她知道,在这袭袍的褶皱里,藏着比阳光更璀璨的——是他们亲手酿的,带着咖啡豆粗粝感的,甜。
伊莎贝尔突然打了个哈欠,泰迪熊的爪子勾住愫细的围裙。罗杰抱起女儿,走向卧室,月光给他的背影镀上银边。愫细跟着他们,路过吧台时看见那杯“小太阳”,金箔碎末已经沉到杯底,像沉淀的星光。她忽然笑了——原来幸福不是没有裂痕,而是学会把裂痕酿成光,就像咖啡豆要经过烘焙的疼痛,才能释放出最浓郁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