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雾养云》平静是福

2、下山

　　青耕谷三日一会，今晨却临时召集，灵植院长老亲至，一道符简悬空燃起，泛着淡青色的微光。

　　“青南郡北部山林瘟疫初起，凡人百姓染病者众。医修院组队下山，需一名灵植院弟子随行，采集、调制草药。”

　　夷岚尚未开口，柳桃却已低声道：“是你吧。”

　　她一怔，没说话。周围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目光复杂，却无人出声反对。

　　谁都知道，灵植院近年灵性日微，药草培育艰难。可她手下的草，活得最多，药性也最稳。

　　长老不多话，只淡淡道：“夷岚，去收拾行李吧。巳时出发。”

　　**

　　行李不多，只有一只布囊和一只小木盒。布囊里装了些草药种子，还有她自制的小本《草木时节记》，字迹清淡，密密麻麻。小木盒中放了三枚用白云花调制的香丸，一路可净气安神。

　　谷中几位年长弟子悄悄走来，给她塞了些干粮和护身符，表情各异。有人叹气，有人嘴硬嘴软，说着“也没什么事，去一趟就回来”，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师姐，”柳桃忽然跑来，把一只小钵塞进她手里，“你养的那株夜露兰，我替你浇着。”

　　夷岚低头看了眼钵中清水，轻轻点头：“好。”

　　**

　　巳时，医修队于山门下集结。她是唯一的外院弟子，一身素青衣衫，立在队伍末尾，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领队的，是医修院的内门弟子言观。一袭白袍，眉宇沉静，眼神却极锐，像一把藏锋的刀。

　　“灵植院的？”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平，“能分药、制剂？”

　　夷岚答得坦然：“略懂。”

　　“可随我一队。”

　　就这样，她成为下山队伍中最不起眼的一员。没有飞剑法器，便坐在灵兽车最后一排，身边是药箱、器具和卷轴。

　　**

　　云雾渐淡，山门渐远。

　　山路蜿蜒，远处村落稀稀落落，雾气中已有淡淡血腥与腐气。

　　夷岚抱着药箱，一路沉默。

　　她知道，这一趟不只是下山采药那么简单。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青耕谷。

　　也是她第一次，踏入人间风雨。

　　**

　　天将暮，队伍在一处小镇边驻足。镇中医馆早已人满为患，哭声、喘息、呕吐声此起彼伏。几名医修正按着病人脉门，神色凝重。

　　“灵毒杂病，不似常疫。”言观皱眉，“这批药材恐难支撑三日。”

　　他转向夷岚：“可识此地草木？”

　　夷岚望向附近低洼的水田与荒坡，沉默片刻，点点头：“能试。”

　　**

　　那一夜，她走过一片又一片田埂、河畔、村边林地，草木枝叶间，她指尖轻触，鼻息轻嗅，灵识微引，竟真采得三株异草，一株名为“冷青”，可清热退痢；一株为“紫绒”，有微微引灵之效，适合炼气以下凡人；最后一株，名“忘机”，其花似无色，实则清心定魄，乃极好的静神引。

　　她带着草归来时，夜风如水，医修弟子们看她的眼神，已不再轻视。

　　言观第一次看她认真：“你叫什么名字？”

　　她垂眸答道：“夷岚。”

　　“好，夷岚，”他说，“今夜你入帐配药，随我共诊。”

　　**

　　那一夜月白风清，病火未歇，人心浮动。

　　可医帐中，一盏药灯悄悄亮着，照着她低头捣药的眉眼。

　　草木无声，焰火微明。

　　这世间的温柔，也许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她养起来。